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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封情书

此刻,你的身边有酒吗?有肉吗?如果有,那就好好坐下来,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旭子在电话里说这些恶心话的时候我在重庆重庆是个好地方,滔滔长江横亘而过,将陡坡连缓坡的山城笼罩在一帘薄雾之中;浓密相间的翠色植被掩映下,山路往复,曲径通幽,整个城市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诗情画意,让你站在高处,忍不住想吟咏一番。

间杂在韵味之中的,便是一股浓浓火锅味。正如某部电影所说:重庆火锅店比街上的出租车还多。此刻我就坐在洪崖洞的一家火锅店里,看着眼前的九宫格大铁锅,里面密密匝匝的红辣椒翻滚沸腾,一股酥麻热辣扑面而来。

如果不是本应该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放了我的鸽子,此情此景,该有多么完美。

旭子不是个爱爽约的人,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转身就跑的事情是第一次。我虽然摆了一脸的通情达理,但心里依旧会怨;此刻听到这个木讷的人居然要给我讲故事,我决定暂时放下心里的埋怨,毕竟能让他违背约定,一定是个重要的故事。

——好吧,我听。

这是旭子的故事,可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把时间推回到年,故事的开头,旭子在上海。江南烟雨勾人情丝,他的艺术家老师突发奇想,要做一次横贯中国东西的“特殊”音乐采风——从上海到新疆阿勒泰,全程近公里,不带任何现代通信工具,随行的仅有基本的录音和摄影设备。用老师的原话,“这是一次传统文化对现代科技的挑战”。

旭子自是欣然随行,毕竟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次艰难而又珍贵的挑战。他兴致勃勃地收拾行装,制订路线,直到进入火车站候车大厅,才想起要给家里打一个电话。

可是手机已经扔在上海的老师家了,他只好用公共电话拨通了妈妈的手机。

我对旭子的父母一直知之甚少,只知道他爸爸是教育工作者,妈妈是医生,也许是受教育程度比较高的缘故,对旭子一直处于放养状态,随他的天性喜好成长,只要他不为非作歹,父母从不干涉过多;我几乎从未见过他与父母联系,好像他从离家读书开始,就一个人自由惯了,只有每年春节的时候,才会回一次家。

但这次毕竟不同寻常,可能会有大半年的时间与外界“失联”,他终究还是要提前和父母报一声平安。

电话那头的母亲和以往任何一次通话一样平静,只是在旭子讲述的间歇插进几个淡淡的“嗯”,最后在旭子即将挂电话的时候,才说:你到了一个停留久的地方,可不可以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不用经常,只是想起来了,打一个就好?

旭子听得出母亲平静背后的担忧,他无法拒绝,点头说好。

他背上行囊出发。从上海,沿长江西行过荆楚到达重庆,然后一路向北,翻过秦岭,越过黄河,沿河西走廊踏上西北的丝绸之路,出玉门关过敦煌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越过天山,进入准噶尔盆地,一直到阿尔泰山脚下的边境城市阿勒泰。

每到一座整顿休息的城市,旭子都会如约给母亲打电话。“妈,我到重庆了。”“妈,我在西安。”“到兰州了。”“在乌鲁木齐,刚下车。”“到阿勒泰了,快回家了。”……十几个电话,有时兴奋,有时匆忙,有时疲惫,但母亲总是淡淡地“嗯”一声,随意地打听打听他的食宿,不动声色。

这就是故事的前半段,浩浩荡荡,气势磅礴,历时个月的旅程,跨越中国近个省市区,老师和旭子用异乎寻常的毅力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在这个奇迹面前,有关母亲部分的记忆是那么的渺小,几乎可以说不存在。

故事的后半段被发现时,时间已经是年月。因为一点小小的天灾,年春节旭子没能回家,想着爸爸的生日正好在中秋,干脆就等中秋节再回去好了。于是我们约了五一去重庆,谁知道我前脚刚刚订票,这兔崽子后脚接了一个电话,转身跑了。

来这个电话的不是别人,是旭子的爸爸。

旭子的妈妈犯了心脏病,医院会诊后提出做搭桥手术,手术存在风险,要求家属同意。签字笔放到旭子爸爸面前的时候,他忽然犹豫了,手中的笔拿起又放下,他抬起头对医生说:“您等我打一个电话,毕竟她做事不听我的,我得听听另外一个人怎么说。”

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夫妻,他深知妻子的心一直系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他半分夺不回来,却又不能争,不能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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