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来电话里说母亲病了,病的很厉害,120救护车已把母亲送往医院。我丢下电话,抱着外套也顾不得穿,边哭边跑着冲向街头拦了辆出租急急地奔医院而去。那一刻,我心痛的如同刀绞。
永远也无法想象像庄子那样“闻妻丧,击缶而歌”,这或许是牵挂的尽头吧,但我们是凡人,永远也无达到那样一种无牵无挂的境界。面对气若游丝般的母亲,伤痛似无形的风勾起我无尽的泪水。
母亲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周围站满了各个科室的医生,量血压,做心电图,CT,核磁共震。我机械地听着医生的指挥,在门诊、药房间来回跑着,哭着,茫然地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听着在医院工作的弟弟跟会诊的医生商量着治疗方案,说着一些专业术语,我不懂,后来才知道原来母亲的病是从颈锥通往大脑的一根血管发生了萎缩,致使母亲呕吐、晕倒、心跳缓慢,面部抽搐,手脚痉挛。
我想我会在无限期的担心中精疲力竭地倒下,但心却依然会无限地延长着对母亲的那份牵挂。往事如歌,母爱像山间流淌的清泉漫过心扉滋润心田,像静夜流泻的月光宁静安详温暖心房。依然记得母亲也曾年轻过,美丽过,而今虽全然没有了年轻时的那种纤柔和婉约,但却因了母亲对我们那份牵肠挂肚和生生不息的爱而使那份美丽在儿女们的心中成为亘古永恒。
经过一天的抢救,母亲的病稍稍稳定了些,身上杂七麻八地插着各种管子,打着点滴。夜晚我坚持要陪护,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即使在家里这一夜定然是无眠的了。母亲的手脚因痉挛而抽搐着,冰冰凉凉的没有一点体温,我买来热水袋给母亲暖脚,用自己的手心不停地揉搓着母亲粗糙的手,渐渐地母亲的手变的温温的,也能慢慢地把她的手指掰开。我生怕母亲冷,便伸手在被子里给她揉搓,脑子里想着医生的话,“血管萎缩也与营养不良有关”……经过无数苦难的母亲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她爱家人,爱儿女,却常常忘掉了自己。日子穷困时,她克俭自己,把好东西全留给儿女,总以残汤剩饭下肚,母亲一直节俭到现在,亏的总是自己,哪有不病的道理。母亲不知疲倦地忙碌着,无私地为家人奉献着一切,却从未奢望过得到,总是那句话:只要你们过的好,我也就知足了……母亲是在为我们活着。
病中的母亲紧皱着双眉,是病痛的折磨还是有太多对儿女的牵挂,我多想让您开开心心地渡过晚年,过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您知道吗?您再也不能这么劳累了,再也不能这么操心了,如果您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将不能原谅自己,我们的奋斗又有何意义,如果尚有苦难就让我们学着来承受吧!母亲,即使容颜渐老,白发如雪,您仍是漂泊儿女的殷殷期盼和缕缕思念……
“唉……”,朦胧中我似乎听到母亲轻微的呻吟声,母亲醒了,母亲终于清醒过来,母亲轻轻的说了句什么,我附耳上去,听到一句“胳膊……”,胳膊怎么了,我掀开被子,不由地惊呆了,不知什么时候点滴的针头脱出了静脉,注射液体全滴入了母亲的皮下,从手背直到肘部,整个胳膊肿的像长条的面包。我自责地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头,在想什么呢?竟然忘记了母亲手上的针头是要随时观察的。我慌忙关上调液阀,喊来护士,在母亲的另一只手上重新打上点滴,母亲干瘪的血管被扎了几次才扎了进去。我慌乱地打来热水,不停地为母亲热敷,盼着肿胀的胳膊快点消下去,消下去,母亲已是病痛缠身,为什么偏偏又给她增加额外的痛苦呢?我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
正忙着,弟弟来了,母亲肿胀的手在床的另一端,不在弟弟的视线范围内,我刚想向弟弟说明,母亲摇头示意,我把话咽了回去,我知道母亲没有怪我,但是我又怎能原谅因自己的疏忽而犯下的错误呢?那几天,母亲总是尽量地回避一切能让弟弟看到肿胀的胳膊的机会。病骨支离的母亲,即使躺在床上,还在努力掩饰我所犯下的错误,她已全然忘记了自身的病痛,只怕在各医院间为她奔波而极度疲惫的儿子责怪我这个不称职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