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书法思考网,注册用户可以投稿!

手术

  她静静地坐在我的面前,一声不吭,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心事重重;我想仔细观察她,却被她小心地躲避着。“嗨,你很紧张也很不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忍不住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我是一名医生,处理过很多复杂的病案,当然也接触过各类病人,但我从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坐在那里没说一句话就已经让我感染了说不出的压抑情绪!这激起我做功课的兴致,她的痛楚十有八九是心理而非生理问题?必须探索到她真实的内心世界,这样才能真正帮助到她呢。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呢?你要告诉我才行啊”

  她缓缓地抬头,我这才看清楚她的面容:三十岁左右的一个女人,五官算不上出众,皮肤算不上白晰,啊,外表来看她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可是看上去她就是与别人不同,到底不同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感觉吧!她戴着厚厚的眼镜,眼睛从未现出灵活的光彩,也不常转动,她总是将目光锁于一处,又好像目光是发散的并没有具体的焦距,她好像根本不关心眼前的事物,她的目光穿透我们所能看到的,汇聚于未来空间与未来时间的某个点上,这很匪夷所思是吗?我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最终得出个结论:她的灵魂不在她身上!

  “我看看你的病历,啊,你主述胸口疼痛一周,哦,能具体说说症状吗?”我努力使自己语气平和些,因为看得出她是个略带神经质的很敏感的人,稍有不当,我可能就失去了她的信任,想医治她就难上加难了。她仿佛突然被我拉回了现实,神色有一丝慌张又有一些迟疑,终于她怯怯地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胸口痛。”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并不是时时发生,好像跟我的大脑有关系,痛的时候像针刺。”说到这里时,她惨惨地轻笑一下。“可又不像针刺,酸楚的很,从胸口一下子窜到喉咙那里,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哦,你说与大脑有关,为什么你会这么看。”我启发性地引导着她。

  “我,我也不确定,只是每次我一想到特定的东西就觉得胸口痛。”

  “你想到什么才会发病?”

  “这?”她犹豫了,我知道她的内心正经历复杂的斗争,也许只有逼得她亲口说出深埋内心的往事才能打开治疗的缺口吧,而我也大概猜到她的症结所在,世间男女最痛苦的无非就是情感,还能有什么呢?

  她抿了抿嘴唇,仍在思考要不要回答我的提问。我猜她平日就是个谨言慎行的人,这类人我也有过研究,了解一些他们的特质。他们通常把问题想得太多,在行为之前就反复考量可能之后果;他们非常渴望得到善意的关注,但他们并不会有怪癖的举动;他们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有失礼的地方,总是害怕给其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们小心翼翼,永远像个蜗牛胆怯地伸出触头,一探得危险气息便马上缩回壳中,有人评价他们更像是刺猬,当他们感到自己受了伤害或有受伤的意识时,就全身缩成一团,将刺对准除自身外的其他人;他们大都个性温和且善良,但过分敏感,对外界始终持信任与怀疑的矛盾态度~~基于这样的个性,他们更易捕捉情感方面的蛛丝马迹,换句话说:他们非常懂得爱与被爱,同时也非常容易受到伤害。

  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又自觉受到什么伤害呢?我在等,这时不能急,我若表现得越急燥,她便越向相反的方面退去。我所做的只能是等,等她自己对我打开心的大门。

  她考虑了很久,极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开口说:“当我想一个人时,胸口便莫名的酸痛起来。”

  “哦,他是你的爱人吗?想一个人应该是幸福快乐的呀!你为什么会心痛呢?”

  “我也不晓得,我们没办法生活在一起。”她刚提及那个人时有点微微脸红,像个情窦初开羞涩的少女,连目光也较之前柔和明亮许多,可那仅仅是一瞬间。当她说到此时,眼中又满是迷茫和忧愁。如果说每个人周围都有特定的气场(至少气功大师是这么认为的),那她的周遭则散发着浓厚的迷雾,这雾阻止旁人想去了解她的企图,同时更使得她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唉,她实在是一个嗔痴的女子,所以,她会感到不快乐的。

  我在心里暗自叹惜,无意再询问下去,那会让她脆弱而孤独的心倍感不安。“我大致了解你的病情了,可以初步得个结论,你的心脏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你的大脑。”“大脑?”她疑惑不解。

  “是,通常我们会说心里想,而实际上心是没办法思维的。人所有的喜怒忧思悲恐惊,就是我们所谓的“七情”都由大脑控制,统一由你的大脑中枢神经发出情感讯号,这是非生理因素;可是这些情感总是要渲泄出来,相应出现我们所谓的“七伤”,就是通常讲的:喜伤心、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惊伤气。人的这七种情志与内脏有着密切的关系,情志致病,主要是引起脏腑气机紊乱、气血不和。阴阳失调等复杂的病变。一般说来,某一种情志发生变化,则与其相应的脏器同时出现病变反应,这叫做“情志所伤”,例如喜伤心,怒伤肝,恐伤肾。但也要看到另一方面的复杂情况,即由一种情志的变化,往往牵涉到多个脏器的病变,例如悲可伤肺,又可伤心、肝及包络;恐可伤肾,也可伤肺,心和胆。相反,因情志引起某一脏腑功能的失调,也常可表现出不同的情志变化,例如肝气虚则恐,实则怒;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等等。象这些较为复杂的病变,习惯上就称为“脏腑影响情志”。”我说的这些中医理论听起来似乎让她更疑惑。“简单的说,你感到胸口痛是因为你对爱的期许要高过它实际能达的效果,你犯了七情,故你感到七伤,这个过程很复杂。”

  “哦,”她似解非解,张大眼睛看着我问:“那医生,这个能治得好吗?”

  “呵呵,女士,我说了半天就是要告诉你:你患得是心病,中医有心病心医的说法,我想更多的还是要靠你自己调节心绪啊。如果定要治疗,难道要打开你的头颅,切除掉使你痛苦的记忆神经单元吗?”我很想使她放松下来,所以我对她开玩笑的这样说着。

  “哦,是吗?手术可以治好我的胸口痛。手术,开颅手术~~”她像是自言自语起来,嘴里喃喃提到手术两字。这让我大惊起来,我只是玩笑而已,她却好像已经当真了,这如何是好呀!开颅手术至今仍算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手术,会有很多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有相当大的风险留下终身的后遗症,如果脑内有淤血或肿瘤威胁到了生命,没办法只好选择开颅手术。记忆的内容是信息,它的载体是什么呢?或者说,信息存储的物质平台是什么呢?是分子?像蛋白质、核酸、糖、脂肪之类的生物大分子,以及有机、无机小分子?是神经元?神经元系统?直到目前为止,这些还没有明确的结论。虽然可以肯定的是:大脑中的信息必定是存在的,必定是以某种形式存在的,必定是以某种形式的物质平台为活动基地的,可是这对于绝大多数脑外科医生来说都还是个盲点,现在就那么切开她的脑袋,医生知道要选择什么来下刀吗?

  我急切地想对她说明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她却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中……许久,她抬头注视着我,坚定地说:“医生,我请你帮我做这个手术,因为留着这段记忆实在让我很痛苦,我被心痛的感觉折磨地快崩溃了……”她说着说着,眼中沁满了泪水,是啊,我能理解她这种性格的人所承担的超常压力,也许别人转身就会忘的痛苦经历在她看来却是永远的伤悲,而且我也断定以她的心智根本无法把自己从记忆中解救出来,她太执着了。

  “这样吧,我针对你的情况再请救一下我的恩师李博士,他是脑神经方面的权威,相信一定会有对策的。”

  “哦,是吗?那太谢谢你了,病历上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消息,你尽快通知我,好吗?”她突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甚至有些激动起来,她的这些情感流露看在我的眼里,说不出的悲伤,因为她曾真心爱过,为了爱,却不得不冒生命危险来选择忘记。为了她这想要忘却的记忆,我该做些什么呢?

  送走了她,我马上投入到相关资料收集与整理工作中:

  大脑的结构很复杂的,人脑由140亿个神经元组成,据说比银河系所有星星的数量还多,更复杂的是每个神经元与神经元之间都有连接,在140亿个神经元的每个上面又有几万个连接,这就形成一个复杂的网络。现今科学家的研究表明,记忆不是一种分子,并非这个分子代表了一个人脸,或者鼻子,不管是DNA、RNA,蛋白质都不可能代表一种记忆。记忆在脑内到底是怎样一种藏法呢?大多数科学家认为记忆存储在大脑神经元的网络上。

  在与记忆密切相关的大脑结构中,“海马”(因其形似海马而得名)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负责将人们新的经历转化为长期的记忆。海马对记忆的重要作用早在1957年就被科学家发现了。当时有个病人叫H•M,年幼时摔了一跤后患上癫痫,27岁的时候必须要做切除手术。癫痫就是正常神经元的“发疯”,过量地放电,这个病人的癫痫正好在“海马”区域,只要把这块发病细胞拿掉就可以治愈癫痫。但这个病人的双侧海马都有问题,所以把他的双侧海马都拿掉了。医生发现每次回来复诊的时候,H•M都会向医生重新作自我介绍,就让医生觉得奇怪。结果进行了系统的分析以后,发现H•M的长时记忆都没有问题,暂时记忆都很好,只是不能把新的暂时记忆变成长时记忆。

  ……

  还有一篇关于KwabenaBoahen关于电子芯片的神经学研究论文引起了我的注意:

  KwabenaBoahen位于斯坦福大学的实验室设计了其中置有一个特别的芯片的电路板。该晶体管在典型的计算机芯片中被用做高速运算,但这些貌似一簇微晶体管的微处理器被用来模仿神经元的电学特性。该晶体管被设计来模仿视网膜细胞,耳蜗细胞,甚至人体海马细胞(一个位于脑部深处,用来分类和存储信息的单元)的功能行为。科学家和工程师使用一种他们称之为“神经形态(neuromorphing)”的方法建立复杂的电子电路,用来模仿神经电路的工作方法。他们的工作利用了很多大脑不同部位应对刺激的解剖图,这些解剖图是世界上许多神经科学家经过多年潜心研究的成果。其中最让人着迷的是大脑的记忆才能,神经科学家为此已经花费了数十年来研究。这种能力似乎是根植于人脑中的海马体,因为它一旦损坏会导致健忘症。

  对人体海马神经和大脑其他部分的深入研究已经部分揭示了神经行为如何产生回忆。神经元对信息差采用电脉冲的形式进行编码,可以传送到其他神经元。当两个连接的神经元频繁重复激发放电(firing)时,它们间的连接得到加强,因此首先放电的神经元就可以触发后面的神经元放电。这一过程正如神经科学家所知那样,在多个相邻神经元上发生,产生了一个网络,连接不同的神经元和编码和以及进行信息的连接。

  为了更好地了解神经元是如何工作的,Boahen和研究生约翰阿瑟开发了基于海马CA3区层的芯片。CA3夹在在两个其他神经元层之间,其中一个接收来自大脑皮层的信息,另一个传递返回信息,CA3被认为是记忆发生的地方,在这一区信息被存储和联系起来。

  每个电路单元模型是由一簇晶体管组成,以模仿神经元的活动。硅单元被排列成32×32阵列,每个都进行编程以便同周围21个单元保持简单连接。最开始,神经元间的联系都被关闭,模拟“沉默突触(Silentsynapses一类只有突触结构而没有信息传递功能的突触,通常称这种突触为沉默突触。这种沉默突触在一定条件下可转化为有功能的突触,这种转化可能与学习和记忆的基础原理有关。研究发现增加突触前神经元的活动,可以将这种沉默突触快速转化为有功能的突触。)

  然而,Boahen解释说,该芯片有能力改变神经元联系的程度,模仿神经元在工作时发生了什么。

  阿瑟在电脑上演示了整个模拟过程,芯片记住了之前输入的信息。

  斯坦福大学的研究者计划增加芯片的电路,以便模仿齿状海马层。这更加复杂,Boahen说:“我们希望给它一个A,能够唤起对整个字母表的记忆。”

  该团队还开发其他的“神经形态”芯片,最近雄心勃勃的计划建立大脑皮层的模型。大脑皮层其错综复杂的结构使我们能够进行复杂运算。该模型的第一代设计将包括一个含有16个芯片的电路板,每个芯片包含256×256硅神经元阵列。

  制造芯片模仿皮质、海马单元及视网膜,Boahen希望这些能够更好地理解大脑是如何工作的,并最终帮助设计神经义肢,如人工视网膜~~

  这些讯息让我信心倍增,我感到热血开始沸腾起来,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促我拼命往这个神秘领域钻研,我甚至觉得冲破口就在前方不远处了,朦胧中已经透出了胜利的曙光,我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激动人心的感觉了。我查证了大量文献和资料,最终得出个结论,导致那女患者痛苦的记忆与她大脑里的海马体有密切关系。我更大胆猜想:如果取掉她双侧海马体,再植入相应的“神经形态”芯片,她的痛苦是可以医治的。

  可是这需要一位极资深的脑外科专家来处理手术事宜,我?肯定不行,也许我的恩师李博士可以。想到这里,没有迟疑,我拨通了李博士的电话,客套的话没有多说,我简单扼要地说明了女病人的情况,在阐述了我自己的观点后,我期待着恩师的答复。我的心砰砰直跳,握着电话的手也微微抖了起来,我比患者还要紧张呢。

  Dr。李稍稍思考了一会儿,他是个严谨的学者,前不久才参加完美国的一个脑神经学术论谈回国,对此我相信他有着更完善的计划。“嗯,前几天在美国与朋友们谈论最多的也是神经存储记忆话题,还受邀参与Boahe芯片植入试验鼠大脑的手术,相当成功,术后没有出现后遗症。这样吧,我再与其他专家讨论一下人脑植入手术的可能性与危险性,再答复你。”我愉快的道了谢,放下电话,忍不住想第一时间告知患者这个好消息!

  接到她的电话时,还只是凌晨两点,而我却好像过了几个世纪般难受,当时我正饱受失眠困扰,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因为我在想一个人,每次我想到他再比较现实的无可奈何,便有一股莫名的悲楚涌上心头,我觉得胸口瞬间被结实地撞击一下,酸痛的体验迅速上升至喉管处让我呼吸跟着急促起来,我感到很孤独无助,甚至有些绝望。都说爱情是甜蜜的,我为什么体验到的是痛苦?昔日的欢乐与此时的孤苦又形成怎样的对比,要我如何来承受心理前后偌大的落差?凭仅存的理智我才鼓起勇气走进郑医生的办公室寻求帮助。我不能眼看着自己深陷情感的泥潭而无法自拨,如果能让我从此告别这种挣扎,什么代价我也愿意付。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自信、正直、坚定、冷静、内敛而极富同情心,个性与职业极其吻合。虽然以前从没有见过面,但就像深交许久的朋友,她能读懂我的内心,她能走进我的内心世界体会我的痛苦与不安,她实在是个好医生。如果她愿意,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在电话中的语气有点急迫,一定很为我着急,这让我有些感动,她说查了相关资料,并向我详细阐述资料内容,最后转告了李博士的话。

  “是吗?李博士是这样说的吗?”我很高兴,语调不自觉提高了些。“是的,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她劝慰我说:“即便不一定可以手术,我也可以联系其他心理专家帮你解决困扰。”她的声音很轻柔很真诚,就像是妈妈在安抚孩子浮燥的心,我的眼睛有些潮湿了~~

  愉快地对她表达完谢意,挂了电话,我完全沉浸期望的淡淡喜悦中。应该说,我不是个悲观厌世的人,对生活我多抱有美好的憧憬和向往,对人生我也有详细的计划和安排,我会感动于生命的多姿多彩,我也会朝着某个目标努力奋斗,我跟绝大多数人都能保持友好的关系~~可是我为什么会找到她?想到这里时,我嘴角的笑容不禁僵住,是啊,我到底有什么问题?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在我的认识里,爱情该是多么美好的一种情感!它将带给我们多少动人心弦的美妙体验!有了爱情,我能听到鸟儿的歌唱;有了爱情,我有信心战胜任何困难;有了爱情,我充满无限的希望和活力!可是,爱情在现实与理想中为何有如此大的差异?它不是应该更完美些吗?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算不算爱情?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却无法相守是不是爱情?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的是不是爱情?爱情,什么才是爱情?我又想起了他,这个不能承诺给我幸福和快乐的家伙!我在黑夜里闭上了眼睛,希望再睁开时,已经是天明。

  我并没有等很久,在第二天下午便又接到郑医生的电话。她说需要面谈,请我再去医院一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再次敲响她办公室的门,推开一看,很意外,里面还坐有一位威严的长者。她迎我入内,向我介绍说那长者便是她的恩师李博士。我礼貌地向他打了招呼坐下来,李博士的目光炯炯有神,他盯着我看仿佛要看穿我的内心世界,他看得我脸有些发烧,我很不自然,双手不知如何摆放才好,在他面前我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这很让我难为情,我不愿让自己处于这么被动的位置,便假装咳了一下说:“那个……”我刚开口,便同时响起一个宏亮而果断的声音:“我听郑医生说了你的情况,有一些事情还需要跟你确认一下。”

  我想我还是被动些吧!“哦!”

  “我们需要摘除你的海马脑体,再将把一种芯片植入脑中,你知道做这种开颅手术的危险性吗?”

  “知道!”

  “即使是50%手术失败的可能,你也坚持要手术吗?Imean,如果不手术,我们可以尝试其他心理治疗。”

  “不,那个太慢,我想要尽快解除烦恼。”

  “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手术可能出现的并发症,有可能造成健忘、失忆、颅内积血、排斥性头疼甚至是死亡等后果,而且不排除多次手术可能,这,你都有考虑并接受吗?”

  “是!”我坚定地说,事实上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即便是失去生命,我也绝不做爱情的傀儡。

  “好,李小姐,这是我做的一份手术计划书,你仔细看一下,如果觉得没问题,就在后面手术切结书上签个字,我们再来安排手术相关事宜。不过我仍要再提醒你一次,这种手术只成功试验于老鼠身上,如果你坚持要做,将会是全世界第一位做这种手术的患者,虽然我联系了脑神经专家学会,愿意专门成立一个专家小组来给你做这个手术,但手术过程一定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存在相当大的危险,你一定要想好了。”他没等我的答复,转过头又低声对郑医生做了一些指示和交待,我则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给我的资料上,并不理会其他的事情。

  李博士是一位很严瑾的学者,他在资料里对手术作了详细计划和安排,对手术可能出现的问题也都做了细致的对策说明。如果说手术只有一成把握,我也愿意尝试,何况成功率还有那么大,他们又为我付出这么多的努力,我没有理由不信任他们呀!我活着的这些年总是让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来牵袢自己,可是这次我不要再这样,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即使是从此失去思想,甚至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我毫不犹豫地在切结书上签了字,然后平静地回家等待手术通知。

  心中因为有了某种希望或是寄托,日子过起来也不那么艰难,不知不觉中一个礼拜过去了,郑医生还没有打来电话,这让我暗自有些着急,会不会出现了意外呢?我很想打电话给她问问事情进展,可是又觉得自己显得太急是不适合的,他们都在尽力地帮我,我还催什么呢?在等待的期间,我偶尔也会想他,那个曾给我快乐现在却让我伤心的人他又在干些什么?他偶尔也会想起我吗?如果我彻底从他生命里消失,他会不会难过或失望?我不想知道答案,我害怕他的温情再次打动我受伤的心,我更害怕他的一句话一个微笑便动摇我离开的决定,我不愿继续在这情感的泥潭里沉沦,因为忘却是最好的方式。

  突然想起一个小故事:两位母亲争夺一个男孩,县官判抢,于是两个母亲分别从相反的方向拉孩子,孩子被拉扯很痛苦,亲生母亲不忍自己的小孩受此折磨,因此放了手。这便是“最爱的人最先放手”,现实情感何尝不是如此,今天谁爱了谁,明天谁负了谁,若干年后又有什么意思?真心爱一个人就要给他自由,何必定要把他约束在身边?然而我不是圣人,我给了对方自由却给了自己痛苦,心中的天秤怎会如此失去平衡?我更需要自由不是吗?那除了选择忘却还能做些什么呢?当我想到此时,不禁喃喃自语:将要永别了,我的爱!

  晚上打开电脑整理以前的资料,想到也许我不再有机会做这些,心中又有一丝伤悲。就在这时郑医生打来电话,她激动地说:“定下来了,手术日期定下来了,芯片和专家组也都到位,你明天来医院先做个常规体检吧。”是吗?定下来了,终于定下来了,我松口气:“谢谢,我明天会去做体检的,再见。”挂了电话,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再面对我伤痕累累的爱情,该是多么感慨?是时候说声拜拜了,我默默地打开我们以前一起写的日记,最后一次体会恋爱时或喜或悲的心情,最后一次感受爱情带来的痛苦与寂寞,最后一次想他念他,最后一次因为他而心痛,最后一次对着文字说:我爱你……我早已是泪流满面。

  第二天我如约前往医院做常规体检,结果显示我的身体状态很好,各项指标都很正常,除了心理我本就一直是个十分健康的人。郑医生也很高兴这样的检验结果,她笑咪咪地将所有报告整理好,然后对我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就安排在明天手术,你先回去准备一下,下午就来办理住院手续吧。”“嗯,好,谢谢郑医生,那我先走了。”她微笑着点点头,目送我离开。

  回家稍作收拾,又给家人打个电话声称要出差一段时间,然后拎了个包,我离家来到医院。办好住院手续,我躺在脑外科的病床上,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同室的病友好奇地问我脑子怎么了,我回答说:“里面有个肿瘤,需要摘除它。”在我看来,爱情的痛苦记忆就如同肿瘤,一定要彻底摘除,否则它便“春风吹又生”。

  第二天一大早,护士进来帮我做手术前准备,她们剃光我的一头秀发,开玩笑说:“哎哟,你的发质很好呢,剃光好可惜!”我笑笑说:“也许再长出来的更好呢?”她们也笑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一个护士叫来护工:“她要去手术,你弄个推车来,带她到607手术室。”护工闻言离开,过了一会儿就推来一个推车,她吩咐我躺在上面,再把我推到电梯处,然后进电梯,出电梯,途经一条很长的走廊,透过玻璃,我能看到外面的阳光很明媚,我还能感受到它的温暖,我就要进手术室了,也许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接受阳光的洗礼,谁知道呢?手术总是存在危险的,这使我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情怀。我深呼口气,似乎想将这空气的味道牢记心中……

  手术室定是无尘环境,我被推着经过好几个门,还经过吸风除尘杀菌等设施,这是必须的吧,我耐心等就是了。进了手术室,我被抬到手术台上,医生和专家组还没到,室内只有麻药师和护士。护士将我手脚绑在手术台上,让我感觉自己像待宰羔羊;她们又给我挂了水,在脉博上套好心电图传输带,鼻孔插入氧气管,然后开始给我头部消毒。手术室里本就阴森森的,气温也设定不高,这会儿再接触这冰凉凉的消毒水,我不禁打个寒颤,这是个拯救生命的地方同时也是个生命终结的地方。

  消好毒,麻药师这才过来,他公式化地对我宣称了施与麻药的类别、性质、后遗反应等,我根本不想听他说那么多,无论如何,不都要用麻药的不是吗?那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一边试着增加剂量,一边用一枚针刺我的皮肤问:“痛不痛,有没有感觉?”直至无感觉,他才停止刺探和询问,而我感到了意识的逐渐消失;眼皮越来越沉重,我想睁大看,可眼前白茫茫一片到再也感受不到色彩;听入耳朵的声音越来越缥缈空灵;我好像进入天堂一般,只灵魂在空气里游荡亦或根本没什么灵魂……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郑医生焦急而欣喜的面孔:“醒了,醒了,Dr.李,她醒啦。”立即湊过来很多人的面孔,我,还活着?我张张嘴想问:“我到底怎么了?”可是也许太虚弱,我竟发不出声。郑医生柔声说:“已经手术了,很成功,你只要醒过来就基本上脱离危险期了,等你稍稍恢复一下,我们再来测测短暂记忆。”我疲惫的闭上眼睛,无力理会他们。只听得李博士说:“她表现很好,瞳孔反映集中,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需要整理一下手术报告,有事情再及时通知我。”

  ……

  据说是术后第三天我才正式清醒过来,郑医生问了我一些简单的问题,我都回答正确。接着她又给我看了几张图片,看完之后她再拿出更多图片混在一起,要我挑出开始那几张图片,我挑对了。她的神情越来越明朗,我也越来越确定手术的成功性,虽然脑中多了一片芯片,少了一对海马体,但我记忆判断能力丝毫没受影响,这不值得高兴吗?最后她俯下身直视我的眼睛,突然一下很严肃地问我:“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手术吗?”我很疑惑,为什么呢?我只记得想要忘掉一段记忆和一个人,可这是段什么样的记忆?我想忘的是个什么人?那个人与我有什么关系?这些我就都统统不记得了……


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丨如未注明 , 均为原创|如侵权,联系删除丨本网站采用BY-NC-SA协议进行授权
转载请注明原文链接:手术
喜欢 (0)

您必须 登录 才能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