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我仍会时常忆起你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走过那一段铺满落叶的路。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家里就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每年一到过年的时候我们全家都会一起回东北去看我的爷爷和奶奶。记忆中的爷爷总是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小褂头上再戴一顶深灰色的帽子显得十分精神和干练。
那天四岁的我刚刚从幼儿园回到家中。蹦蹦跳跳的跳进了家门。就看到我爸爸坐在阳台上手边放了一堆抽过的烟头。外面的阳光灼热的照耀在他的身上。可是小小的我却不知为什么从这背影中读出了一丝落寞和悲凉。爸爸这是怎么了我急忙跑了过去扬起脸抬着头笑着问他“爸爸爸爸出什么事儿啦”爸爸低头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闺女乖没什么事儿这样吧你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回东北去。”我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又不是逢年过节就要回东北了。我又可以见到我的爷爷啦。我心里美滋滋得想。
然而下了飞机之后我和爸爸坐上了出租车爸爸报的地址却是一个陌生的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地址。到了那儿之后我才知道这是一家沈阳最大的医院。我纳闷儿了心里想不会是爷爷生病了吧。而且爸爸的脸上是少有的焦急的神态。他拉着我的手像是慌不择路一般冲进了医院拦住一个医生就问328病房在哪儿医生像是安抚班的看了他一眼说你顺着楼梯上去吧左拐就是。爸爸一把抱起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楼梯。到了病房前我隔着玻璃就看到了里面躺在病床上的爷爷。爷爷的身上不知道插了多少医疗器械的管子。正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着。小小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接扑向了爷爷的病床哭着喊“爷爷呀爷爷呀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爷爷半合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伸手拍在我的肩膀上“哎呦孙女儿也来啦爷爷没事儿爷爷只是感冒了。”那时天真的我听了爷爷的话以为真的没事儿了。却忽略了爷爷拍在我肩膀的手竟感觉不到一丝的分量。却忽略了爷爷说话时扯动嘴角是那样的费力。
几天后等我再去到那间病房的时候爷爷身上的管子已经被全部拆掉了。一旁的医生正跟我的大姑小声地说着话。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你们还是把老人接回去吧”这样的字眼。爷爷可以回家了那是不是说明他的病好了。我跑过去拉住爷爷的手。开心的问他“爷爷呀你的病好了吗”爷爷笑着点了点头“是呀爷爷好了可以陪你出去玩儿了。”我迫不及待地说“那爷爷我们现在就出去好不好。”爷爷摸了摸我的头说“好呀爷爷现在就带你出去。”一旁和医生说完话的大姑皱着眉头瞧了这边一眼嘴巴微微的动了动确实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走开了。怎么大家都好伤心。爷爷的病好了不应该高兴才对嘛。可那时的我没想那么多拉着爷爷走出了医院的大门走上了一条两边都是梧桐的街道。这时候应该是秋天吧我记忆中街道两旁堆满了落叶天上还有许多的落叶一片一片的往下飘着。北风卷起后又轻轻地落到地上没有带走任何属于树的东西。只是那样静静地悄悄地一片一片的离开大树一片一片的走向它们生命的尽头。我一蹦一跳的跑在前面回头却发现爷爷并没有跟上来只是盯着满天的落叶发呆。我又折回去拽了拽爷爷的手。爷爷好似猛地醒了过来。他缓缓地蹲下身视线与我的视线相平。接着又开口问道“孙女啊要是爷爷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会想爷爷吗”我开口天真地问“爷爷你要去哪里呀不能带我一起去吗”爷爷笑着摇了摇头“不行呀孙女儿爷爷要回老家老家离这里很远的你可不能跟爷爷一起去。”我失望的点了点头“好吧那爷爷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呀”爷爷又瞧了瞧满天的落叶说到“可能会很久吧。”我一愣随即立刻点点头“那我一定会很想很想爷爷的。”这会儿却是爷爷一怔他笑着摆着手说“这可使不得。你长大之后还要学习呢还要上大学呢还要给我们家争光呢你怎么能总想着爷爷呢。你呀就平时偶尔想想爷爷爷爷就知足了。”那时的我心里想这怎么可以我一定要永远永远的想着爷爷。但是我怕爷爷听了我的话生气这句话硬是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直到好久好久以后我经历了许多的事情才知道爷爷的笑里有一种叫做无奈和不舍东西。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我从睡梦中惊醒看到一家人火急火燎冲向门外。爸爸也一把抱起还在迷糊的我坐上了车子。直到又回到了医院看到昏迷的爷爷被推进了急救室。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进急救室是什么概念但是懵懵懂懂的我却感觉有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抽离我的身体离我越来越远并且永远不会回头了。隔着玻璃我看到了里面正在被抢救的爷爷他的脸上好似还挂着那天与我说话时的笑意。不久之后灯灭了医生推门出来冲着我们摇了摇头。我的大姑扑通一声地跪在了地上。爸爸眼角泛红的就要往病房里冲。我也想跟着冲进去那个医生拉下了我说小孩子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我的哥哥姐姐在病房门口哭成了一片。这时的我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死亡那时对我完全没有概念的两个字眼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这就是死亡吗死亡就是上帝残忍的把一个人从一群爱他的人当中硬生生的拽走吗让他们此生不会再相见只有在梦里才能完成未来得及完成的拥抱吗那天之后我参加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葬礼。我在白布前哭得悲恸的时候好像看见爷爷正笑着朝我走过来。乖孙女儿呀哭什么爷爷只是去了该去的地方而已。你呀要好好的长大好好的听爸爸妈妈的话爷爷会一直看着你的。
好久之后爸爸才告诉我爷爷那时得的是肺癌没救的。
上帝呀你为什么要这么的残忍。为什么要在我懵懵懂懂的时候带走我最爱的人却让已经长大的我追悔莫及。你把他还给我我求求你了把他还给我。我还有没有说出口的话要和他说。我还没有好好抱抱他还没有跟他说我已经考上了一个好学校还没有告诉他我现在很听爸爸妈妈的话还没有告诉他他可以放心了她最爱的孙女儿真的长大了。
那夜我又梦到了那条满是落叶的街道爷爷还是像那天一样紧紧拉着我的手。问我你会想爷爷吗梦中的我笑着点头说到我一定会永远永远想着爷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