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站在人才市场台阶前,看着铁刚气喘吁吁,推着自行车跑来。看到红媚,他习惯性推了推眼镜,眼睛里似乎有亮光闪过,拍拍自行车,对红媚说:“我们走吧,先找个地吃饭!”
铁刚是她老乡,在一次上网时认识。铁刚才情很高,常常在网上高谈阔论,大发诗兴才情。红媚在网络这头静静听着,回些由衷话语。铁刚说:你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女子。
当然事先红媚并不知他是位博士。后来几次跟着他在那所知名高校出出进进,红媚才猜出他身份,在一次谈话时铁刚证实了身份。
这时他们在一个饭馆门前停下。饭馆名字很好听:避风塘。铁刚把自行车放在门前空地,那里已停好一些形色各异的车子。铁刚锁好自行车上的锁,又拿出车篓里一把大锁,锁在后边车轮。铁刚一边往饭馆走,一边说:“这个城市自行车丢失的频率太厉害了,这个月都已经被盗了三辆自行车。”红媚惊讶地笑笑。
餐馆里一色黄色桌椅,戴米黄色帽,围同色围裙的服务员,正在客人中穿梭。红媚对着餐单上琳琅满目的名字发呆,铁刚已为她点好碗面。等待面端上来时,铁刚问:“今天找工作怎么样呀?”
红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抬头,对铁刚说:“我今天来得太晚,工作人员都撤了。”
铁刚宽厚地笑笑,说:“没事,明天早一点过来!”
实际上红媚知道,自己只有初中文化,哪敢到人才市场,与那些手持大学文凭的男女竞争呢?
说话时,面已端上,旋着热气腾腾的蒸气,雪白面条上,浮着几根青菜,贴着几片香肠。铁刚递过筷子,说:“饿了吧,赶快吃吧!”
红媚接过筷子,低头吃面,眼睛便垂在热气缭绕的碗上,她的心也如这碗面。
实际上红媚想回老家了,那是在经过一次次找工作艰难之后。她想念家乡父母,想念那个宁静村庄。而被丈夫在街头暴打,踢她的一幕还在心上铭刻,那时婆婆正站在自家商店门前冷笑。
就在这时她认识了铁刚,铁刚对她说:现在回去明显是不明智的,那只能是场失败的人生。她只能与以前的人生挥手,然后寻找更高的起点。
这时铁刚已吃完饭,结好帐,俩人起身。
铁刚说:“我已为你找好一个住所,就在北风路,离我也不远,我来看你也方便些。”
铁刚带她看房子。房间很干净,地面铺着粉白色瓷砖,靠窗户有张桌子。红媚跑过去,抚摸桌子,她想,以后可以在上面放些书籍。窗很大,打开,便看到前排邻居家后壁。红媚好看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说:“房东阿姨,可不可以帮我装个窗帘?”红媚想,有了窗帘,整个房间就飘逸起来,生动起来。
房东是个干净俐落的中年妇女,爽快答应。红媚心笑,为什么刚才跟她讲租金时,就不能爽快点呢?
她们说话时,红媚注意到铁刚正在晃动那张床,那是张宽而大的木板床,用手轻轻一晃,便开始“吱吱咛咛”。红媚的脸莫名红媚起来。
红媚在这里住下,白天早起,到小摊买几份报纸,对照上面招聘职位,看有没适合自己的工作。铁刚答应帮她在网上发些简历。
终于找到一家科技公司的记帐员工作。也许有个稳定的心态,比什么都好。单位就在学宛路,离她住的地方有十分钟步行路程。
工作很清闲,听同事说这个职位原是个女孩,后来跟领导发生冲突,一气之下辞职走掉,所以今年招两个。红媚想,难怪这么清闲了,可是这不也是浪费吗?
下班时,红媚就在家里看书,或者是到街道随意走走。
城市风景很美,两旁店铺林立,街边桂花树,还有那闲散的人群,无一不在透露城市的舒心。
只是红媚的心随意不下来。她常在晚上,默默躺在床上,盯着空寂的房间,出神。以前的事仿佛离她都很远了,可是妈妈忧伤的眼睛,父亲严厉的声音,常会藏在她脑海深处,在不经意间出来,咬她的心。可往往这个时侯,丈夫那无情的脸庞,凌厉的拳脚,同时也会在她眼前闪动,让她绝望而不安。同时闪烁的,还有婆婆那冷笑声。
红媚默默哭了,泪水很快浸湿头下枕巾。
那枕巾是铁刚跟她一起买的。那是个晚上,铁刚陪她买床上用品,还有生活用具。还记得他们从街上回来,经过一个垃圾箱,一只流浪猫“蹭”地溜过。铁刚说她就像那只小猫。树荫遮住了红媚的表情。
而今身下这张床单就是那次买的。印着细碎小花,衬着淡黄色底,显得有些家常。
铁刚对她很好,一般会在深夜看她。铁刚说学校里科研任务太重了,白天抽不出身陪她,只能晚上来了。
铁刚来时往往会提着宵夜,他说工作到深夜,会很饿。他说很想念北方老家,那里有家的温暖。他说很怀念家中老母亲,想起童年挨饿岁月,吃百家饭长大的日子。一次,他和五岁的妹妹,在雨地推着装满红媚薯的捞车,在路上反复泥泞,村人漠然经过,只有一个叫做‘哑巴’的平素没人搭理的人帮他们艰难推出沉重的车子。铁刚说只因童年充满苦难,长大后才对苦难的人充满怜悯,那次,让他对那个叫哑巴的人心存感激。唯明了苦难的意义,才对人生有更深理解,人们在外生存不易,对尤其是处在苦难中仍坚强学习的人更是钦佩,因为生存实在不容易。铁刚说他每年回次老家,就是想告诉家里老母亲他还在活着。
铁刚说这些时,红媚就坐在床沿静静听,好奇地问:“那你父亲呢?”
铁刚的眼光闪过一丝避让,“他一直很好,供我上学,供我读博,不时给我钱,现在老家养老。我说自己可以做家教挣钱,但他还是要给我钱,唉,父母都是为子女啊……”铁刚的话没说完,脸上的肌肉有些痉挛,想抓自己头发,手伸到半空停下,转而伸向红媚。
其实红媚还想问下去,这些话她有些懂了,有些不是很懂。比如铁刚说生存不容易,红媚想:生活怎么不容易了,一个人只要有高深的学问,稳定的工作就好了,为什么要让脑子充满那么多压力,折磨自己?但红媚还来不及问,铁刚已把她压在身下,房间里那张木板床便响起欢快的“吱吱咛咛”声,而这时红媚的脑海却闪现出父母苍老的眼神。一滴冰凉的泪悄悄从她眼角滑落。
日子一天天过去,红媚内心越发孤寂。工作还是那么轻松,工资准时发放,除了交掉房租,支出生活费之外,便所剩无几。
红媚想再这样下去,怎么风光回村呢?
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快到了,满大街都充斥着鲜花的气息和情人们愉快的笑脸。
红媚默默望着街上那些怀抱大束玫瑰的情侣,心里不知是羡慕还是伤感。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铁刚打来。
铁刚说等他晚上一起吃饭。地点依旧在避风塘。
他们还是吃面。铁刚吃面时仿佛在想什么。吃完面,他望着还在咬片香肠的红媚:“红媚,今天情人节了呢,我们这些人平常都是不过节的,你想要什么呢?”
红媚摇头:“什么也不要。”
铁刚笑:“那怎么成,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就送你铁锅。”
红媚的心莫名痛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低头吃面。
吃完面,铁刚推着自行车,和红媚在街上慢慢走。铁刚望了望身边默默想心事的红媚,说:“红媚,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们家培养出一个博士不容易啊,如果我娶了你这样一个初中文化,还离过婚的媳妇,你让我怎么站在亲友们面前?就算你很贤淑,品行也很好,我能说服我的家人。可是你知道在一个大城市生存是多么不容易啊,买所房子都要一百多万,还不带车库,光靠我一个人的工资,连填饱肚子都不够啊!”
铁刚的口音带着北方的明显特征,一股股一浪浪向红媚耳边扑来。红媚感觉冷了,紧了紧脖上围巾。整座城市有了黄昏的样子。
凉风吹来,铁刚骑着自行车,红媚坐在后面,搂着前面男人的腰。男人哼起电影《手机》中的插曲“吕桂花”。红媚眼睛湿润,做梦都想成为他的吕桂花。
经过鲜花铺,铁刚停下。鲜红媚的花瓣到处都是,被他们踩在脚下。
铁刚问:“大姐,玫瑰花怎么卖的?”
老板娘说:“一百块一束,不过现在差不多都卖完了,就剩最后几束,便宜一点,打折,三十块卖给你吧!”
红媚看那花,花瓣已经垂下,有些无精打采。
铁刚说:“好,就来一把吧!”
铁刚刚要掏钱,红媚拦住他,好看的眸子定定看着铁刚,说:“算了,玫瑰花我不要了!”
铁刚说:“哎,这么便宜,就买一束吧!”
红媚坚决摇头,说:“不,我不要,我想等着让你给我买铁锅!”
铁刚笑了,那朗朗的笑声让老板娘诧异。
铁刚说好,我等着给你买铁锅。
夜色中树叶在微微晃动。
情人节过后,这座城市到处都是苍翠的颜色。随着春的到来,人的脚步也轻盈起来。
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城市渐渐燥热,仿佛涌动着不安分的气息。
铁刚很久没来,他说学校科研任务太重,现在吃住都在学校宿舍,每次到深夜才睡。他还说红媚你要多读书才行啊!
又一个深夜,红媚躺在床上看《现代文学选集》,床头边还有摞厚厚的书籍,那是红媚跑到书店买的,想通过自考完成文化补习。
这本书已被红媚看去一大半,但今天晚上红媚的心好像没在这上面,只把书无意识掀过一页,却不知自己看的什么。
夜深了,先前吵闹的小院开始安静。忽然红媚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隔壁房间床板晃动的声音,还有莫名的女人哼唧声。红媚觉得这声音很难听。
然后红媚觉得自己房间竟也微微颤动,身体莫名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仿佛是男人在上面晃动。
红媚吓了一大跳,再看看房间,空荡荡的。只有房东换上去的那张带着花儿的窗帘在微微抖动,被风悄悄掀去一角,仿佛在窥视红媚在房间做什么。
红媚的脸,莫名的燥热。想起农村老家的谚语:二八月,人怀春,狗打圈,难怪二月和八月的强奸犯那么多!红媚眼前又浮出婆婆端着饭碗,坐在院里,自言自语的情景。
红媚觉得很难受,不由地拿出手机,给铁刚打电话。
一遍、两遍……电话里发出熟悉的嘟嘟声,没人接电话。其实红媚以前很乖,给铁刚打电话,往往第一次不接,第二次红媚就自觉不拨打。
铁刚对红媚说那是有学校老师在旁边,或者他是在参加同学聚会。
可是今天晚上不知怎么了,那个熟悉的号码被红媚一次一次拨弄。
电话终于接通,红媚听到一阵恼怒声:“你怎么在这个时侯给我打电话?”
红媚想,你以前不也是这个时候来看我的吗?
然后红媚还来不及说什么,手机里传来一阵女孩子清脆的轻笑。再然后,电话被切断,只有手机上的屏幕在红媚眼前晃动,再然后,变成黑暗。
红媚觉得自己的心有根针穿过,那针还带着细长的线,在心间轻轻拉过。
人们都睡了,这座城市终于安静下来。红媚没有睡着。
夜半的时侯,听到敲门声。红媚轻快地跳下床,默不作声拉开门,外面站着铁刚。依旧是黝黑的脸,在走廊灯光的映射下,显得越发圆壮,加上齐额黑发,让他像个大男孩,尤其是那嘴巴还撅着,仿佛跟红媚赌气:你不是让我来吗?我就来了。红媚看着他,心里一下欢快起来。屋内的灯光亮着,映射出一个男人粗壮的身影,这房间顿时拥挤起来。
铁刚一屁股坐到床上,那床发出重重一声“吱呀”。
红媚打来一盆热水,放到铁刚脚边。她蹲下来,解开铁刚脚上鞋带,帮他脱掉袜子,把那双大脚放到盆里,用手细细揉搓。那脚后跟是细嫩的,没经过路途打磨。两个人都上床了,灯拉灭了,床边静静躺着一双男人的皮鞋和女人的拖鞋。
铁刚躺下就睡着了,很快发出轻微鼾声。红媚躺在他身边,手触到他粗壮的手臂,忍不住起身,趴在他宽阔的胸脯上,这身体让她觉得厚实,心亦充盈澎湃,手悄悄移滑下去,却摸到一手黏滑。那东西平常经了她的手,便兴奋得上蹿下跳,而今,却软巴巴趴在那里。
红媚一夜没睡,睁着眼到天亮,伴着铁刚的均匀鼾声。早晨,红媚睁开眼睛,发现铁刚已经醒了,把手枕在脑后,仿佛在思考什么。外边已经有踢踏的脚步声,那是旁边出租屋的人们的起床信号。屋子里的人都沉默着,黎明的光线透进来,照在地板上,清亮亮的。终于,铁刚开口了,带着尚未洗漱的气味:“红媚,跟你在一起,我的压力很大。咱们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让我老是在想,和你在一起,本想找轻松,可是现在……”铁刚没有再说下去,从旁边桌子摸过眼镜戴上,因了眼镜的衬托,使他的面目有了睿智的色彩。
铁刚走后,红媚开始莫名地消瘦,眉眼越发轻灵孤寂。睡不着的夜晚,她就摸出一枚硬币,上面带着一朵嫣红媚的玫瑰。那玫瑰还是老家房屋落成时,妈妈烫印塑料花,准备挂到堂屋大梁下。那花甚是精巧,红媚好奇,就拿硬币印了一朵,没想到再洗不掉。时间长了,红媚把它看成是家乡的记忆,一直放在钱包。此刻,那玫瑰就在红媚眼前闪烁,让她想起多少童年的美好。正是这美好唤醒每个重生的清晨。
红媚在办公室养了盆仙人掌,同事笑她为什么那么多好看的花不养,偏要养盆带刺植物?红媚抿着嘴角也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养仙人掌。有次在网上,无意中看到对仙人掌的说明,说它是沙漠中绿色的象征,极其耐寒,蕴含大量丰富水分,尤其适于干燥艰苦的环境生存。一次上街,红媚把它搬回来,虽然它带着身细小芒刺。红媚想,连玫瑰那么好看的花儿也带着刺呢!
深夜,女房东总能听到院里某个房间,有隐隐的啜泣,然后是那盏亮到很晚的灯。有风的日子,灯光便在窗帘上映出女孩读书的背影。
又一个上班的日子,红媚无意识地走在街道。人们依旧如往常般闲散。平常卖早餐的小摊夫妇在吆喝鸡蛋饼。开内衣铺的女人,穿着睡衣打着呵欠坐在自家铺里发呆。一个只有完整上半身还拥有臀部和一条大腿的乞丐在地上匍匐,旁边盘里放着稀拉几个硬币。一个装束齐整的女子,带着幽香,提着还在冒热气的鸡蛋饼,从乞丐身边经过。
红媚经过乞丐身边,拿出钱包,里面只有一枚硬币,正是那枚带玫瑰的硬币。红媚犹豫一下,此时乞丐抬起头来,那目光透着求生的意志,还有苍老的坚毅,让她想起父亲。硬币终于落到盘里,伴着一声清脆的‘叮当’。
到公司,同事早到了,一抬头,好像才认识红媚,说:“红媚,你瘦了呢!”
红媚嘴角轻轻抿一下,笑着回应了同事。
坐在办公桌前,她对着仙人掌发呆。好些日子没浇水,它好像还是刚来时的样子,几片茎上附着细密芒刺。茎的顶端,红媚看到几个鼓鼓的花苞。
仙人掌花开时,红媚向公司递交了辞呈。老总很诧异。
临走,红媚把仙人掌送给同事。同事接过仙人掌,颇有些不好意思,说:“红媚,你比以前好看了呢!”
那时仙人掌已经开花,淡黄色花朵,有隐隐清香,香虽细小,却长远。
红媚又一个人走在街道。浓绿已弥布整座城市,每片叶子都孕含希望和生机。
红媚眼前又出现父母慈爱的笑。她把双手插在口袋,快步向前走。
深秋的城市,到底有着大都市风范,任谁来往,一如既往热闹繁荣。它是不理会一个人的荣辱悲欢。如同红媚在这个城市的日子。
红媚找到新工作,公司名字叫“凌风科技”,营销办公耗材。底薪一千,提成千分之一,红媚开始业务员生涯。
没有客户,怎么办?红媚采取最老土办法,把城市街道按区域划分,拜访每座写字楼。大的写字楼根本不让进,上面明闪闪写着:谢绝推销。还有坐在一边的保安员,像警犬似的用目光查询可疑人。即使进去,又能怎么办?红媚还是想办法溜进去,其实她知道背后保安员的目光有叹气的成份。
规定自己每天拜访三家客户,风雨无阻。路近的走路,远的挤公交车,公交卡还是刚见铁刚时,他给她办的。有时红媚也会想起铁刚,只是被生活涌来的波波浪潮涨满心扉。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树叶飘荡在路,到处都是戴手套的恋人。红媚心里有些酸酸的怅。铁刚好久不联系了,不知他的“吕桂花”是不是还在唱。
一天快下班,经理把红媚叫进办公室,说,最近公司有新计划,准备在新区成立业务分部,那里有几个大客户,经过慎重考察,觉得红媚是最理想人选,希望红媚能把新区业务分担起来,公司也会安排人协助。
红媚有些激动,一时手足无措。
走出公司,夕阳在树梢发出耀眼的光,余辉笼罩整座城市。街道上,风吹过红媚的发,像是谁的手在抚摸,让人的心充满无限温情,多渴望有人分享她的快乐。这个城市,她能认识谁呢?给铁刚发了一条短信:公司准备派我去新区任业务经理了。那号码她早已删除痕迹,却在心里烂熟。
红媚快到家时,接到一个电话,是铁刚打来。红媚嘴角微微上翘,弯出一抹笑意。铁刚约她在街口见面。
红媚站在桂花树下,看着铁刚推着自行车走来。她想起刚见他时,他也是推着一辆自行车。铁刚看到她,习惯性推了推眼镜,镜片里闪烁出一抹亮光,却是带着讶异,“红媚,你变得我不敢相认了,看上去真有气质,像我们学校的女大学生。”
红媚也笑,有些矜持。这些时日给予她的,不止是外貌上的改变,还有内心。
铁刚拍拍自行车:“走吧,咱们找个地吃饭。”
红媚坐上车,轻触铁刚的腰,不自觉保持一份距离。一路上风景闪过,牵手的情侣,过路的老人,人人都带着笑,让红媚觉得这世界明亮极了。一股浓郁花香传来,红媚瞥见那鲜红媚的花朵,嚷道:“快停,快停。”
“吱”,铁刚一脚支地,一脚悬空,回头,红媚却跑到鲜花铺,拿起一朵玫瑰嗅着。那玫瑰上镶着晶莹的露珠,映着红媚的笑颜。“我要买朵玫瑰。”她扬起玫瑰嚷道。
“我给你买。”铁刚爽快地掏出钱包,一边问老板娘,“多少钱?”
“一朵十元,现在打折,便宜一点,五元卖给你了。”老板娘也很爽快。
铁刚拿出五枚硬币,递给老板娘,一枚硬币滑落,滚到红媚脚边。红媚弯腰拾起,猛然怔住,那硬币上印着一朵嫣红媚的玫瑰,不正是她给街上乞丐的一枚吗?很多回忆在她脑海串连成线,‘他一直很好,供我上学,供我读博,不时给我钱,现在老家养老。我说自己可以做家教挣钱,但他还是要给我钱,唉,父母都是为子女啊……’
哦,她终于明白事情的所有始末,又一次微笑起来,这笑容让铁刚惊诧不已。“红媚,你还要不要玫瑰,赶紧把钱给老板娘。走了!”
“不,你走吧!玫瑰我自己买。”红媚望着铁刚,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