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巫启贤悲恸的《思念谁》响起,提醒我有电话来了。
难道是老婆忘了,又习惯性地打电话叫我吃午饭,早上走时我说过不回家的啊?我边想边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不是妻子的,但号码陌生却又熟悉,是她!是前妻。
“你知不知道,忘记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自己坚强面对……”铃声仍在响,我却犹豫着。
和前妻的结缘可以说很浪漫,那一年正是《恋曲1990》流行的时候。在市中区举办的文化艺术节上,学音乐出身的前妻用一首《小背篓》征服了所有的观众,也征服了我。拿了交谊舞一等奖的我和独唱一等奖的她产生了恋情,两人一路唱着、跳着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后来,活跃的前妻渐渐不满足平静的生活,不满足捉襟见肘的收入,不满意我头无乌纱,最终选择了新的生活新的人。
她来电话干什么?离婚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默默地等她的电话,想听到她的声音、她的歌声,看到她熟悉的身影,期望着她回心转意,可奇迹最终没出现。这种期待只是支撑我走过了一段落寞的岁月,直到再婚。
“你知不知道,痛苦的滋味,痛苦是因为想忘记谁……”铃声又一次响起,似乎在强化着诱惑,直觉告诉我,接电话也许会干扰我平静的生活,可内心深处沉寂了几年的那份情愫,此时却与铃声发生强烈的共振,指挥我的手颤颤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新儿吗?”她的声音依旧那么甜美,还用着我们婚内的昵称。
“嗯,什么事?”我的声音发干,还有些沙哑。
“想请你帮个忙,我的身份证丢了,到派出所补办,需要用以前的户口本和房产证。”
听她这么一讲,我有些如释重负,但又有点莫明的失望。和她结婚后,一直住在妈的老房子里,她走时并没把户口迁出。这事一度让我玩味,觉得她对我们的婚姻还有些留念,不过,这几年我已把此事忘了。
“什么时候要?”我的声音已恢复镇静。
“今天下午行吗?”
“对不起,这两天我监考,后天下午拿给你行不行?”中考后天下午结束,我们要放一下午假,妻子要上班……心里做这样的盘算,我有些吃惊,进而有些脸红。
“好的,中午1点我在派出所门口等你,行吗?”我没有反对,随后挂了电话。心想,那时间不错,有满满的一下午呢!冒出这个念头,我自觉有些轻浮。
接下来的三堂考试变得很长很长,说老实话,每堂监考我都禁不住走神,和前妻生活的美好片段放电影似地在脑海里重现,而分手时的难受却被封存在时间里。回到家,我仍是心神不定,还有意回避着妻子。妻子以为我是监考累了,也没太在意,一个人把家整理得井然有序,对我则呵护有加。其实她不知道,那两天我梦中尽在响着《小背篓》。
最后一堂考试终于结束,待我理完发、洗完澡、换好装,妻子已如往常样把饭菜摆上桌了。我胡乱地应付了几口,就准备出门, 出门时,面对妻子欲言又止的疑问,我简单地搪塞一句“学校有事”,就急急跨了出去,等我掩上背后的门,一种笼鸟放飞般的激动和轻松立时涌了上来,久违的热情随即布满全身。
骑上头天精心擦拭过的摩托,我风驰电掣地往派出所赶去,一路上像个毛手毛脚的初恋男孩。远远地,我看见了,这两天老是出现的那个身影:依旧那么高挑、美丽,我放慢了车速,同时有意识地控制了一下心跳。
车刹住后,故作平静的我把户口本和房产证递上去,四目相对时,我看清了她的脸:浅浅地有了皱纹,化了淡妆后,还是很漂亮,尤其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微微上翘的娇嗔的嘴唇一点没变,我的心不免一动。
“在外面等我一会好吗?”她微笑着接过证件。
“嗯。”我不自然地答应,像听话的木偶。很快,她就办好出来了。
“下午有课吗?”
“没有。”
“那一起聊聊好吗?”
“嗯。”那一刻我仿佛突然失去了主张和思想,心甘情愿地听她安排。
在她的示意下,我载着她向郊外的森林公园驶去。挨着她带有体温的身体,我感觉有些颤抖。很快,我们来到了公园门口,那天是礼拜四,游人很少。进去后,我拘谨地跟在她身后向山上走,语无伦次地和她搭着话,言语中透出几分激动和忐忑,她却神态自若,那种舞台上练就的大方让我自愧不如。
来到山顶一处仿古建筑前,我们叫醒了打瞌睡的卖茶人。卖茶人一双惺松的眼睛马上开始放光,然后很老道地招呼我们楼上坐,并安排了一处回廊凭栏的位置,可以俯瞰山环水绕的城市风貌。坐在那里,有阵阵凉风吹来,让人很是惬意。
“二位喝什么茶?‘鸳鸯配’吗?”茶老板讨好地问。
“两杯‘青山绿水’吧。”前妻应道。
我心里一紧,价目单上“青山绿水”20元一杯,两杯就是我监考一天的补助。我连忙纠正:“我要一杯普通绿茶就行。”
前妻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说:“我付钱,你就喝‘青山绿水’吧。”
“不,我不习惯喝那茶。”在我较真时,内心有一丝不快升上来。
由于我的坚持,茶老板只好一样泡了一杯,临了那种不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漫无边际地聊了一阵国际国内、广播电视,我们都有些心不在焉。后来,前妻的一句“这几年过得好吗?”终于转移了我们的话题。这几年,我过得还是很好的,在家里,妻子温柔善良、贤淑体贴;在单位,我工作顺心,朋友同事也都相处得不错,只不过……就觉得生活单调了些,缺少变换、缺少激情。当然,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没好对前妻讲出来,嘴里只含糊地应付她:“还可以吧。”
前妻好像并不在意我的回答,那一问倒像是在给她自己报幕,随后的谈话基本成了她个人的“独唱”,我只是她的一个听众。“人都说好男人难找,可我遇到过,不过没有珍惜。”前妻的“开场白”有点吸引人,“回想起来,那两年我才是最幸福的,早上,你轻手轻脚地弄好饭,为的是我多睡会儿;没回家时,你就老打电话,关心我饿到没冷到没;下雨天,两人就呆在家里弹琴唱歌,天晴了,就蹬车出去看山看水;中秋节,还可以搭条凳子在操场上赏月、聊天……”
前妻全无条理的话,不经意间带我进入了以前琐碎的婚姻生活,我的内心弥漫开一些柔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