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的被果实压得弯了腰的李子树丫头的眼眶又湿了思绪飘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会儿也是盛夏丫头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服裤子不过却邋遢着一双黑色的明显不合脚的鞋子一路兴高采烈地跑回家把怀里揣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那是一个个微微泛红的李子坐在地上的弟弟伸手拿了一个正准备往嘴里送丫头赶忙抢过说“弟弟别急姐姐去给你洗一下马上就回来啊。”说着丫头又捡起地上一个个李子放进兜里飞快地跑去门前的小溪边把李子倒在河岸上之后丫头便踩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洗了起来由于石头上长了青苔丫头脚底一滑栽进了水里还好溪水很浅丫头很快便爬了上来。回到家看见爸爸坐在椅子上丫头打了一个哆嗦爸爸的目光也注意到丫头身上不由分说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朝丫头身上打了起来骂到“好好的一身新衣服让你这么糟蹋我打死你。”丫头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弟弟老是哭着说他饿我也饿可是我知道家里面没有米了昨天你问大伯借大伯说爸爸你还不了不借给你。我想起来后面山上有好多李子……”爸爸的手软了下来眼中的泪水也忍不住往外冒把丫头一把搂在怀里。
不记得过去了几天只记得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丫头拿棍子教弟弟在地上画鸭蛋爸爸走过来蹲在丫头旁边说“丫头爸爸教你写字好不好”“好啊”丫头一双渴望的眼睛对着爸爸笑着回答。爸爸握着丫头的手在地上画了一个“a”“啊”爸爸念着“啊”丫头也跟着念。爸爸从“a”教到“u”教的非常认真丫头学的也认真。不知不觉就过了晌午老李肩上扛了一担柴赶着回家吃中饭路过齐佑家看见他在地上不知道在画些什么打趣道“老齐教丫头画鸭蛋呢哈哈”齐佑应和了几句老李便扛着柴继续往家赶。齐佑的眼角却蓦地多了一滴泪他不知道这样安静美好的日子还剩几天都说没有父母的孩子像根草一想到自己年幼的两个孩子即将过着草芥一般的生活他的心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那样疼。
半个月前因为肚子不舒服请来了郎中看病结果郎中说可能是肺癌齐佑怎么也不信但一连几天疼的厉害齐佑只好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正如郎中所说是肺癌还是晚期医生说如果好生调养大概还可以活两个月。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齐佑软的瘫坐在地上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渴望活下去曾经抱怨命运的不公平先是妻子生儿子的时候难产而死留下自己一人拉扯两个年幼的孩子后是在一次狩猎的时候被枪弄瞎了一只眼一度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他就下不了那个决心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死也要等到两孩子长大没有他也可以活得很好的时候再去死。可是现在的他或许连两个月都活不到的他能做些什么呢从医院回到家后他在柜子里翻出了一匹桃红色的布料那是妻子的嫁妆本来打算以后给丫头做嫁妆的不过现在他却很急着看丫头穿上它的样子于是拿给张师傅——村里面的一个老裁缝还给丫头量了尺寸。说到丫头齐佑觉得对不起她已经八岁了却因为家里没钱还没去上学她是那么懂事每天清早就去小溪边洗衣服照顾刚会走路的弟弟…
这一天还是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是一个清晨丫头拖着装满刚洗好的衣服的木桶吃力地回到家却看见爸爸倒在地上丫头冲上去拼命地摇晃着爸爸的身体歇斯底里地喊着爸爸可是爸爸却一直没有醒过来哭声和叫喊声惊醒了弟弟他也哭了起来哭声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丫头这时候抹了抹眼泪安慰弟弟说“弟弟别怕爸爸只是暂时睡着了你在这看着爸爸睡觉姐姐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啊…别怕”于是便一股劲跑到对面的山坡上那是大伯每天早上放牛的地方哽咽着“大伯我爸爸倒在地上我怎么喊…都喊不醒您去看…看吧…”大伯不慌不忙地把栓牛的绳子系在一棵树上面然后转身对丫头说“走吧”嘴里嘟哝着“怎么这么快就死了还以为能活两个月呢…”
丧事办的很简陋大伯找遍了各个角落也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连米缸也见了底于是发善心找来几块盖房子的破木板钉上钉子做了一个棺材把爸爸放在里面之后抬到后山上挖了个坑埋了。再后来丫头被从未见过面的姨娘领走了临走的时候丫头死死地抓着弟弟的手不肯放大伯告诉她说姨娘是她的远房亲戚因为家离得远所以没见过面叫她不要怕要乖乖地听姨娘的话他还告诉丫头说只是暂时和弟弟分开一下马上就会再见面让她不要担心。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丫头却再没有见过弟弟现在就算是在大街上遇到了也认不出来了吧毕竟二十多年的岁月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相貌她只期盼能够在梦中与家人再次相遇那应该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在一棵被果实压得弯了腰的李子树下面爸爸认真地教她和弟弟在地上画鸭蛋一家人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