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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印象

  一、与我同行的轮廓

  我的单位是一家有五百多名职工的集体企业分四个车间和几十个部门组成。它坐落在市中心附近有南门菜市场和新百货大楼东临四食堂对面是文工团北临中级法院距我家步行十几分钟。

  我们单位的前身是一家纺织厂不知何故改成电子厂了。我见过母亲纺纱也记得母亲在一个彤红的电炉里烧绝缘子那时候厂大门还是木制栅栏门。后来不知怎么就挣钱了据说那时候到我们单位买个可控硅要层层批条子第一颗人造卫星就用了我们单位生产的可控硅。我们单位的产品是“1字”牌商标名字是无线电一厂电报挂号是0001还是1号信箱。据说那时候单位挣的钱自己单位不能乱花后来钱实在太多了电子局经省厅报批同意我们单位建一栋工业大楼。大概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前后一座主体四层局部五层算上电梯间六层东西南北向成直角层距3。8米全部钢制玻璃大窗外墙水磨石和水泥雕花相结合的全市第一高楼拔地而起。四楼顶部有景观围栏入夜登临全市灯光点点火车站近在眼前。这楼内部装修豪华褐红色黄铜镶边水磨石地面一米高的墙裙成果绿色楼梯走廊乳白色吸顶大灯。特别是大楼内部安装了自由门的男女厕所墙蹲坑小便池全部用一公分厚的大理石贴面真材实料不是人造隔断式蹲坑定时冲水外面是洗手池。只可惜这么豪华的厕所自建成那天就没用过一直当仓库。说是不好意思用还浪费水。

  我顶替母亲参加工作时我们单位还社会功能齐全除党办厂办工会团委财务供应销售外还有医务室图书室幼儿园职工食堂民兵连等等。据说我们单位高姓人家势力很强文革期间造反派就以“砸烂高家黑店”为目标。还听说这里的人都有联系拽拽耳朵不但腮动弹连肚皮小腿肚子也动弹。有“坏分子”有“老右派”还有“两条食人鱼”也有四个“不太像。”有几个“巴子”“麻子”“瞎子”“光棍子”也有几个“扭筋子。”••我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傻小子大瞪着双眼“扑通”跳入了一片陌生的水域不会游水也要开始我的挣扎与逍遥喝几口脏水死不了。

  二、轮廓下的盒子

  八零年9月30日报了到国庆放假回来3号去查了体4号就进了母亲退休前的车间。

  我们二车间在二楼车间主任是个老婆姓武副主任也是老婆姓杨。我的第一个师傅是老婆姓崔后来又跟着刘姓师父还是老婆。我跟着主任转了一圈发觉老婆不少班组长全是老婆我掉老婆堆里了。先前听说这单位大闺女多我一来怎都变成老婆了。

  我们车间生产新品5G37集成电路块。车间需要全密封有空气净化循环设备。每周大扫除地板还要打蜡。合格的工作服穿法是帽子要把头发盖起来领口袖口和裤脚要扎严。大体还记得其生产流程是单晶硅片抛光—外延—氧化—扩散扩硼扩磷—光刻—蒸铝—制版—腐蚀—点焊—封装—老化—检验—入成品库。我们车间的最东头是净化水工序刚进车间就得到了这样的忠告这些水是工作用的非常干净主要用它来冲洗扩散后的硅片。它是一个独立系统管道和水箱都是用防锈塑料板制作的是高纯度水。就因为纯度高人不能喝喝多了会得软骨病。这个误导今天还起作用以至于现在对纯净水还不感冒

  我工作那会儿是有学徒期的记得我要学徒三年三年之内不顶岗没计划而且无论干什么工作都是有师傅带着。学徒第一年每月是二十四元人民币第二年是二十六元第三年是二十八。三年后出徒是二级工每月二十九元。记得那会儿有师傅带个徒弟在身后跟着感觉好像很美但我的崔师傅却没带我出去美过而且和我不太说话。

  三、盒子里的青春

  我眼生地叫了声师父笑容还没有全打开又不自然地被坐在了凳子上两只胳膊直直地扶住凳子的一端。师傅也不和我搭话我也不知该问什么。师傅是小巧型的女人走起路来特快尤其是上夜班她在长长的走廊上像飘过一样毫无声息。

  我们的工序名叫“扩散”圆型电炉里有一只十厘米粗的石英管里面放一只石英托盘把切好的硅片斜插在石英托盘上加加热通通气就能把磷和硼扩散到硅片里。师傅把一只只能走一小时的闹钟定好时间闹钟一响师傅小碎步去开气。闹钟一叫师傅快步去调温度。闹钟一喊师傅利索地去降温。闹钟一闹师傅端着装了硅片的石英杯去做净化处理。我刚工作那会儿我就这样整天跟在师傅屁股后面跑来跑去还跟不上。师傅啥也不教我也不叫我干活。我见过师傅偷笑我抢错了活的样子有空闲师傅就把我晾在一边去跟其他老婆说笑。我混在一堆老婆里面插不上嘴也搭上我不太会与她们聊家长里短。时间一久有了这样一种说法年轻轻地真能沉住气啊俺慢不下来慢吞吞地干活能把我急死。啊哈慢工出巧匠啊谁像你快了萝卜不洗泥。但我听来听去所有的人都乐于自称或人称自己是快的一族她们以快为乐以快为荣以快为美。因此八小时的工作她们恨不能一小时干完干完活就可以围在一起聊无聊。我听着她们的议论和美滋滋的说法不断安慰自己她们说的不是我这里没有我的事也不断自己跟自己讲道理最后的道理当然全在我这里。

  四青春冒傻气

  刚上夜班那会儿特别是凌晨两点以后工作也忙了多半了老婆师傅们都会找地小睡一会却把我一个人冷在工作间我也乐于像被解放一样成了三间屋里的小皇帝。

  先独自下楼打两壶开水在院子里伸几个懒腰顺便再上个厕所。回来后顺着长长的走廊大摇大摆地走几个来回拿起工作台账看看记录并把圆珠笔往桌上一摔心道又不是我写的。给电炉升升温调调表扳扳开关摆摆硅片我百无聊赖又很精神东看看西瞧瞧摸摸这抠抠那我背着手正着头又迈方步呲着牙咧着嘴瞪瞪眼倾倾耳拳打墙皮又脚踢墙根。咦这是什么我心里打了个大问号拿出来一看是两条“青松”破肥皂在一台闲置设备后面空档处我又翻了翻没别的。下次上夜班时那两条破肥皂还在那儿我似乎感觉到这是不是两条无主肥皂啊没人要啊算我的吧我不客气了我拿回去用了吧。

  没想到就在发下月福利的时候有人叫起来了哎呀我的肥皂呢我放这里的两条肥皂呢怎么没有了谁拿了也不说一声。我远远一看正是我师傅在喊说什么呢好大嗓门啊别看平时不大吱声。我赶过去还没彻底弄明白咋回事她又嚷开了咋不花钱啊拿了肥皂不说声就是偷啊他娘那个逼地回去洗光腚啊赶紧给我送回来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偷了人家的东西洗光腚也洗不干净。我傻呆在那里车间的其他人探出头来听了一会儿师傅愤愤地骂了半天气也消了第二天就没事了。

  这事不吐不快今天在这里给师傅正式道歉对不起师傅是我拿的不过我用它洗衣服了没敢洗光腚我怕洗不干净。

  五傻气与我同行

  文年轻英俊技巧又勤快是我们车间的主力维修。

  一次夜班中依旧是凌晨两点以后干的也差不多了想睡的也都找地睡了安静的车间走廊里就我一人独自闲逛。维修室的门半开着我探头一看文正好瞧见我来来进来坐坐。困不困啊困就找个地睡会儿不困咱俩就来盘棋。来就来可我来不好。没事反正耍吧的。就这样文坐在桌子上我站在当屋地厮杀在一起炮走正中。马跳守兵。卒进一步。长剑出车。将你一军吃你个燎泡砍个马子踹个小象炮打老头•••头三盘输又两盘还输。不来就不输了来来让你个马炮。让子有规矩没走动的子不能吃让子方先走。又一盘输一盘赢地硬来了几盘总这样输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我感觉有点困了四点多了干活去喽。

  第二天早上下夜班我和文被叫进了办公室说有职工反映你们两个夜班下棋耍严重违反车间生产纪律。你个老职工不起好作用不给徒弟做表率你负主要责任。主任对文说象棋没收两个人在车间会上作深刻检查。唉真没想到第一次在全体师傅面前讲话竟是做深刻检讨。

  后来听说霞是告密者霞不是班组长却是共产党员。后来又听风语者说霞很想与文搞个对象但人家文说霞出生在军人家庭是干部子女与咱老百姓不相称没有同意。文奇鬼他不说霞又矮又胖粗喉大嗓。我想啊霞告密绝对不是为了报复文她是共党啊。我又想啊这里的关系咋这么乱一不小心就被缠在里面了。我还想啊睡觉也违反生产纪律啊我也见过霞上夜班睡觉啊。还有我更想不明白的是因为此事件我与文成了很好的同事我们上下班经常在一起几乎成了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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