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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亲子鉴定

  1.神秘来客
  临江市有个传奇人物,叫李清波——大鹏集团公司的老总,他白手起家,凭着过人的胆识和干劲,五十出头,就攒下了亿万资产。
  按说,这个年龄,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光,可开春的这天,李清波却突然宣布,自己将隐退,将公司移交儿子李大鹏管理。一时舆论哗然,媒体竞相报道。
  李大鹏是李清波的独生子,才干出众,李清波视为珍宝,特意用他的名字命名公司,把公司交给他,李清波其实很放心。
  这天下午,李清波把李大鹏叫到办公室,谈移交的事儿。李大鹏说自己还不成熟,执意推辞。
  李清波说:“大鹏,你的能力,爸还不清楚?方院长说得对哇,我该退了!你妈她自打那年受了刺激,精神一直不正常,我要好好陪陪她!你就体谅爸爸一点吧,别推了!”
  李大鹏见爸爸决心一定,只好答道:“好吧,爸创下这份家业不容易,我会好好珍惜的,决不让您失望!爸,您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李清波咧嘴笑了:“有啊!我闲在家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抱孙子哩!这事儿你得抓紧给我办好!哎,对了,听财务说,你最近用钱厉害,是不是谈了对象?哪天带回家见见面,怎么样?”
  “不,不是的!爸,你别听人瞎说!”李大鹏涨红了脸,“我是去看个熟人……”
  爸爸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点点大鹏鼻子,爱怜地说:“瞧,大鹏,你就这点不好,都三十的人了,害什么羞啊?”
  聊得正热乎,秘书敲门进来了,惊慌地请示说,有个客人叫曾大发,要求立即见李总,说是有件大事要谈。李清波很扫兴:“大事?再大的事,我也不管了,待会儿,让他跟大鹏谈吧。”
  秘书站着没动,很为难地说:“可是……他坚持和您单独面谈,还说……如果您不见他,将会……”秘书欲言又止。
  “将会怎样?”李清波警觉起来。
  “他说——您将有亿万损失!您将一无所有!”
  “哦!有这么玄乎?口气不小啊!”李清波一向处事谨慎,听罢拧紧眉头,吩咐秘书,“快,请他进来!怪了,我倒要开开眼,看是何方高人?!”
  李大鹏闻言也大吃一惊,见爸爸神情严峻,知道有重大事情,忙起身告辞。
  李大鹏忧心忡忡出来,没走几步,迎面急匆匆走来一个人,大个头,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西装。天不热,他微黑的方脸上,却大汗淋漓。两人对望了一眼,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奇了,这人和他一样,长得都很像爸爸,太像了!
  来人正是那个曾大发,只是气质土了点,不如李大鹏潇洒脱俗。曾大发上下瞅瞅李大鹏,斜着眼问道:“请问,你认识李总的儿子吗?那个叫李大鹏的?”
  “我就是。请问您是——?”李大鹏小心奕奕地陪上笑脸。
  “哟呵,果然一表人才啊!佩服,佩服!我是谁?乡下种田的一个!” 曾大发“嘿嘿”冷笑一声,一阵风似的走了。李大鹏望着曾大发的背影,老半天愣在那儿。
  见到曾大发的刹那间,李清波也惊呆了,差点误以为是李大鹏又进来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他定定神,指指沙发,微笑道:“请坐,请坐!你就是——曾大发先生?”
  “对,对!我就叫曾大发!不过……现在,我该改名叫……李大鹏啦。”曾大发一屁股坐下,拍拍柔软的真皮沙发,兴奋地说。
  “哦?这是为什么?你的名字不是挺好嘛!”李清波挺纳闷。
  “好?好个啥哟!我没‘大发’,还苦着呢。不过,今后的日子,可能要好过些啦!”曾大发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清波,激动地说,“我要改名,因为……我是您的……儿子呀!”
  “儿子?我哪有另一个儿子?我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有几个儿子都不知道?荒唐,莫明其妙!”李清波板起脸,下逐客令,“年轻人,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大事’,那你是不是可以走了?”李清波怎能不生气呢,这事儿无中生有,一旦传出去,岂不毁了他名声?
  曾大发急得一头大汗,涨红着脸,吭哧、吭哧地说:“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您要是不信,把公司交给了外人,一生心血付注东流!这事儿还小吗?李总,25年前,您儿子李大鹏是不是走失过?您后来找到的‘李大鹏’,是冒牌货,是假的!真正的李大鹏……就是我呀!”
  李清波愣住了:“这怎么可能呢?”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信!这里我不能多呆,免得别人起疑。我会在这个地方等您,您下班后来,一定能看到狐狸的尾巴!那时,信不信由您!” 显然,曾大发跟踪过大鹏,他是有备而来。
  说完,曾大发掏出一张纸片,搁在李清波的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纸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地址。
  2.酒楼疑云
  曾大发留的地址,是西郊老城区的云烟酒楼。想想刚才曾大发抱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痛苦样,不像开玩笑。李清波冷静下来,若有所思。事关公司存亡,李清波哪敢大意?
  傍晚下班后,李清波没用专车,悄悄上了一辆出租车。车上,他想起那揪心的往事,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曾大发说的不错,大鹏五岁那年,的确丢失过。有天,大鹏在门前玩,眨眼不见了。李清波花了三年时间,踏遍了半个中国,找啊,找啊,结果儿子没找着,自己工作辞了,老婆急得精神分裂,老妈也忧伤过度死了,弄得家破人亡……
  出租车来到古旧的云烟酒楼前,徐徐停下。李清波心事重重地上了酒楼,走进约定的小包间。久等的曾大发,起身招呼他面窗而坐,热情地递上茶水。透过窗口,李清波看到,对面是条小巷,小巷两旁挤满灰暗、破旧的平房——这里,是临江市最后的“贫民窟”。
  李清波移回目光,急切地问道:“年轻人,你把我叫来,不是光喝茶吧?”
  曾大发仰着泪涟涟的脸,说:“爸!……您别急,还没到时候呢。马上,您就能看到好戏了!我下午跟您说的,可是千真万确,您要相信我呀!您仔细想想,当年,是怎么找到李大鹏的?这中间,一定有马脚!”
  曾大发的一声“爸”,叫得情真意切,绝非做戏矫情。李清波电击一般,心头不由一颤,他稳住情绪,平静地说:“年轻人,你怕是搞错了吧?要说那事,真没啥可疑的呀!也罢,我就说给你听听,免得你胡思乱想。”
  李清波顿了顿,娓娓道来。那年,他几乎绝望了,整天喝得烂醉如泥,什么也不想做。一天,突然收到一封信,写信人说,在江边的垃圾堆旁,看到一个流浪儿,长得很像李大鹏,让他去看看。他赶到时,那孩子正在拾废旧,身上黑乎乎、脏兮兮的,可大眼睛黑亮,挺机灵。他盯着孩子看,那孩子呢,也滴溜着黑豆似的眼珠望着他,想不到,那孩子突然跑过来,抱住他的腿,怯生生地叫了声——“爸爸!”他惊喜万分,但怕孩子认错了人,就盘问孩子爸妈的名子,那孩子对答如流,还说他被人拐走后,偷偷跑了出来。
  讲到这里,李清波摊开双手:“怎么会错呢?当时我已倾家荡产,钻我空子的人,他图什么来着?再说,本来,大鹏妈整天神志不清,可那天我带大鹏回家,一见大鹏,你猜怎么着?她一眼认出了大鹏!搂着大鹏叫一声‘儿子’,竟然清醒了!你说奇不奇!这是母子连心,心灵感应哪。后来,大鹏和他妈感情特别的好,虽然大鹏妈还偶尔犯病,但只要大鹏一到场,她那病不治自愈,这样的感情能装得出吗?”
  “不,这里有疑点!”曾大发质疑道,“写信要耽误一两天时间,那个好心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您呢?您收到信,再跑去,孩子还没离开,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这都是写信人精心安排的圈套,他躲在幕后搞鬼,不敢见您哪!”
  是呀,曾大发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李清波暗起狐疑,不动声色地说:“这有很多可能,不能瞎猜。咦,我倒要问问你,既然知道大鹏是假冒的,为什么到现在——大鹏接手公司的时候,你才来找我呢?”
  曾大发盯着窗外,解释说,那年,他被人贩子拐走了,卖到皖南深山里的虎洞村,一个姓曾的孤老头买下了他。他哭着要回家,曾老头就哄骗说,他爸妈出了车祸,都死了,自己是他的唯一亲戚,才收养了他。有天,曾老头看到李清波贴的寻人启事和照片,知道李清波找来了,可他花了大半生积蓄,买个儿子养老送终,怎么舍得归还呢?前不久,曾老头临终才说出了真相,让他去找自己的亲生爸爸。
  说完,曾大发眼窝又湿了。李清波看在眼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垂下眼皮,依旧漫不经心地道:“你说的可有什么证据?事隔这么多年了,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曾大发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皱巴巴的,双手颤抖着递给李清波:“这就是您当年贴的寻人启事,养父暗暗收藏下来的。我按上面的地址,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您。昨天,我从报上看到消息,您要把公司交给假李大鹏,这不,今天我就急忙跑来了。好险啊!”
  展开黄纸一看,不错,启事字迹虽已斑驳,但的确是他当年亲笔书写的!平素沉稳的李清波,忽然坐立不安了,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如果曾大发说的是事实,那么就意味着,他的亿万资产,差点拱手送给了别人!这太可怕了!
  李清波点燃一支烟,吸起来。沉默片刻,他指指启事说:“当年,这东西我贴出去有几车皮,不能说明什么。你能提供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吗?”
  “能!但我等会再说!”曾大发突然指着窗口,兴奋地说,“您快看!他来了!”
  李清波抬头看看窗外,只见一辆红色出租车,在对面巷口停下,一个大个男人钻出车——正是儿子李大鹏!李大鹏下车后,警惕地瞅瞅四周,快步走进小巷深处,转眼不见了。他到这儿干啥?为什么不开自己的车,偷偷摸摸的?一团淡淡的疑云,笼上李清波的心头。
  曾大发说:“他几乎每天下晚都来这,我看见他买过女人用品,这里一定藏着他的老婆!我怕打草惊蛇,没敢进他的门。”
  是不太对劲!难怪这阵子大鹏花钱猛增,天天回家晚,说是应酬忙,原来溜到这里来了!李清波惴惴不安,嘴里却说:“不会吧,我从来不管他用钱,要是真有这事,他挤点钱买房,我根本不会上心,哪用住这?”
  “怕露馅呀!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安全嘛!这算不算证据?”曾大发来劲了,蹭地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对了,您不是要更有力的证据吗?好办啊,您,我,还有那个冒牌李大鹏,我们一起去做亲子鉴定,真假不就水落石出了嘛!”
  李清波的腮帮痉挛了一下,心中咕咚一声。曾大发敢说这样的话,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了!思忖一会儿,他深吸一口烟,果断地说:“好,我一定把事情搞清楚!不过,请你暂时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事。另外,要按我说的去做……”李清波掏出钱夹,抽出一沓钞票,一张名片,递给曾大发:“快去买个手机,随时与我联系!”
  曾大发得意地离去。李清波抄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财务主管的电话,只问了一句,额头的冷汗刷地下来了——就在下班前,李大鹏提走了一百万!他从没单独提过这么多钱啊!
  要说大鹏的贡献,这一百万不算什么,他该得。但是,李清波不能忍受的是,这多年的感情欺骗!目前,还不能确定大鹏不是自己的儿子,大鹏的提款动机也不清楚,如果曾大发说的不实,贸然行事,必然伤害他和大鹏的感情。必须弄清真相!该怎么办呢?
  窗外,下起了淅沥春雨,李清波打了个寒战,苦思冥想起来。包间里,蓝色的烟雾,缭绕出一个个诺大的问号。
  3.悄然隐遁
  第二天刚上班,李清波立即主持召开公司管理人员会议。会上,他突然宣布,今天上午开展公益活动,公司全体管理人员,都得去市人民医院无偿献血。这项活动,虽然公司每年都搞,但都在秋季,这次却提前了。李清波瞟见了一个他不愿看到的情景——大鹏的脸色骤然阴沉,坐立不安。
  其实,这是李清波策划的一次秘密亲子鉴定。昨天晚上,李清波和自己“插队”时的老朋友、市人民医院方院长,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反复强调说,他只想搞清真相,决不公布结果,尊重大鹏的隐私,最终说服了方院长。现在,医院那边,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要采集到大鹏的血样,一切昭然。
  就在大家要出发的时候,李大鹏来到李清波的面前,嗫嚅着道:“爸,我今天有个约定,要见一个重要……客户,我改天再去献血,您看……”
  “不行!你跟客户解释一下。这么大活动,你怎能不到场?”李清波拍拍大鹏的肩膀,“你马上就是公司老总了,你是公司形象,生意重要,形象更重要!几家媒体今天都要来,你还得准备接受采访呢。大鹏呀,你要体会爸爸的苦心,我特意把活动提前,就是为你上任造声势嘛!哈哈,跟我走,跟我走,今天,你可要给我好好表现表现喽!”
  李大鹏把半截要说的话,生生咽进了肚子。
  来到医院,事情办得很顺利,很快,李清波、李大鹏和曾大发三人的血样,悄悄送到了方院长手中。方院长告诉李清波,鉴定结果一旦出来,他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这一天,李清波心乱如麻。谁是自己的儿子呢?他倒希望曾大发说的是谎言,李大鹏沉稳、机敏、勤奋,像他年轻时的影子,应该是他的血脉呀!不过,假如结果验证了曾大发的话,那么李大鹏就太阴险了!
  晚上,曾大发打电话报告李清波说,李大鹏在酒吧醉得一塌糊涂,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是心中有鬼啊!第二天上午,李大鹏没来公司上班,李清波打他的手机,他说他在外地谈生意。一会儿,曾大发赶来了,却火急火燎地说:“不好,刚才我看李大鹏,他慌慌张张的,钻进西郊老住宅区一栋破平房,怕是要逃跑了!”
  大鹏在撒谎!李清波一怔,有了不祥之感。事态已渐渐明朗,好在他已经果断决定,对公司的财务进行了突击暗查,加强了管理。庆幸的是,李大鹏财务结算清楚,后来也没再取过钱,只有那一百万在他手上,公司损失还不算大。
  从李清波的神情上,曾大发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他亲切地叫了声“爸”,迫不及待地说:“不能便宜那个骗子!依我看,该向派出所报案,追回那一百万!”
  可是,李清波却怅然若失,生气地一拍桌子:“你敢!还轮不到你瞎掺和!等,等,等结果出来不迟!大鹏这孩子,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换成别人,拿走何止百万?千万也轻松提走啦!唉,即使大鹏不是我亲生的,只要他主动来跟我说清事儿,认个错,我再给他一百万,算什么!”他顿了顿,挥挥手道:“大发,世上很多事儿,你不懂!你走吧,让我静一静!”
  看得出来,李清波对大鹏仍存希望,也动了恻隐之心。曾大发红着脸,悻悻然走了,但他心里暗乐——爸爸终于亲切地叫他名字了!
  李清波几夜没合眼。这天上午,他昏昏沉沉地坐在办公室里,焦虑不安地等待鉴定结果。秘书走进来,递给他一封信,说是大鹏留下的。李清波颤抖着手,拆开,信中写道:
  爸: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感谢您和妈妈对我的养育之恩,也请您原谅我多年来对您的欺骗。我不是您的儿子,只是一名冒名顶替的流浪孤儿。当年,为得到家的温暖,我发现寻人启事上的照片和我很像,就耍了点小聪明,在打听清楚您家中的情况后,糊弄您,很轻易地过了关。那天曾大发找来后,我就知道他是真正的李大鹏,真相再也掩盖不住,我不得不离开公司了!谢谢您安排的“献血”,给我留住了尊严!不好意思,我带走了公司的一百万,暂且算我借您的吧!我很需要这笔钱办事,实在迫不得已!如果今后我有能力偿还,我一定归还;如果我潦倒落魄,您就退一步想,只当付了这些年的工资,或是做了件善事吧。在您读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开始我的新生活了!我想,这样平静地收场,对您,对我,都是最好的!此别,您多保重!
  李清波读罢,心口一阵绞痛,陷入极度的痛苦、失望和悲愤之中。大鹏就是大鹏,办事机灵,有分寸,善解人意。是的,这是他最易接受,也是最令他沮丧的结局!他心情格外沉重,准备给方院长打个电话。
  就在这时,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李清波一接听,脸刷地白了,话筒啪地掉落桌上。
  电话是家里小保姆打来的。小保姆说,他老伴刚才收到一封打印的匿名信,信中说李大鹏不是她的儿子,是冒名顶替的,现在已经逃跑了,他老伴受了刺激,尖叫一声:“不,不,大鹏是我的儿子!” 老病就犯了,现在神志不清,满屋子乱跑,踢着门要出去,嘴里嚷嚷不停,反复就一句话:“不得了!不得了!大鹏被人骗走了!大鹏,你在哪,你在哪?快回家,妈等你吃饭……”
  啊!这是谁干的好事?大鹏?大发?还是别人?李清波又急又气,慌了神,赶紧打电话求助方院长。方院长听后,爱莫能助地说:“你找我有啥用?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鹏妈的病,跑了多少大医院?都没治!要让你老伴清醒过来,还得用你家的‘特效药’!大鹏的‘三部曲’一演,她不就自然好了嘛!”
  “这个,我当然知道。”李清波懊恼地说,“老方,我是没办法才找你的!我正要跟你说,大鹏……已经跑了,他承认不是我的儿子!现在,你叫我到哪儿去找他?大鹏妈的病,一刻不能耽搁,你得给想个办法啊!”
  电话那头,方院长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拿了个主意:“老李,那个曾大发,不是很像大鹏吗?你让他照大鹏的模样,打扮得再像点,顶替大鹏,模仿大鹏的‘三部曲’治治,按说,应该有效果的。你先试试看,这边会议结束后,我马上去你家,好不好?唉!我说你呀,怎么弄成这样……”
  “好吧,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李清波紧锁着眉头,拨通曾大发的电话。
  4.千呼万唤
  要说大鹏的“特效药”——那个“三部曲”,其实很简单,一是抱,二是喂药,三是哼小调。
  以前,李清波老伴无论犯病有多厉害,只要大鹏搂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说声:“妈,别闹了,大鹏回来了!”她立马安静不闹了。接下来,大鹏给她喂药,再苦的药,她却边喝边说:“好甜,好甜哩!”最后,大鹏扶她躺下,坐在床边低声唱起来:“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是块宝……”不到一刻,她便面带微笑,安然入睡。打个盹醒来,就非常正常了。你说神不神?多年来,这个法子一直管用,方院长感叹说,发达的科学,也无法解释其中的神奇。
  曾大发和李大鹏长得惊人相似,只要注意服装、发型一致,神志迷糊的老伴,肯定辨别不清,再依法而行,成功的把握的确很大。
  曾大发赶到后,李清波说完事儿,说:“这事只能成功,要不,反过来刺激了你妈,那可就坏了!大发,你行吗?”
  “好好的,妈怎么疯了?哦!肯定是那个‘冒牌货’给害的!”大发听后,先是惊讶不已,接着拍拍胸脯,“爸,你放一百个心,这不是小菜一碟吗,有什么难的?等会儿,你看我怎么救妈!”
  李清波带着曾大发去了商场,给曾大发买了一套西装,颜色、款式和李大鹏的一模一样,然后再去洗理店,对着李大鹏的照片,让曾大发理了个同样的“板寸头”。修饰一番后,曾大发神采奕奕,简直成了李大鹏的复制品。
  来到自家别墅前,楼上传来老伴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得了!不得了!大鹏被人骗走了!大鹏,你在哪,你在哪?快回家,妈等你吃饭哩……”那刺耳的声音,凄厉,绝望,悲哀,像刀子似的,扎进人心深处,令你战栗。只听了一声,李清波的泪,就禁不住涌了出来,眼窝湿漉漉的。或许,曾大发从没听过如此可怕的声音,顷刻,眼中豪华的别墅,似乎魅力全无,他头皮发麻,全身毛骨悚然,战战兢兢。
  李清波看在眼里,进客厅后,一个劲给曾大发打气:“大发,别怕,你要救的人是你妈,你心中这么想着,还有啥怕的?为了万无一失,我先给你做示范,把大鹏过去的动作演几遍,你好生看着,再跟着我学,尽量熟悉动作,做得像大鹏。”
  曾大发点点头,客厅里,两个人互换角色,紧张地排演起来。一会儿李清波抱着曾大发,一会儿曾大发又抱着李清波,然后是演练喂药、哼小调。曾大发天生擅长模仿,模拟演练进展顺利,一会工夫,动作越来越逼真。李清波暗暗松了口气,一旁的小保姆也连声夸赞:“很像,很像!”
  楼上,老伴揪心的呼唤声,不绝于耳。待曾大发的火候差不多了,李清波说:“我们现在上楼去,你只当自己就是大鹏,给我大胆演,你一定会成功的!你妈,得靠你救了!”
  这话,犹如暖流,周身奔腾,曾大发心中一热,勇气倍增,咚咚咚向楼上走去,李清波和保姆随后跟上。
  小保姆打开房门,妈妈正在房间里又跳又叫,曾大发大着胆子走近,伸出双臂抱住妈妈,拍着妈妈的后背,动情地说:“妈,别闹了,大鹏回来了!”
  不料妈妈看了他一眼,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尖叫起来:“啊——!你不是大鹏,大鹏拍我好舒服!你是骗、骗子,就是你,骗走了大鹏!抓骗子呀!……”妈妈挣脱身子,凶狠地扑过来。
  曾大发傻了眼,是呀,我拍的轻重,怎么可能和大鹏一样?李清波见状,猛地冲上去,抱住老伴,将她按在床上,柔声说:“大鹏妈,你看看,你再看看,刚才拍你的,不是你宝贝儿子大鹏是谁?”
  老伴怔怔地看着大发,李清波反应很快,忙说:“是吧,是吧,大鹏不是回来了嘛!大鹏,快,给你妈喂药!”
  曾大发手慌脚乱,端着药碗走到妈妈的身边。妈妈翻着白眼珠,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他看,微微张开了嘴。曾大发舀了一勺药汤,吹了吹,赶紧喂进了妈的嘴里。药刚进嘴,突然,妈妈“噗”地一声,将口中药全喷在他的脸上,呸呸了几下,挣扎着嚎叫道:“烫!烫!好苦!老鼠药!不得了,他是骗子,要毒死我!放开我,我要找大鹏,找大鹏啊!噫!我看到了,大鹏在江边哩,嘿嘿嘿!……”
  李清波无奈地对大发说:“别唱了,唱也白唱。咳!我总算明白了,有些东西是没法学的,关上门随她闹,等方院长来,再想办法吧。”
  走下客厅,曾大发眼睛红了,像泄气的皮球,低着头一声不吭。这时,方院长疾步走了进来,问清情况,摇头道:“那只有一个法子了——找到大鹏,让他回来!”
  “这不可能!老方,他提走了我一百万,躲我不及,哪能找到他?再说,我估猜,可能就是他故意刺激我老伴,现在的后果是他正想看到的,这个忙,他怎么会帮?”
  “不不,老李,事情……不一定是这样!”方院长异常激动,欲言又止,“这样吧,到你的书房去坐坐,我有话要跟你讲!再不说,我真受不了了!”
  5.惊天秘密
  两人进了书房,方院长掩上门,扫了一眼李清波,低声问道:“老李,你知道吗,DNA鉴定结果,是、是……”方院长吞吞吐吐的。
  李清波很敏感,直截了当地说:“老方,事情到这一步了,有什么话不好说的?难道曾大发……也不是……我的儿子?”
  方院长轻轻道:“不,那个曾大发,的确是你的亲生儿子,可是……大鹏,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荒唐!这怎么可能?!李清波沉下了脸,很生气地质问道:“老方,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来,我视你为知己,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我一向生活检点,从没有过越轨行为,怎么会出现这种结果?你的鉴定,百分之百出了问题!”
  方院长神色凝重,摇摇头道:“不,DNA鉴定结果,绝对不会有问题;倒是你的记忆呢,恐怕真的出了大问题哟!抽完血的那天晚上,大鹏来过我家,求我替他隐瞒真相,就说DNA鉴定结果,他不是你的儿子。我感到很奇怪,要他把事情说清楚,我才能答应他。他见我态度很坚决,只好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其实,鉴定结果出来两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就压了压。可是现在,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把真相告诉你,否则,良心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也对不住你多年对我的信任!……唉,这一对母子,世上真是难得啊!”
  “母子?一对母子?”李清波一脸狐疑,“大鹏的亲生妈妈,是谁?”
  “田秀姑!就是我们插队时,住你隔壁的那个……田秀姑!” 方院长脱口而出。
  李清波犹如一截木头,僵在椅子上,脑海中,那个记忆中消失以久的美少女——田秀姑,一下子跳了出来。
  田秀姑自小父母双亡,孤伶伶一个人,是全村最漂亮的姑娘。她偷偷为李清波缝洗衣服,做好吃的,见到李清波,笑得又甜又美。知青返城前的那个夏夜,萤火忽悠,草木勃发,百虫轻吟,村边的小树林里,两人一番山盟海誓后,情不自禁地偷尝了“禁果”。回城半年后,李清波同一位城里姑娘结了婚,渐渐淡忘了田秀姑。
  “难道仅仅那一次,她……就怀上了?”李清波口中念念有词,“可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她知道……我家地址的……而且,我结婚前,她给我来过一封信,说她远嫁了,让我忘了她,当时,我恨她无情,痛苦了好长时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院长埋怨道:“田秀姑怎么没找你?都找到你家里了!可找到你,又能怎么样?她肚子出怀后,没法在村里呆了,只好进城找你。那天,你不在家,你妈说,你已经有了幸福家庭,把她臭骂了一顿,赶出了门!田秀姑不肯走,说一定要见你然,你妈就跪在地上求田秀姑,让她别把事闹大了,影响你提干,毁了你的前途。田秀姑这才含泪走了,还主动给你写信,断绝了关系。可她也没脸回村里呀,就留下来,靠拾垃圾维持生活。田秀姑在哪生的孩子,你知道吗?垃圾堆旁!她拉扯着孩子,从没离开这里,为的是躲在暗处,能偷偷看你一眼!她心中,一直牵挂着你啊!”
  “我的天!她怎么……这么死脑筋呀!”李清波羞愧万分,悲凉地问道,“后来的情况是不是这样——她得知我孩子丢失了,几年没找到,就趁机让自己的儿子来冒充?”
  方院长火了,厉声指责道:“冒充?什么话!她是忍疼割爱,把自己的心头肉送给了你!你呀……那阵子,你生不如死,消沉度日,如果田秀姑不这样做,你能从失子之痛中振作起来,重整旗鼓,拥有今天的大鹏集团?其实,那个给你写信,告诉你大鹏在捡垃圾的好心人,就是田秀姑!要是别人,不恨死你才怪,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李清波恍然大悟,哽咽着说:“我明白了……但是,大鹏应该把情况跟我……说清楚啊!为什么要弄成……今天的局面?”
  “你又错了!”方院长义正词严地说,“大鹏求我保密,他悄悄离开公司,是为了……不给你平静的家庭,带来一丝动荡,如果真相大白,你老伴能接受得了?刺激大了,后果不堪设想啊!可怜哪,他们母子为你牺牲了一切,带走的只有伤痛!” 方院长慨然长叹。
  李清波震撼了:“是的,他们这一留一去,都是为了我!虽然大鹏和他妈已经走了,但是,哪怕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他们,还给他们幸福!只是,我还不明白,大鹏为什么要骗走我的一百万呢?他不是贪财的人啊!”
  “我敢肯定,大鹏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方院长坚定地说。
  正说着,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曾大发走进来,“扑通”跪在李清波的脚下,羞愧万分地说:“爸,您和方叔的话,我都听见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哇!那天,我劝您去报警,您不答应,还说要再给钱给大鹏,我看出您心肠软,急了,想逼您早日明确和我的关系,大鹏那封信,其实是我逼他写的!我说,如果他不写,我就报警。他怕事闹大,不得不写。我不该小心眼,逼大鹏走!给妈的那封信,说什么大鹏也不写,没办法,我就自己干了!真没想到,妈妈对大鹏感情,竟有那么深,事情会弄成这样!我错了,能救妈的只有大鹏!不过,妈还有救!昨天下晚,我还找过大鹏,催他快离开这里,大鹏可能还没走掉。我知道他住哪,现在,我就带你们去找他,救我妈!”说着,说着,曾大发放声大哭起来:“妈,是我害了你啊!我不是人……”
  李清波如闻霹雳,揪住自己的头发,低下头,默默无语。
  6.泣血真情
  曾大发领着李清波、方院长,急匆匆赶往西郊老城区。路上,李清波浮想联翩。转眼间,三十年时光,如云烟消散,如今,田秀姑该是何模样?她还那么爱笑吗?他回想起当年田秀姑的那张俏脸,粉红的香腮,浅浅的小酒窝,醉人的笑靥,让他何等的痴迷!三十年后,意外的重逢,犹如酸甜苦辣,涌上心头,滋味万般。
  进了小巷深处,左拐右拐,来到一幢低矮的小平房前。眼前的两间小平房,墙体开裂,屋瓦上杂草丛生,破旧不堪,李清波不敢相信,田秀姑居然就住在破房里!这么多年来,大鹏只要有心,做点小手脚,悄悄从公司抽点钱,给他妈买套像样的房子,他是根本不会发现的呀!想到这里,李清波心中不是个滋味。
  这时,屋里突然传出悲恸的哭声:“妈,妈!……您这是干啥啊!怎么这么糊涂啊!妈!您醒醒,您醒醒啊!我听您的还不行吗?您快醒过来吧!……”接着传来呼叫救护车的声音。
  是大鹏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面面相觑,惊慌不安,进门一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屋木床上,大鹏的妈妈安详地躺在床上,面如白蜡,斑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床沿上有大片殷红的血迹——大鹏妈割腕自杀了!大鹏浑身战抖着,握着妈妈干枯的左手腕,在给他妈包扎。那血,还在咕嘟、咕嘟冒着。
  李清波吓傻了。方院长一个箭步跨过去,推开李大鹏,熟练包扎好伤口,叫道:“快,送医院!”曾大发的力气派上了用场,他应声弯下腰,背起大鹏妈,一口气跑到巷口。刚好,救护车赶到了,大鹏妈很快被送进了急救室,方院长亲自参加抢救。
  急救室外,三人心急如焚。李清波痛苦地说:“大鹏,方院长把什么都跟我说了,你不要再瞒我了,说说,你妈为啥事想不开?”
  李大鹏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哽咽起来:“爸,都怪我!我浑!我不该拿你的钱啊!妈让我把钱还给你,我没同意,她就……”
  “你不是说,你要这笔钱有急用吗?到底是干啥?”
  李大鹏说:“我妈……病了!她得换肾,做肾移植手术!可我没钱,前段时间做透析,我都应付不了,那有这一大笔钱?我几次想跟你开口,妈就是不答应。她说,我们帮你,不是图你的钱,拿了你的钱,心不安,别人也瞧不起。那天,我跟她说,大发来找过你,她知道瞒不住了,就要我和她赶快离开这里。可是,医生说,她的手术再不能耽搁了,我就狠狠心,抓住最后的机会,提走了100万。爸,我是想用这笔钱,治好妈的病,让她住上像样的房子。妈知道我拿了你的钱后,大骂了我一顿,让我立即归还,她说我跟别人不一样,骗了你,你一定很伤心的!我执意不退钱,妈就做起了傻事。我刚才从外面回来,发现她割了腕,只听到妈说的一句话,她说她死后,这笔钱就不需要了,让我一定还给你,我也没了拖累,可以无牵无挂地出去闯荡……”
  “别说了!”李清波鼻子一酸,“大鹏,你放心,你妈要是能逃过这一劫,就是倾我所有,也要治好她的病!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亏心啊!”
  一会儿,方院长从急救室里出来了,高兴地说:“万幸哪,总算脱离危险了!老李,你快带俩孩子回去,救你老伴,这里由我来照应。对了,大鹏和她妈的事儿,是捂不住的,我建议你,趁你老伴清醒过来母性很强的机会,干脆把事儿跟她都说了,不定她能原谅。”李清波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这大千世界呀,最神奇的魔力,怕就是爱了!李大鹏回家后,“三部曲”演毕,果然,妈妈就睡着了!一旁的曾大发,看得一愣一愣的。
  大约过了半小时,妈妈如梦方醒,伸了个懒腰,眼光熠熠有神。她盯着床前的曾大发和李大鹏,左看看,右看看。
  李清波屏住呼吸,李大鹏和曾大发心口砰砰乱跳。妈妈看着看着,忽然扑哧笑起来:“哟,这一觉醒来,我怎么有了两个儿子?我都搞糊涂了!天哪,你俩到底谁是大鹏啊?”
  老伴的话,问得李清波胆战心惊,但他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把事情一五一十全抖将出来。意外的效果出现了!老伴听着听着,神情异常平静,一会儿,就止不住泪如雨下。李清波刚说完,她伸出双臂,将李大鹏和曾大发搂在怀里,哭叫道:“我的儿!你俩的命,咋都这么苦哇!好,好,两个儿子我都认了!不过,往后,大鹏你得好好待你妈,要不,我可不饶你!多好的人啊,我的苦妹子!好心,该有好报呀!”她跳下床,对李清波一挥手:“他爸,走,我们去医院,看看大鹏妈!”
  话没落音,一家人情不自禁地抱成了一团,哭成泪人。窗口,一阵暖风,悠悠拂来。窗外,艳阳高照,几株香樟树的枝头,已是一片新绿。
  春天,真的来了。
  (发表于《山海经》2005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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