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无意中看到一个摆摊算命的,这算命的生得仙风道骨与众不同,眼不瞎相不看骨不摸,生辰八字倒是问,可只是说给一只小黄鸟听,然后小黄鸟用尖尖的喙子叼出签子来。
二狗子一时好奇心大起,便上前说了生辰八字,然后那小鸟啄啊啄的,叼出一支签子,上面八个字:命悬一线,不要玩火。
二狗子心里一惊,忙问什么意思,算命先生拈须一笑,说:“天机不可泄漏,阁下好自为之。”
二狗子张嘴骂道:“神神道道的,什么玩意!”说完转身就走,天色不早了,该下乡了。
二狗子下乡如鬼子进村,从来不干好事,他是个“三只手”。如今城里家家户户防盗门窗固若金汤,更有许许多多的退休老头老太太发挥余热日巡夜防,所以在城里越来越难得手;而乡下青壮年们几乎全外出打工,十室倒有九户空巢,偷盗钱物容易得多了。
夜色浓重,二狗子正入一户人家寻觅,忽然被主人家发觉。原来这户人家养了一条大黑狗,其时刚和母狗幽会回来,见自己擅离职守导致主人家被盗,它愤怒地大叫大咬起来,叫声顿时惊醒了沉睡的主人,主人的呼声划破乡村宁静的夜空:“抓小偷啊!”
一枝动百枝摇,一时间全村的狗都大叫起来,全村人随即惊醒,个个拿棍执棒地赶过来,颇有当年齐心协力打鬼子的声势。二狗子大惊,农村人不比城里人讲法治,被他们逮着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先打个半身不遂再报警。
二狗子当即撒开腿就跑,好在多年的偷盗生涯锻炼出一双飞毛腿,更重要的是锻炼了脑子,他知道现在往村外逃跑绝对是下下策,说不定村口正有好多人和狗在严阵以待哩。要跑就往村后跑,先前进村时已找好退路了,村后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没有人会想到他往山上跑的,兼之山上草深林密容易隐身,他们到哪里找自个儿?
可是这回二狗子错了,他忘了农村人爱养狗,尤其是主人家的大黑狗,这厮摆明了要将功折罪,一路循着气味紧追不放,一个劲地大叫,引得大伙蜂拥而至。
二狗子吓得魂飞魄散埋头狂奔,到山顶了,眼前已是悬崖,无路可逃,而身后的追杀声清晰可闻。
可二狗子无半分慌张,而是像当年华容道上的曹操一样仰天大笑:“真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也!”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捆结实无比的尼龙绳。
二狗子无论到哪儿作案都带着一捆尼龙绳,这尼龙绳的作用太大了,在城里作案时,在楼顶系牢后可以沿绳溜下到任意一层作案,万一被人发现还可以溜索逃之夭夭;而到乡下作业则可以攀墙入室或者捆猪扎羊,如今更是要发挥救命作用了。
二狗子当即把绳子一头牢牢系在一棵树的根部,草很高,夜很黑,人们不会发现绳子的,然后火速溜索而下。就在这时只听得头顶上人声鼎沸,追兵杀到了,好险!
果不其然,上方闹哄哄的人嘶狗叫,可并没有人发现绳子,大黑狗倒是嗅到了气味,可它除了瞎嚷嚷,不会说话无法告知。半空中二狗子忙加快下滑的速度,这样子等到人们万一发现时,自个儿已到了山底,所有人全到山上了,山底肯定空无一人,若有空暇,说不定还可以杀个回马枪……
且慢,绳子滑到头了,可脚下依旧漆黑一团,不好,绳子短了,致命纰漏!
如果山底全是嶙峋怪石,贸然跳下不跌个半死才怪,怎么办?
二狗子都要哭了,如今是上不够天下不着地,悬空吊着又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二狗子忽然福至心灵,想起白天小黄鸟叼的签子上的前半句来:命悬一线!如今可不就是不折不扣的命悬一线吗?灵,太灵了!
二狗子正感叹着急,一只脚忽然踩到一块石头,原来峭壁上恰巧有一块伸出来的石头,不算大,仅够一只脚踏着,不过这已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
于是二狗子就这么双手拽着绳子,一只脚踏在石头上,苦苦支撑着,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山顶上的追兵快快散去。
谢天谢地,追兵们见找不到人,便以为追错了方向,大伙骂骂咧咧一阵后便各自散去了。
见头顶上再无人声,二狗子长出一口气,可接下来问题来了,怎么安全着陆呢?
攀岩上去是不可能的,吊了这么长时间,双臂早已麻木了,要不是脚下的石头,只怕早已摔了下去。跳下去?谁知道离地面还有多高,万一正好撞上石块什么的,不死也得残废。
可就这么悬空吊着也不是个事,天亮后被村民发现唯有死路一条,足智多谋的二狗子想来想去,有办法了。
他当即腾出一只手艰难地脱下汗衫,峭壁上有一棵小树,二狗子在树枝上挂好汗衫,再掏出打火机点着,他这是要用点着的汗衫来看清山底的情况。
汗衫烧了起来,这时一阵山风吹过,火突然一旺,差点燎着了眉毛,慌得二狗子忙不迭地取下汗衫扔下去,可是,衣服还没到山底就熄灭了,下面的情况根本没看清。
二狗子没法,还得烧,便又单手小心翼翼地脱下裤子。当他把熊熊燃着的裤子扔到山下时,老天保佑,这回没有熄灭,山下果然怪石嶙峋,不过也有平坦的地方。就在二狗子专心寻找落地点时,裤子烧完了,二狗子大恐,考虑是不是脱下裤头再烧,就在这时,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是一股化纤品烧焦的味道,怪了,深更半夜的,又在半空中,哪来的这味道……
不好,是尼龙绳着了火!
原来在二狗子手忙脚乱地点燃汗衫裤子时,不知何时那火苗舔着了绳子。
说时迟那时快,绳子“啪”的一声断了,绳子一断二狗子再也无法立足,惨叫声中如秤砣一样直摔了下去。
在接触到山底的一刹那,二狗子脑海内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黄鸟叼出的签子下半句也灵验了,“不要玩火”,原来是这么个不要玩火啊!
街头算命先生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这全亏了关在看守所里的一个叫二狗子的小偷的无私扬名,据说那小子被逮住时浑身赤裸多处骨折,丝毫不能动弹。
算命先生听了暗笑不止:当初一看这小子贼头贼脑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就操纵小黄鸟叼出那个签子,那两句话送给他这样的人,或者贪官、奸商之流,四海之内畅通无阻,百试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