眼看又要收秋,乡长周文明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年年农民焚烧秸秆成了习惯。一段时间,从城里到乡下,整天都是乌烟瘴气。年年禁止,年年不见成效。上一任胡乡长就是因此被免职。
一天,周文明突然对秘书小黄说:“咱就来个杀鸡骇猴。你就去找个人扮演这只‘鸡’。”小黄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他前后想了半天,就找到了懒汉王五。
王五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饥。他人懒,懒得脸不洗锅不刷油瓶倒了不扶。村人拿他开玩笑说:小偷偷了他一把锈刀和一口破锅,被王五逮了个正着。情急之中,小偷将刀砍在了王五的脸上,然后提着锅就跑。王五六神归位,摸了一把脸,虽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却没伤着皮肉。天明去做饭,嘿!小偷竟然帮他刷净了锅,偷走的只是锅巴。他脸皮厚得菜刀都砍不伤,谁家有红白喜事,他都不请自到。
小黄说明了来意,“……管吃管喝管吸,每天还发五十元钱。”王五蹲在地上想了半天,抬头问小黄:“现在都讲究名誉损失费和精神损失费,我的面子再不值钱,卖一天脸也得给一百元钱吧?”小黄本不想和他磨缠,又怕完不成任务,就说:“一天八十元,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拉倒。”王五仍嬉皮笑脸地说:“你就给加到一百吧!不然我就不去。”小黄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去拉倒!你以为离了你地球就不转圈了?”王五看着小黄走到了大街,也不急。他心中有数,这份钱只有他肯挣,别人都磨不开面子。待会儿,小黄要是真不回头,他就亲自上门。
王五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第二天,王五敲开了小黄的街门,说:“八十就八十吧。看你们也挺作难的。”小黄却说:“已经有人了。”王五一听,急得一蹦三尺高,问:“是谁?”小黄说:“国妞叔。”王五听后就笑了,他说:“你真会国际玩笑,国妞是最要面子的人了,你一天给一千元钱他也不指定愿意。”小黄不愿同他多说,“啪”地一声将王五关在了外面。王五以为小黄在生他的气,也没在意。他想:好事多磨,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
开始收秋,王五才确信馅饼真的掉进了国妞嘴里。
原来,那天小黄和王五的谈话让邻居国妞老汉听到了,国妞老汉就截住小黄,问能不能让他去。国妞老汉的威信很高,村民有个红白喜事都请他来当老总。儿孙满堂,啥都不缺。唯一美中不足的他小儿子早年得了白血病,不幸夭折。
小黄听了,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跟儿,他说:“国妞叔,你就别取笑我了,哪里做的不对你就多批评。”国妞老汉认真地说:“咋?你认为你叔不够格?”
小黄支吾道:“不是,而是……”
不管是因为什么,当天夜里国妞老汉将自家喂牛用的秸秆点燃了,火光冲天。小黄从梦中惊醒,只穿着裤头奔出屋门,招呼人们灭火,又紧急叫来了消防车。火被扑灭,国妞老汉就前来“投案自首”,问小黄:“这样够格了吧?”小黄哭笑不得。
于是,收秋时,国妞老汉就成了典型。长长的车队,国妞老汉低着头站在最前面的车上,双手被捆绑着,脖子上挂着纸牌,五六个大后生在后面“看押”。没人时,就让国妞老汉坐下抽根儿烟,喝口矿泉水。到人多的地方,国妞老汉就成了一个十足的“在押犯”,不停地说“我是河西村张发水,今年我烧了秸秆,被拘留两个月,还罚款三千元。希望大家不要同我一样,焚烧秸秆百害无一益……”
王五见后,心里直骂娘,这样轻松的挣钱门路竟然拱手让人,他肠子都要悔青了。心中不忿,他像个神经病似地四处揭露内幕。眉毛被王五越描越黑,消息传得比游村还快。知道内情的和不知道内情的农民,今年全都自行处理了秸秆。就是周文明也没想到此招如此速效。周文明拿二千元钱,外加五瓶好酒两条好烟作为国妞老汉的报酬。国妞收下现钱却将酒和烟退给周文明,说:“乡长,你能不能将它们换成现钱?”周文明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国妞,小黄问:“国妞叔,这是何故?”
国妞眼里噙着泪花,哽咽地说:他总觉得对不住早逝的小儿子,当时要是有现在的医疗条件就好了。他在本市新闻看到一组画面:一个农家孩子得了白血病,急需用钱。那张小脸简直和他小儿子是用一个模具套出来的。国妞老汉没有犹豫,将自己三万多元的积蓄全捐给了这个孩子,还觉得于心不忍,只恨自己不能再大把地挣钱。正巧碰到这个机会,他就狠狠地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