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3月16日下午4点15分,从澡堂洗完澡回家的刘钧爸爸在门房间遇到从股票交易市场回来的刘钧妈妈,两人一起上了楼。
刘钧的继父陆宝于“啊”的一声撕扯起自己的头发,万分痛苦状。突然,他抱着头狠命地向墙边撞去,嘴里哭喊着:“钧钧啊……是爸爸不好,爸爸不应该出去洗澡,要是我在家陪你,你就不会……是我造的孽啊!”从此以后,他的右耳就再也听不见。
一个年轻鲜活、前途似锦的棋界英才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而一段鲜为人知的继父继子情深意重的故事也由此浮出水面——
4岁起,陆伯伯温暖的背脊
代替了父亲模糊的影子
刘钧4岁的时候,一次爸爸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听大人讲,爸爸后脑着地摔了一跤,就这么永远地“睡”了过去。于是,亲生父亲的影子淡淡地留在刘钧儿时的记忆中。
刘钧的生父过世后,家里就靠刘钧妈妈一个人挣钱养家,每天起早贪黑,家里只剩下4岁的儿子和 70多高龄的婆婆。婆婆一双小脚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一个人照顾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隔壁邻居陆伯伯就常来帮忙。那时的陆宝于独自一人生活在石库门的小房子里,他从未结过婚,一直都非常喜欢小孩。 32现代家庭
和刘家人相处时间长了,陆宝于发现这个平时不太爱说话的小刘钧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他对数字非常敏感,总喜欢背万年历和公交车的站牌。所以有时候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开始一起做数字游戏,陆宝于问:“钧钧啊,1955年3月6号是星期几啊?”
还没等翻到那一页,小刘钧已经脱口而出:“星期天。”
一看,果然如此。陆宝于爱抚地摸着刘钧的小脑袋,追问道:“钧钧啊,告诉伯伯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动脑筋!”小刘钧笑嘻嘻地眨巴着双眼,故作神秘道。
那时候陆伯伯有张公交月票,有空的时候就会带小刘钧乘车玩。刘钧不但能记住每辆车的站牌,就连这辆车是哪家公交公司的,一天有几辆车,每辆车间隔多少时间以及车上做过哪些广告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亲戚们怀疑这孩子有什么特异功能,笑着说要带他去做检查,害羞的小刘钧就跑到陆伯伯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松手。两人的感情就在平淡的生活中逐渐积累着。记得有一次,陆伯伯到崇明岛办事“失踪”了几天,小刘钧就像丢了魂似的前楼后楼到处乱跑,哭闹要找他的陆伯伯。
7岁的时候,刘钧因数学成绩突出而被学校推荐去学围棋,9岁就被区围棋队选送到市体育局。那个时候,从天潼路的老房子到南京西路的体育大楼要走很远的路,刘钧从小就体质不好,走着走着就开始脸色发青,心脏也越跳越快。每当这个时候,老陆就把腰弯下来,让刘钧趴到他背后,一路把他背到体局。他又担心回去的时候刘钧会有意外,于是就在训练室的门口坐下,数着来来往往的人耐Jb地等刘钧下课,然后把他背回家去。
后来,老陆和刘钧妈妈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顺理成章地从陆伯伯变成了刘钧爸爸。
长大了,继父的爱
如涓涓细流沁入心田
刘钧15岁那年被选入国小队,他要去北京了。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可能一走就是几年。父母自然是万般不舍,但为了儿子今后的前途他们只能咬着牙将儿子送出家门。老陆陪着刘钧踏上了北上的列车。一路上,两人拿刘钧童年的糗事打趣着,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父子俩的欢声笑语中溜走了。
在北京照顾了儿子一个多星期,老陆不得不走了。清晨,在儿子的牙刷上挤一抹牙膏,搁在盛满适度温水的牙刷杯上,他开始整理起行囊。
站台上,父子依依惜别。再也没有来时的笑声,有的只是满腔的离愁,儿子刘钧坚强地笑了笑,但父亲老陆还是忍不住哭了。回到家,他收到儿子的一封信,信里这样写道:站在月台上,我看着身旁的庞然大物将您带走,看着您花白的头发在风中越飞越远,我独自站在那里,悲伤得不能自己……爸爸,我真的舍不得您走!
老陆知道儿子是个不善于用语言表达感情的人,他的内心敏感而脆弱,只有面对纸和笔刘钧才能勇敢地说出心中的话。看着儿子写的一字一句,老陆笑了,他对自己说:“这么多年,有儿子这几句话,什么都值了!”
刘钧的围棋生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1992年,刘钧不幸因身体原因从国少队退了下来。那天,他一个人离开了国家训练局大楼。 17岁的他,瘦瘦的,1.84米的身高,正午的太阳把他的身影缩成短短的一截。汽车来了,他向这栋大楼投去最后一瞥。
他好舍不得离开啊!这里有他心爱的围棋、老师和一起“战斗”了2年多的亲密战友,如果不离开,他很有可能和常吴等一批国少新锐成为新一代的“围棋四小龙”。可是他的心脏却不允许他留下,他只得咽下满腹的心酸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没想到回到上海后的第3年,刘钧又突患急性风湿性关节炎,住进了上海邮电医院。
当时的老陆在宝山易初摩托车厂工作,做的是热处理工。热处理车间的环境非常艰苦,又噪又热而且接触的大多是有毒有害物质,所以÷天24小时工作下来人已是疲惫不堪。老陆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8∶00到第二天早上8∶00,做一休一,而刘钧住院期间他就连半天休息时间也没有,不得不在医院和车间之间连轴转着。
老陆从宝山的工作单位回到虹口的家里,已是10点30分。一阵利落的洗烧,香喷喷的米饭和几道清爽的小菜已经放进了饭盒里,灶上还有一锅熬了很久的甲鱼汤,这是父亲特意给住院的儿子补身体的。老陆将饭盒和汤罐小心翼翼地挂在自行车的把手上,然后骑上那辆“老坦克”…‘路吱吱嘎嘎地向位于长乐路的邮电医院挺进。45分钟的车程,饭菜和汤安全、准时地送到了刘钧手中。看着儿子开心地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老陆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偷偷拉了拉背上被汗水粘住的衣服,轻轻甩动两下。
其实,刘钧的生父也并非刘钧奶奶亲生的儿子,他是被收养的,而老陆又是刘钧的继父,也就是说老陆和刘钧奶奶之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但这——点丝毫没有阻碍老陆对一家人的爱,一直以来他都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和亲生母亲一样照顾着一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