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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任夫君

楔子

初夏,南疆皇宫。

“蛊王,大将军飞鸽传书说明日便能抵达皇宫。”

“姜易他明天回来?”我打了个嗝后继续啃着鸡腿,“本王这大半个月不见他人影,他干吗去了?”

伺候我的丫鬟翠宝答道:“大将军此次出宫是为蛊王你寻找第一百零六位夫君。”

香喷喷的鸡腿应声落地,我一脸震惊地指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道:“什么?!可是我……我已经怀孕了啊!”

大将军说这两者并不冲突,蛊王身系传承那哈族子嗣的重任,现在就该为蛊王生第二胎做准备。”

我怒而掀桌,气呼呼地嚷道:“难不成你们当我是母猪啊?!”

翠宝见状连忙替我打扇:“蛊王别动了胎气,你的身份可比母猪高贵多了。”

所以我和母猪在实质上并无差别。我一口气没接上来,被气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1

夏日绵绵,春满楼中夜夜笙歌。“本王我又活过来了!再也不用大热天的在肚子上捆个枕头假扮孕妇!”我开心地跟着屋外响起的琴声翩跹起舞,就差激动得落泪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一辈子待在这种莺莺燕燕的地方也不愿回皇宫。

我是蛊王没错,整个南疆都是我的地盘,可我却不能为自己做主。我爹娘去得早,只留下我这根独苗,偌大的南疆唯有我一人身上有天皇蛊,所以蛊王的位置我不坐也得坐,生孩子的事情我不干也得干。

看着铜镜里稚嫩的脸庞,我不由哀伤地长叹了一声。天皇蛊乃是万蛊之王,若是我受孕,体内的天皇蛊也会一分二留在我的下一代身上。所以那些害怕我跟我爹娘一样早死的大臣竟在我才及笄不久的情况下,就为我找来百余位夫君,让我生产……

每日看着密密麻麻的绿牌,喝着各种恶心的补药,我只觉自己活得还不如母猪。命运让我成为一世蛊王,我无法反抗,所以我只能逃。逃离皇宫,过着普通人平淡如水的生活,那是我最为向往的。

可当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比普通人还要惨,竟然躺在了无人烟的荒林中。

衣衫依旧整齐,我站起身来庆幸地拍了拍胸脯,心想:还好我够机智,出来的时候换了男装,要不然春满楼的老鸨肯定会在劫财之后,逼我去当她家的花魁。

俗话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节操还在,钱可以再赚。

于是乎我掸了掸身上的泥土,两袖清风地朝荒林深处走去。

莫要怀疑我脑袋被门夹了,就是往深处走没错。以我这小身板,怕是走到天亮也不一定能走到城镇。

所以当下我得为自己找个代步的工具。老虎不行,太吓人;野猪不行,太滑稽。就在我抿唇深思到底该抓哪种野兽代步时,一道野马的嘶鸣声突然划破长空传到我耳朵里。

这马在攻击人?待我闻声寻到野马时,却见不远处身着一袭白衣的男子正坐在地上吃痛地捂着膝盖。

“公子小心。”听到动静的白衣男子抬头看向我提醒道,“那野马性子烈,不易驯服。”

“是吗?”我莞尔笑道,随即吹了一声口哨。

白衣男子诧异地瞪大双眼,只见原本狂奔离开的野马竟跟小媳妇一般哒哒哒地低着头在我跟前停下身来。

“奔驰你真乖。”我摸着野马的鬃毛,一脸得意地仰头看向那位白衣男子。

“这……它是你的马?”他惊讶地指着奔驰说道。

“不是啊。”我笑着摇了摇头。

白衣男子不解地蹙眉:“那你为何叫它奔驰?”

我骑上马背,嘚瑟道:“刚给他取的。”

我虽是蛊王,每天十二个时辰被人监视着,但我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我会兽语。为了能学会兽语,我可是就连出恭的时候都在研究一本叫《兽语大全》的秘籍。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我多年苦学,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只要不是哑的,我都能良好地跟它们沟通。

“白衣公子,你要随我一起走吗?”见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还真不好意思独自跑路,不过也胜在他长得还不错,我才不嫌弃将他打横抱起放上马背。

2

白衣公子说他姓东南,单名一个枝字,芙水镇人士。他到这荒林中来就是想捉一匹野马好在狐朋狗友面前嘚瑟,岂料他出师未捷就摔伤了腿。

东南枝问及我的身份,我只能随意捏造。说自己叫柳尚月,久居于都城,这次出门就是想多长长见识,体验一回天涯浪客的生活。

“柳公子见解独到,在下能结识柳公子实乃三生有幸……”东南枝说到这里顿了顿。山路颠簸,怕他被摔下马我不由得紧抱住他。还好我准备工作做得充分束了胸,就算紧贴在一起,他也不会察觉出异样。“如果柳公子不嫌弃的话,我愿与你一同浪迹天涯。”东南枝再次说话时,声音却沙哑了许多。那时纯洁的我只当他是腿伤得厉害,压根不曾想过他竟然从那时就对我动了坏心眼!

“小二,来两间上房。”看到东南枝从鼓鼓的荷包里抽出一张银票,我立即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道:“东南公子为人豪爽,我自然不会介意与你一起踏遍南疆的大好风光。”

不得不说,东南枝有着一双深邃如墨的凤眸,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只优雅妖孽的白狐。看着他脸上的微笑,我差一点就傻缺地同他讲起狐语来……

“两位客官,近日我们宁安镇正在举行斗蛊大会,住店的人多,现在就只剩一间房了。”店小二的话及时将我即将出口的狐语给打断。

“那就一间房。”东南枝镇定从容地说道。

他浑身是泥,脚上又有伤,可看到他脱得仅剩一条亵裤后露出肌肉匀称、还有人鱼线的上半身,我怎么都淡定不下来。

“柳兄,你怎么了?”东南枝踏进浴桶里,将水从头上淋下,转而看向我问道。

我看向他锁骨处晶莹的水珠,只觉鼻尖突然一热。“我……我肚子疼。”对上他幽深的眼眸,我连忙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肚子仓皇地从房里逃了出去。

我的天啊!因着之前的画面太有震撼力,我的鼻血竟流了快半盏茶的时间才止住。别问我反应为何会如此激烈。作为一个全南疆拥有一百零五位(现在算是一百零六位)夫君的蛊王来说,我真的很受伤。

因为我压根就不曾看到过如此限制级的画面!

我在茅房里用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得以平复我凌乱的内心。

“柳兄,你还好吗?”我回到房间时,东南枝正穿着一袭绘有墨竹图样的长衫依在窗边赏月,披在身后的湿发已被晾干,随着清风微微飘起。

我能说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情我天天都干,可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心神不宁。从前我一到寝殿便命我那些夫君灭了灯,让他们睡在榻上时不时敲几下榻板弄出些动静来。老实说过去的这大年里就连我那些夫君长什么样,我都不曾看清。

“东南兄还不歇息吗?”客栈简陋没有床榻,我看了看足够两人同睡的大床紧抿着唇。看来今晚我只能豁出去……睡地上了。

“我尚且不困。”东南枝突然从包袱里拿出一支青玉短笛道,“你先休息。”

好家伙,这支青玉短笛少说也得上千两,看来东南枝这个土豪的大腿我是抱定了!我素手纤纤,从小只学会如何批奏折,若是没遇到东南枝,除了去当花魁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养活自己。

目光在看到东南枝吊在短笛上的玉坠时,我不由一怔。这玉坠好生眼熟而且质地更算得上是极品,就连我皇宫里的那些也不一定能比得上这玉坠。

至于我在何处见过这玉坠,很显然这并非我当下该纠结的问题。我抱起被子往地上一铺:“我身上脏,今晚睡地上就好。”

“其实柳兄……”

“东南兄晚安。”心知东南枝肯定会说他不嫌弃我脏,让我跟他一块睡床上,我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道。

闭上眼,我以为东南枝会吹笛,哪知他却突然出了房门。大约一炷香之后,我才又听到推门声和脚步声。

香喷喷的烤鸡味让我本就没有睡意的大脑更加清醒。“卑鄙小人!”我咬了咬牙在心里暗骂道。赶了一天的路,中途吃的全是野果,回到客栈听说只有一间房,我的关注点哪里还会在吃的东西上,没想到东南枝竟然会在我睡着以后偷吃夜宵。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只能借翻身的动静吞了吞口水。

“柳兄?”听到东南枝轻唤我的名字,我不禁暗自决定,如果他再唤我一声,我就立即装出一副被他吵醒的样子,陪他一起吃烤鸡。

但后来不管我如何翻身,东南枝都没再叫我的名字,而我也就在这样翻来覆去的过程中睡着了。

3

“傻丫头,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蠢的。”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我耳旁念叨,虽然内容是在骂我,但语气却出奇的温柔。期间,我还听那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翌日,我伸着懒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床上的!看到东南枝近在咫尺的俊颜,我险些就要大声喊非礼。

“你醒了?”感觉到身旁的动静,东南枝缓缓睁开眼道。很显然东南枝并未清醒,墨色的黑眸中一片迷离。

这时我脑子里想到的竟不是香喷喷的烤鸡,而是昨夜里东南枝的美男入浴图!于是我又咽了咽口水诧异地问道:“我为何会睡在床上?”

“昨晚你自己爬上来的。时间还早再睡会。”东南枝说着又闭上了眼,只是他将腿搭在我腿上是个什么意思?

和东南枝靠得太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青竹熏香。我的天啊!我竟然和一个男人睡在了一起,而且还是我主动爬上他的床的。顿时,窗外的鸟鸣声突然不见,我只听到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我嘴角微张,在心里默念道。我出生至今还从未跟异性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这让我的内心如何平静得下来。

“柳兄你怎么了?”吃早饭的时候,东南枝看着我猪肝色的脸后又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只是这样的笑容却让我觉得很不安,像是自己下一刻就会成为他口中的猎物。

“兴许是昨日野果吃太多,肚子还是很不舒服。”我慌忙将目光从他脸上收回,顺口胡诌道。

土豪如东南枝,他竟也不问我出门为何不带银两就连换洗衣裳都没有,直接带我去了春晖阁布庄买下许多适合我穿的成衣。

“这些总共多少银两?”见掌柜将我看上的衣衫都包了起来,我突然开口问道。虽然我现在没钱还给东南枝,但得了他的恩惠,我自然得帮他讲讲价。

掌柜奇怪地看了东南枝一眼,随即支吾道:“一共……五十两。”

“五十两?!”没想到我们南疆丝绸这么便宜,我记得上次听姜易说单单是一匹丝绸在离国的市价都是八十两,更何况是成衣,而且我买的还是好几件成衣。

就在我犹豫着都这么便宜了还要不要再讲价的时候,掌柜又看了一眼东南枝道:“要不就二十两银子?”

我浑身一抖,便见掌柜生怕我不买似的,立即将包好的衣衫塞到我手里问:“公子认为给多少合适?”

是我南疆的东西太物美价廉?还是说本王太有魅力?最后掌柜竟答应十两银子把衣衫卖给我。

长街上行人来去匆匆,东南枝突然拉住我的手说:“今日此处有斗蛊大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离国人斗武,南疆人斗蛊。在南疆人们以毒蛊来评定对方的地位,所以拥有万蛊之王的我自然在南疆拥有着最至高无上的地位。

“我不会蛊,对这东西也没兴趣。”我神情黯然地垂眸说道。

东南枝握住我的手突然一僵,柔声说道:“其实我也对蛊不感兴趣,你饿了没?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烤鸡做得特别好吃的酒楼。”

一提到烤鸡,我内心那点小忧伤便立马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烤鸡?”我反拽住他的手,神情凝重地问道。

“你昨晚做梦的时候说的。”东南枝很是自然地回答道,随即便拉着我的手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在刚才的那一刻我差点就以为东南枝是姜易派来的人,不过姜易那货太抠,就连他姐姐成亲的时候也只不过送了一对玉璜而已。像东南枝这样全身超过上千两的行头,绝对不可能是姜易给的。

而且我觉得自己有很大的可能在睡觉的时候梦见自己吃烤鸡。

4

烤鸡配汾酒!

“东南兄,没想到你竟然也好这口!”我欣喜地说道。

一坛汾酒下肚,只见东南枝动作极为优雅地扯下一只鸡腿递到我面前:“兴许这就是世人说的缘分。”

“对对,上辈子我与东南兄定是经历过至少九百九十九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相遇。”我啃着鸡腿口齿不清地说道。

“为什么是九百九十九次回眸?”

对上东南枝略微深邃的目光,我打着饱嗝道:“人家都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会换来今生的一段情缘。我的情缘都来得太容易,所以遇见像你这样志同道合的朋友肯定得比五百次回眸更多。九九九,称兄道弟至永久。”

“原来如此。”或许是我喝得太多眼花了,竟觉得东南枝的目光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祝我俩的情谊到永久。”东南枝展颜笑道。

后来和东南枝相处久了,我惊讶地发现他在吃喝玩乐上竟和我的喜好极为相似。在吃上面,我俩都爱烤鸡配汾酒;在玩上面,我俩都不喜斗蛊,而是喜欢静静地坐在窗边下棋。我说我以前总是爱和自己下棋,东南枝说他也是,所以我跟他对弈时,虽然对手不再是自己,但我俩总是会同时下两盘棋,以显示自己分身的能力还在。

在宁安镇小住了数日后,我便提议说去凤莱山看看。东南枝二话没说立即准备了干粮、马车,隔日便跟着我和奔驰一起去了凤莱山。

“东南兄,你这样跟着我浪迹天涯,你家里人知道吗?”路上我闲得无聊随意问道。

东南枝却道:“在我八岁时,我的父母便已双双去世。”

“啊,没事。”我拍了拍东南枝的肩膀安慰说,“我三岁死了爹,六岁死了娘。这样一比,你算是幸福的了。”

东南枝默了默,眼底仍旧带着一抹哀伤,大概是我又让他想起了死去的爹娘。为了转移话题我又道:“你的家业如何?”

东南枝只是含糊地回答我说:“家里是经商的,生意还算不错,每年还能赚上个几百万。”当时我哪里知晓东南枝的底细,只当他是父母双亡、有钱有房、年收入数百万银两的土豪。到后来愚蠢的我才知道,东南枝说的几百万指的竟是黄金!

“东南兄外在的条件完全是当下南疆姑娘心中所追求的高富帅,不知东南兄成亲了没?”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哪知东南枝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闷闷地难受:“那你为何还抛下妻子跟着我四海为家?”

东南枝闻言神情变得越发黯然:“我妻子是迫于无奈才嫁给我的,她对我毫无感情可言,在她心里我甚至还比不上伺候她的丫鬟。成亲到现在,她从未拿正眼瞧过我,所以我到底身在何处,她是不会在意的。”

难怪他会愿意跟着我四处游荡。

“你娶的媳妇是个瞎子吧。”我气愤地说道,心里总觉得像东南枝这般俊美多金又温柔体贴的好男人是不该被人辜负的。

东南枝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的山林道:“她不是眼瞎,只是心盲而已,喜欢上了她不该喜欢的人。”

“东南兄,天涯何处无芳草。若她真不爱你,休了她再找一个爱你的姑娘便是。”

可东南枝却说大多数姑娘爱的都是他的钱而不是他的人,与其再伤神地去找姑娘,还不如纵情于山水之间。

他爱的人,不爱他;爱他钱的人,他不想去爱。如此甚好,一股莫名地欣喜突然涌上心头,我把内心反常的情绪归咎于自己找到长期免费劳动力加移动小金库的原因。

5.

在去往凤莱山的这一路上,我发现东南枝对我的照顾甚至比翠宝还要细心。夏日夜里蚊虫较多,每次露宿郊外时,东南枝都会找来艾草为我驱蚊,会在我睡着以后才入睡;路上的野果都是他尝了之后觉得好吃才给我;怕我被烈日晒伤皮肤,除了骑马其他时候东南枝都会替我撑伞。

历时大半个月后,我和东南枝终于抵达了凤莱山。凤莱山乃是一座阴阳山,山的阴面长年积雪不化,山的阳面则长年花开不败、四季如春。

我要去的正好是这座山的阴面,知道我想法的东南枝也早就为我准备好了狐裘。

“东南兄,这里的景致好美。”南疆气候温和,极少降雪。看着眼前银装素裹、漫天飞雪的画面,我激动地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说道。见东南枝怔怔地看着我不说话,我捏了一个雪球就砸在他的脸上。

原以为他会回过神来报复我,岂料他竟然默默转身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在路上买的西瓜。“东南兄,你要干吗?”我吓得连忙护住脑袋,生怕他用西瓜来砸我的头。

东南枝勾起一抹阴森的狐狸笑,缓缓向我走来。就在我准备搬起地上的大石与他对抗的时候,只见他突然一个手刀将西瓜劈成两半。

一半给我,一半给他自己。东南枝道:“赏雪吃西瓜,柳兄难道不觉得特别有情调吗?”

啊,原来只是吃西瓜而已。于是我俩就静静地坐在雪地上啃起西瓜来。

“好美,真想永远就这样待在这里。”东南枝看向正兴高采烈吃西瓜的我说道。

一朵晶莹的雪花正好从东南枝如蝶翼般的睫毛前飞过,望向他如秋潭般深邃的眼眸,这一刻,我竟觉得眼前的雪景还没东南枝的脸好看。我吐出一粒西瓜籽说:“不成,此处虽美,但我更怀念忘春居的烤鸡。”在宁安镇时,东南枝便带我去忘春居吃的烤鸡,那酥脆喷香的口感简直比宫里御厨做得还要好吃。后来我才知道忘春居在南疆到处都开有分店。

东南枝闻言不禁抽了抽眼角,哭笑不得地说道:“从前听人说要绑住一个人,就要先绑住他的胃。如果有人愿意天天做烤鸡给你吃,你会舍不得他吗?”

“当然舍不得。如果有人能做出像忘春居那样的烤鸡,我巴不得将那人整日绑在身边。”我斩钉截铁地点头说道,只见东南枝唇边扬起一抹如初雪般沉静温润的微笑。

我的心跳在这一瞬间骤然一停,我竟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摸摸东南枝俊逸好看的脸庞。

我现在是个男人啊!手伸到半空中,突然袭来的一阵寒风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柳兄你……”东南枝说话的语气有些诧异,但神情却又带着几分欣喜。

做贼心虚的我机智地将手转而指向他腰间的短笛:“看你随身带着短笛,我也素来喜欢听人吹笛子,可是跟你相处这么久以来,却还没听你吹过曲子。现下你应景来一曲可好?”

东南枝微不可见地轻轻一颤,对上我期待的目光,他愣是犹豫了半晌后才点头答应。

飞鸟绝,野兽散,什么是魔音绕耳,我活了十五年今日总算是深深地体会到了。虽然琴音曲不成调,很是难听,但东南枝此时衣袂飘飘如谪仙般的神态却是极美的。

“尚月!”然而就在我犹豫着该不该打断他的笛声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东南枝的笛声吓跑了飞禽走兽,却引来了一直在找我的姜易。东南枝的笛声终是在姜易出现时戛然而止,他先前悠然的神情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孤寂黯然。

而姜易在看到我平坦的小腹时,那神情只能用被雷劈到来形容。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害怕姜易暴露我的身份,我趁姜易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来时,拉着东南枝就往山下跑。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声,就在我转头看向如海浪般向我袭来的白雪时,耳边突然响起东南枝低柔的声音:“尚月,有我在,别怕。”

我还没来得及弄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便被他紧抱着跳下了山崖。

听到耳边震耳欲聋的响声,我这才清楚地意识到,东南枝的笛音在引来姜易的同时还引来了雪崩……

6.

还好崖底是满满的积雪,再加上落下来的瞬间又被东南枝给紧紧抱住,所以我根本就如同落在棉花上一样一点没受伤。

“东南兄,你受伤了没?”我从东南枝身上爬起来,紧张地摸着他的胸口问道。

只见东南枝脸颊微红,支吾着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长松了一口气,眼中却隐约涌出泪花。我从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喜欢的是那人的脸,而不是他的心。但刚才东南枝紧抱着我跳下崖的那一刻,我竟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他的全部,不管是他的脸还是他的心。

“你哭了。”东南枝神情一怔,声色喑哑地说道。

我终于在收下一百零六位夫君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爱,我能不喜极而泣吗?

可下一刻东南枝却神情黯然地说道:“你若真喜欢他,便直接告诉他就好,何必如此费尽心思地躲着他……”

东南枝的话还未说完,我便开始抽搐得在地上打起滚来。真是祸不单行,我体内的噬心蛊毒竟选择在我准备向东南枝表白的时候发作。

“尚月你怎么了?”

就算不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上肯定苍白得比厉鬼更加骇人。“毒蝎……”我吃力地发出兽语希望能找来毒蝎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克制我身上的噬心蛊毒。

只可惜这冰天雪地里怎么可能会有毒蝎。蛊毒攻心,我难受地用手臂抓出道道血痕,嘴唇也被我咬破。

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蛊王早在六岁那年就把天皇蛊给了别人。

八年前,娘亲去世后,姜易曾带着我来这风景绮丽的凤莱山散心。那时我在这里遇见过一个血肉模糊、浑身是血的小男孩。

“救我,我愿用此生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报答你。”在小男孩晕倒之前,我看到他乌黑的眼眸宛如黑宝石一般明亮。

小男孩中的乃是罗刹蛊,中此蛊之人会全身溃烂,最后七窍流血而亡。我不敢想象是谁会对一个小男孩下此毒手。

那时我唯一的亲人已去世,我本就生无可恋。在从小男孩身上搜出一本令我好奇的《兽语大全》后,我心甘情愿地将体内的天皇蛊逼出来种到了小男孩体内。

天皇蛊在进入小男孩的体内后,瞬间便将罗刹蛊吞噬。见他急促的呼吸转而变得均匀,作为报答我便拿走了他贴身放在胸口处的《兽语大全》。

现在我没有天皇蛊又找不到毒蝎,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就得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意识逐渐变得昏沉,但我却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覆上我冰冷的双唇,随即一股暖流灌入体内在我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7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身在皇宫。

“蛊王,你终于醒了。”姜易端着药碗,半跪在我跟前说道。

“他呢?东南枝他人呢?”既然我现在人在皇宫,那东南枝肯定已经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

“东南公子他……”姜易欲言又止,“蛊王你还是先趁热把药喝了吧。等养好身子才好孕育子嗣。”

孕你大爷的。“将本王所有的夫君都遣散出宫。”我撑起身来拂掉姜易手中的药碗厉声道,“如若不从,本王格杀勿论。”

见姜易低垂着头,手背青筋暴露紧攥成拳的模样,我不禁在嘴边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姜易十六岁时就被我娘封为大将军,我娘去世后,他便像摄政王一样代我处理着朝中的所有大事。

那时年幼的我不谙世事,姜易说什么我便是什么。直到有一日,在我和皇宫里的白老鼠吱吱沟通时,吱吱告诉我,说姜易想要骗取我身上的天皇蛊,好自己做这南疆的蛊王。

从那一刻起,我便开始对姜易有了戒心。假意以爱慕姜易为由,关注他的动向。随着我的成长,姜易越发无法左右我,更找不到办法让我心甘情愿地交出天皇蛊。若是我不愿意,我可以选择同寄宿在我体内的天皇蛊一起死去。姜易曾怀疑过天皇蛊已经不在我体内,所以他便命人暗中在我茶水中下入噬心蛊。还好后来吱吱替我找来毒蝎以毒攻毒才压制住我体内的毒性。

姜易见我已经不再是受他所摆布的傀儡,就想着让我诞下子嗣,然后再杀了我继续做他的“摄政王”。

可惜他所有的密谋都被我的小伙伴们给听见了。

在遣走所有的夫君后,我在南疆四处悬榜,花了整整七天时间也没能找到东南枝。不过我却意外地发现,东南枝竟是南疆第一首富,家财万贯,商铺遍布整个南疆。布庄春晖阁是他家的,酒楼忘春居是他家的,就连妓院春满楼都是他家的!最重要的是他虽父母双亡,但却并没有成亲!!!

在南疆的百姓看来,我是昏庸好色的蛊王。估计是东南枝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也跟肤浅的百姓一样,害怕我染指他,所以才不肯再见我。

这日,我魂不守舍地坐在大殿上,心里想着东南枝那如狐狸般狡猾却又温暖的笑容,香喷喷的烤鸡在我嘴里却形同嚼蜡。

“我又不是母老虎,见我一面会死吗?”我哀伤地嘀咕道却见吱吱窜到我桌案上来,仰头望着我手中的鸡腿流口水。

“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个办法!”我欣喜地将鸡腿放到吱吱面前用兽语告诉她,说让所有的小伙伴们去帮我找人。

8.

兽多力量大,我没想到吱吱她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替我找到了东南枝,更令我无法相信的是东南枝竟被姜易关在天牢里。

当我急急赶到天牢中时,东南枝的脸早就已经肿得跟猪头一样,他浑身到处都是鞭痕,甚至胸口前还有被烙铁烙过的伤痕。

看到他的伤口,我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好像是被人抽干了一样,痛得我难以呼吸,泪水如同散落的珠帘般滴落在东南枝的脸上。

在来天牢的路上,吱吱告诉我,姜易曾经联合东南枝的表叔害死过东南枝的父母,还在年仅八岁的东南枝身上种下罗刹蛊,将他扔在了无人烟的凤莱山中。岂料东南枝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后来他从表叔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家业,再后来姜易在山崖下找到我和东南枝后,便将东南枝关到这天牢中,逼迫东南枝交出他们家富可敌国的藏宝地图。

吱吱还说,东南枝其实是我的第一任夫君。在得知我在民间广招夫君之后,他便隐姓埋名让姜易将他带回了皇宫。之所以我在后宫的生活能够瞒天过海,都是因为东南枝私底下买通了我其他所有的夫君。在后宫中东南枝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得极好,然而这次我和东南枝一路游山玩水竟被姜易发现了真相。

对于第一任夫君这个头衔,我十分反感,所以我从未翻过东南枝的绿牌。没想到我竟然错过了自己的真爱!

我怒问吱吱为何不早些将东南枝的事情告诉我,吱吱却啃着鸡腿白了我一眼说:“我又没问过他,更何况东南枝还让我保密来着,不然他就吹那毁灭性极强的笛音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听。真不知道东南枝到底喜欢你这个吃货哪一点,竟肯为你去苦练自己根本没办法掌握的乐器。”

“东南枝……”东南枝身上没一块肌肤是好的,我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一步步往寝殿的方向走。

“东南枝,我什么都知道了,就连吱吱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了。”若非是东南枝将天皇蛊再种回我身上,我绝不可能活到现在;若非东南枝将天皇蛊还给我,他又怎会身体虚弱到连姜易都打不过。

“东南枝你真傻。”我哽咽着走一路,哭一路。

而就在这个时候,东南枝竟吃力地缓缓睁开眼道:“尚月,我会用尽自己的全部来爱你……你不要喜欢姜易好吗?”

东南枝紧紧拽住我的手,仿佛像是拽住最后一丝希望,双眼满是哀求地看着我。

“我从头到脚、从出生到现在都不曾喜欢过姜易,但我确实爱上了一个人……”对上东南枝黯淡的眼眸,害怕他紧握住我的手下一刻就会松开,我立即哭笑不得地解释道,“那人姓东南,单名一个枝字,是我的第一任夫君,也是我的第一百零七任夫君,更是我唯一的夫君。”

东南枝闻言这才扬起满意的微笑又晕了过去。

“真是令人感动的告白啊。”就在这时姜易竟带着他麾下的禁卫军造反了。

看到密密麻麻的禁卫军将我包围,我阴沉地冷笑道:“姜易,过去你背着我在朝里搞的那些幺蛾子我不跟你计较,可你害死我夫君的爹娘这笔账,今日我定要跟你算算清楚。”

“笑话,就凭你现在的样子还要跟我算账,真是妄想!”姜易说着便挥手命令禁卫军将我拿下。

我就像是没看到眼前的这样般,转身继续往寝殿的方向走,嘴里说着他人无法听懂的兽语。

顷刻之间,天上便聚集了上万只雄鹰,而吱吱也帮我召集来如洪水般的毒蝎大军。“若不想死,现在就替我拿下姜易。”

很显然,禁卫军对姜易的忠心比不上自己重要的性命。姜易被擒住后,我便命人将他扔进天牢,把他用在东南枝身上的酷刑以百倍偿还在他身上。

“尚月,你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东南枝在醒来后紧攥住我的手,两眼发光地问道。

我看着他滑稽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自幼在这深宫之中长大,从来没有人像东南枝这般愿意把他的一切都给我,只是为得到我的爱而已。

虽然之前他明明在我身边,我却没看见。不过还好,至少我没错过他,与自己的幸福失之交臂。

看向他乌黑如墨的凤眸,我连连点头道:“是真的,没错。不过作为我唯一的夫君,今后你必须每天亲自做烤鸡给我吃,不管是你的钱、你的身、你的心都必须通通属于我。还有,那春满楼的妓院不许再开了。你可愿意?”

突然间,东南枝猛地一把大力将我拽到他跟前,在我额间轻轻一吻,用甜如朝露般的声音在我耳畔轻声说道:“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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