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分别,自此分别,他终于转过身去,不能再多看她一眼,他不知道,这将是他与她最后一次相见。他更不会知道,六个月之后,在日本,当他在深夜惊醒,会看见一堵墙正向他倒来。他们说一刹那是一秒钟的360分之一,那么这就是一刹那吧,由生至死。由生至死的一刹那,他想起父母家人,所有未完的心愿,而他最后的想起,是她。那堵墙轰然倒下,想她,成为永远。
而她更不会知道,三年以后,她会看到那一张报纸。她的无名指上已有窄窄一圈金戒,正与新婚的夫君一起装修新房。一手替新郎扶着凳子,忍不住偏头去看地上接油漆班点用的旧报纸。那报纸旧得发黄发脆,油漆斑斑里透出几个字“神户大劫难”。她的眼光突然定住了,她看见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在遇难华人的名单里。她看一遍,又看一遍,是他,他的名字,她永远不会忘记的他的名字。又是一滴油漆落下来,糊住他的名字,从没有一刻,她更想嚎啕大哭,也从没有一刻,她更明白自己不能哭。
此刻,六月年轻的阳光在他们头上,操场上熙熙攘攘,全是准备挥别大学时光,各奔前程的毕业生们。今天是个毕业天,毕业天是个分别天。每一个人都以为,这只不过是年少时节的一次分别罢了。
每一个人都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