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三十岁的时候,金店老板的儿子向我求婚
四十岁的时候,老律师的儿子向我求婚
六十岁的时候,另一个求婚者也要求住在我楼下
你若问起小镇上最漂亮的姑娘是谁,从老人到孩子都会告诉你是松子小姐。
松子小姐和她的父亲老铁匠住在小镇的中心。老铁匠虽然有时脾气像是发红的铁块一样暴躁,但打起铁器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简直像歌声一样清脆好听。敲击声逐渐混入小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叫喊声,组成和谐的交响乐,哗啦啦地流淌过小镇唯一的一条街道,一直流到小镇最西面的小木匠那里。
松子小姐今年就要满二十岁了,有很多年轻人守在老铁匠的铺前只为跟她说一句早安。老铁匠赶走了那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他希望松子小姐嫁给镇上金店老板的儿子,或者是老律师的儿子。
可是松子小姐一个都不喜欢,她喜欢的是勤劳的小木匠。她喜欢他的善良,她喜欢他站在小镇中心的喷水泉旁拉着他自己动手做的小提琴。她简直要被那些旋律压得不能喘气,她深深地呼吸着,想要把每一个音符都吸进自己的心里。她也喜欢看小木匠给那些男孩子讲外面世界的样子。她站在窗边,心脏随着小木匠的手势而跳动,她闭上眼睛,大片大片的熏衣草田便将她的心填得满满的,那是属于他们的世界。
她请求他带她走,一起逃出这个小镇,逃出这里一成不变的生活。可是小木匠却笑着望着她,他当然希望和她一起过幸福的生活,但是他现在只有一件简陋的小木屋,他怎么能让他最心爱的人和他一起过这样的日子呢?
“你等着我。”他别上行囊,对松子小姐说。
小木匠翻山越岭,他到了曾经对松子小姐形容过的熏衣草的国度,他会把他们的家安在这里。
“我们会在这里开辟一个花园,不仅有熏衣草,还要有玫瑰,月季。”
“从这里,一直一直望向远方,在花田的尽头,就是海。”
小木匠在心中想着他们的誓言,想着她在夕阳中玫瑰色的脸庞,她像个孩子一样带着高兴和憧憬,形容着她的梦想。
我终有一天会带你来这里,小木匠站在风中,他希望松子小姐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建起了一座房子,可他觉得还不够,他要为松子小姐建一座最大的花园。
他建起了花园,可是他觉得还缺一些什么,他要为将来的孩子建起一座属于他们的游乐园。他日复一日地工作着,日复一日地思念着松子小姐。
再等一等,等一等,我立刻就回去带你来这里。终于在落日中,他敲进了最后一颗钉子。我敢打赌,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庄园。在微风中,它像是紫色海洋里一座宁静的岛,在等着那个最美的姑娘。
他带着钻戒回到了小镇。
虽然没有听到老铁匠的打铁声,但是他心中有一个感觉,松子小姐就在镇中心的阁楼里等着他。
踏上阁楼的时候,他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的双腿不再颤动,要晓得,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他最爱的姑娘,他想象着自己吻着她柔软的金色的长发,他想象着他们在那座紫色海洋中的小岛上说着让人心跳放慢的情话。
楼梯显得是那么的漫长,他颤抖着,狂喜着。当站在那扇认识得不能再熟悉门前时,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停止跳动了。
他终于流泪了,他以至没有力气再叩响那扇门。
“先生,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一个胖胖的男孩子站在他面前,他不禁笑了,他是多么像老律师的小儿子啊。
“亲爱的,我始终相信,你会回来。
“在我三十岁的时候,金店老板的儿子像我求婚,你晓得,就是那个看起来很憨厚的年轻人。他说,他能给我带来无尽的财富。我当然回绝了他。我晓得你会回来。
“四十岁的时候,老律师的小儿子向我求婚,他已经是众议院的议员,他说,他能带给我无尽的权利。我当然也回绝了他,我晓得你会回来。
“五十岁的时候,来了一个稀奇的求婚者,我想也不想的回绝了他,可他要求住在楼下,他说他将伴着我的余生,无论我回绝或是允许。
“六十岁的时候,另一个求婚者也要求住在楼下,他看上去有些虚弱,他不断的请求我,他说他只是会有时拜访。对,他确实也只是偶然拜访,只是近些年越来越频繁了、我偶尔会和他讲起我们年轻时是多么的疯狂。
“今天是我的七十岁的生日,我晓得你一定记得。
“可我等不到了。我要结婚了。
“我想如果不是他先到一步,我一定会再等下去。
“亲爱的,你晓得,我们永远不晓得谁会先到。”
她依然那么漂亮,虽然西伯利亚的风将她的金发染成了白雪的颜色,虽然不再像最闪亮的星,可还是温柔得让人无法自拔。
她挽着新郎的手,承受着众人的祝福,他们向前走着,她的脸上被染上金色的霞光。她的笑脸像蜜糖一般徐徐融化开来。她像是没看到小木匠一样轻快又平静的走着。
信的最后,松子小姐写道:“对了,忘了跟你介绍,楼下的那两个先生,第一个叫做衰老,第二个叫做疾病。而我的丈夫,他叫做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