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主编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去善县采访一个叫黄山的局长。
今儿一大早,我就坐车去了善县。在车上,我看了一下黄山的资料:黄山和我同岁,在善县有口皆碑,虽然是善县多年的财政局长,可他却干净廉洁,是清官。我临上车时,包主编说:“在如今这个年代,黄局长身为要害部门的负责人,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保持了一个共产党人的高尚情操。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你去把它找出来,写个深度报道,将会给我们所有的党员干部提供一个很好借鉴和启示。你是咱报社笔杆子最硬的一个,也是最爱思考的一个,让你去是经过报社领导慎重研究决定的。可你也得有个思想准备,在你之前,咱们报社也前后采访过他几次,可都是一无所获,无功而返。黄局长曾经说过,他和你同过学。”说到这儿,主编顿了顿笑着说:“现在这社会什么最铁?同过窗的,扛过枪的,分过赃的,嫖过娼的。你和黄局长就是同过窗的,是‘四大铁’之一,这也是为什么让你去的主要原因。”
听了主编的话,我脑子里马上开始了搜索,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并没有一个同学叫黄山啊!这个黄山说是我的同学,到底是何许人也?听包主编的话音,这个黄山对我了解得很透彻,不像不是我的同学。我对包主编说:“你放心吧,等着我凯旋吧!”
上午10点多钟,我推开了黄山局长的办公室。我的表哥李山在那。我和李山虽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但他脸上的疤让我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我说:“表哥,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们的局长呢?”表哥说:“表弟,我就是这儿的局长。”我说:“不对呀,这儿的局长叫黄山呀!”表哥说:“我就是黄山!”我问:“你不是姓李吗?怎么又叫黄山了呢?”表哥说:“表弟,在闵楼上学,我那时是住外婆门上,我是随母亲的姓。我其实姓黄。”表哥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表哥的外婆家是姓李,和我们家还老亲呢!我恍然大悟:“后来你参加工作,就又把姓改回了黄,所以你不叫李山叫黄山了!”黄局长笑了笑问:“表弟,是不是你们包主编让你来的?”
我明白黄山为什么这么说?我也知道我不能回答他,只好岔开了话题说:“你的脸也该去整整容了。一看见你的脸,我就很不好意思。我很为我童年的冲动羞愧!”黄山用手摸着脸上的伤疤说:“是不是你在我脸上种了‘花’,你就不好意思?”我的脸红了。望着黄山脸上的疤,我说:“当时,咱们都小,我是真不该拿石头去砸你,让你脸上留了这么大的一个疤。”黄山说:“其实也不怨你,谁让我小时候喜好欺负人呢?那一次,我如果不堵在你家门口揍你,你也不会急,也不会拿着石头砸我,我也不会留下这个疤!”我就说怨我,无论怎样,我也不该用石头砸你的。凑个时间,去整整吧,很方便的,又花不了多少钱。这样吧,你整容的钱我出,谁让我是你伤疤的制造者呢!
黄局长摸了摸脸上的疤说:“表弟,我能走到今天,能从一个小通讯员干到善县的财政局长,说实在的,我真得好好感谢你啊!”黄局长的这句话说得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俩有快二十多年没见面了,怎么会与我有关呢?可今天黄山一没喝酒,二不是在睡觉,说的是那么清醒,不像是酒话、梦话。我真有些莫名其妙,就问:“黄局长,你这话从何说起呢?”黄山指了指脸上的疤说:“我真得好好感谢我脸上的这个疤!”我就有些愣了,心想,你黄山从一个通讯员干到局长,难道是历任领导都觉得你脸上有朵“花”俊,好看?再怎么说,那也是疤瘌脸啊!这和好官相差十万八千里呀!
黄山见我皱眉,笑了。他说:“我脸上的疤是欺负你留下的凭证。我每天都要洗三次脸,每次洗脸的时候,我都会照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疤问自己。你今天又欺负人了吗?”
我知道黄山想说什么了,就接过说:“党给了你岗位,你要好好工作,不能欺负;百姓为你种粮,你不能欺负;离退休的老人,他们勤勤恳恳一辈子,不能欺负;身边的每一个干部职工,都在扎实工作,不能欺负……”
“是啊,我每次都问自己:今天该干的事你干完了吗?若没做完你那是欺负党了;该给百姓办的事你办了吗?如没办,你那是欺负老百姓了;有没有拿公家一分钱?若拿了,你那是欺负政府了;有没有收受一分钱的贿赂?若收了,你那是欺负自己的良心了;离退休老人你关心了吗?若没关心,你那是欺负长辈了;身边的每一个兢兢业业工作的同志的冷暖你过问了吗?若没过问,你那是欺负你的兄弟姐妹了!……”黄局长接着说,“你只要欺负了人,人家就会像你表弟一样,举着石头来砸你。说起来,他们举起的石头比表弟你童年时举起的石头大啊!”
我说:“所以我劝你去整容,你不去,对吗?”
黄局长说:“不光你,很多人都劝我去整容,说我是局长,应该注重自己的形象。可我就是不愿去整。他们都不理解。我之所以这样做,让这朵‘花’永远地开在我的脸上,实际上我是让这朵‘花’时时刻刻提醒我:你今天又欺负人了吗?千万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是个好官的原因了!”我紧紧地握住黄山的手说,“谢谢你,包主编交给我的艰巨任务我现在心里已经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