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思强站在阳台上凝视着远方默默地点燃了一根烟。妻子小雅在屋里问道“马上清明节了回不回家看看”钱思强一愣问道“你家还是我家”小雅捧着脏衣服来到阳台将洗衣机打开缓缓地说“当然是去你家。”洗衣机流水转动的声音将钱思强生生地拉入对往事的回忆中了。
自从母亲去世后大概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去过了钱思强对母亲心存愧疚但更不愿意面对的就是父亲。一想到他钱思强的内心就如大海一般波涛汹涌。“今年还不去吗”小雅冲洗手上的泡沫边问道。“我再想想。”钱思强将烟头狠狠地按进烟灰缸。
两年前他突然接到母亲病故的通知丢了魂似的一路像踩着棉花一样回到老家。熟悉的一切已物是人非那个每次都提前站在家门口眺望他回家的人如今已经躺在冰冷的棺柩。抬头忽然看见父亲蹲在地上黑着脸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钱思强质问道“妈病了为什么不给她早点治你就是抠门抠惯了舍不得花这个钱一拖再拖把妈直接拖到墓地去了”父亲看了看钱思强正迎上他因愤怒而变得赤热的眼光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刺入人心。父亲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道“你送完你妈就回去吧。”钱思强冷笑一番说道“那当然我只是来看我妈的。”父亲的房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在钱思强的眼里父亲就是个抠门的人对自己抠对别人更抠。平时左邻右舍向他借个东西刚借完就喋喋咻咻地说个不停要不是母亲待人和善估计周围的人都没有人和自己家打交道。附近的小孩和大人都叫他钱老抠甚至孩子们还编了个顺口溜“钱老抠抠老头。借点柴拆房头。”小时候的钱思强每次上学放学路上听到别的小朋友说这个顺口溜都觉得步履格外沉重心里想着都是父亲这个抠门精让自己也背了个大黑锅。每次回到家钱思强都懒得多睬父亲几眼因为他看来父亲的一言一行都是各种奇葩。比如米饭掉到地上都沾满了尘土父亲恨不得趴在地上寻找然后捡起吃。剩饭更是不允许有次钱思强因为生病不舒服吃不下饭父亲愣是让他跪了半天。每次自己想要买书或者买其他东西问父亲要钱时都要挨一顿臭骂就跟讨饭似的。有时钱思强一想到父亲就感觉童年是一层黑影。前些年母亲身体不舒服钱思强打电话回家询问母亲说没什么事父亲也说是她瞎虚惊。因为当时工作忙钱思强也没有再坚持。后来偶尔回家看到母亲身体也算硬朗钱思强就更没在意了。可是后来才知道母亲是一直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为他做饭烧菜。
想到母亲钱思强就心酸 这个平时寡言少语不识几个大字的女人为他艰苦的童年增添了许多温暖和甘甜正是因为母亲的谆谆教导钱思强从小就发誓好好学习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记得小的时候每次父亲打骂自己都是母亲护着他苦苦哀求父亲饶恕他。每次一有好吃的母亲肯定是先留给钱思强父亲看不惯母亲的行为认为这样会把他惯的没相。母亲笑着说“只许你演坏人不许我演好人吗”
“真的不去吗要不我打个电话给爸吧”小雅问道。钱思强点了点头。电话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小雅问钱思强“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人接电话”钱思强道“可能出去了吧过会再打。”之后小雅又拨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晚上吃完饭钱思强自己给父亲拨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这个点了按理说父亲应该都吃完上床睡觉了呀怎么会没人呢电话能拨通说明电话是没问题的难道他出远门了太久没有回家电话也很少拨打实在不清楚父亲的近况。钱思强有点隐隐的不安脑子里开始了各种猜想。小雅觉察到了丈夫的焦虑问道“要不明天就回家吧”钱思强看了看妻子点了点头。
回到老家看到大门上挂着一把锁“爸看来是真的出远门了”小雅说道钱思强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一股淡淡的灰尘和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难道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在家了吗小雅用手擦了擦桌子发现手指上沾染了一层黑灰钱思强看了看米缸空的。母亲在院里种的几株石榴长高变大了许多新出的嫩芽在雨水的洗刷下格外清亮。“好久没回来了。”钱思强小声的说道。小雅叹了口气接着就忙着打扫起屋子来。钱思强走出家门向周围的邻居询问父亲都说好几天没看见他了还以为他去钱思强家了呢。钱思强听到这些本来迷茫的他感到更加困惑难道要报警吗父亲失踪了理论上不会吧父亲一把年纪了身体硬朗思路清晰应该不会走丢的。这时小雅在屋里喊他他忙走进屋里小雅指着厨房说“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都不见了难道是爸拿走了吗”钱思强仔细一看果然家里的生活必需品几乎都不见了。小雅问道“你打听到爸的下落了吗他这样子像是离家出走了。”“家里就他一个他往哪走”钱思强边从口袋里掏出烟边急急地说道。小雅问“要不要报警”钱思强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他不会走远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丢下一切远走高飞呢再等等吧。”
第二天钱思强和小雅决定去给母亲扫墓。两人来到墓前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爸”小雅先喊了出来。半蹲着的老头猛地打了个激灵回头看了一眼道“啊……你们怎么来了”小雅道“前几天就准备来看您的打了多少电话你也不接我们就先回来了。没想到您居然在这里。”钱思强看了看父亲头发乱乱的又花白了许多胡茬杂七杂八地横卧在沟壑万千的脸上。突然心里有点难受问道“你怎么不在家呆着这几天都去哪了呀”父亲望了望钱思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没啥一个人在家闷得慌过来看看你妈陪她说说话。”钱思强突然觉得之前对待父亲是不是太残忍了居然狠心地坚持两年不回家除了偶尔的电话沟通父子俩几乎没有什么对话和接触他毕竟也老了啊。“那你住哪”钱思强问。父亲指了指不远处的竹林说道“就在那边搭了个棚子离你妈近。”
钱思强快步走到父亲的暂居地这是什么样的住处啊在倾塌已久的矮墙边用若干木板塑料袋等简易物品搭了个小小破破的棚子里面就一床被子还有那些厨房不见了的锅碗瓢盆。四月初的山上还是很冷的夜里父亲是怎么挨过来的。钱思强问道“爸今天我们也看过妈了你和我们回家去吧别在山上呆了。”父亲忙说“不不不我不走要走你们走。”钱思强觉得奇怪说道“难道你还想在这荒郊野外扎根吗”父亲左右为难的说道“实话说吧去年四月我忘了采春笋夜里你妈就托梦骂我了。其实往年都是我和你妈一起上山那年你妈去了我就没心思顾得上这茬了。后来我上山去找春笋发现都已经老了今年我防止自己又忘就提前上山准备着一则可以陪陪你妈二来我抢个先最鲜最嫩的笋子都是我的。我和你妈都知道你好这口……”
钱思强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又觉得父亲还是自己的那个父亲虽然平日是小气了点可是他对自己爱还是真诚的可能表达的方式在钱思强眼里看来还是那么极端可他终究还是养育自己成人的父亲啊。小雅看了看两人笑着说“爸您还是和我们下山回家吧山上夜里凉万一您要是冻出病来我们上班没人照顾您那我们心里多过意不去啊。笋子也不急这一时思强再好吃也不会急这一时吧”父亲和钱思强都被逗笑了。小雅又说道“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呢现在先下山我给你们做好吃。爸你也别再住山上这笋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我们仨儿吃完饭再一起来山上采竹笋‘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到时候一定收获颇多。我再给大家做个鲜笋烧肉包准让你们吃的开开心心。”钱思强笑道“说的我口水都快出来了我们快下山吃饭去吧。”父亲忙说好。
随后夫妻俩帮忙将父亲的铺盖打包收拾好搀着父亲慢慢地下了山新冒的春笋们尽情地吮吸着甘甜的春雨长大、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