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是个傻姑娘,从一开始认识她,我就这样固执地认为。
“嫁作他人妇”,国庆过后,陆陆的QQ签名变成了这句。
“终于结婚了?”在网上试探性地问她。
“恩,国庆回老家办了。”是不是女孩子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回答得羞羞答答。
“什么叫‘终于’?”还没过两秒钟,就突然反应过来,变得凶悍无比。
“因为你很优秀啊,你的要求也很高啊,所以能够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不容易啊。怎么不会是“终于”
呢?”虽然没有面对面,但说这样的话我脸红,某位哲学家说过,任何的好的夸张在女人那里都会被照单全收。
但是陆陆不会。
陆陆其实聪明绝顶。例证就是她的高考。她是2003年贵州省的文科状元之一。最令人惊奇的不是她文科状元
的头衔,而是她在高三最后一学期的时候依然是个理科生。当面对如果继续理科下去,将无法百分之百考上清华
北大的现实时,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文科,几个月之后,凭借其英语和数学的优势,以及短期突击文综的成功,
她当了状元,上了北大。不知道当时的文科第一名是用怎样的心情来看待她,如果换作我,是会憎恨她的,因为
她太过牛逼了。
看过她的母校网站宣传她的照片,一头鸡窝似的乱发,一脸无辜冤枉的表情。看到后,我告诉她,你这样的
照片足以让很多人舍弃状元而不要的,难道要考个北大,当个状元,形象就必须如此悲催么?
闻听此说,她一脸狰狞,比宣传图片还吓人,大喝一声:太过分了……
北大研究生毕业后,本来可以到香港中文大学去继续她的博士生涯,但是陆陆又一次毅然决然地来到这座西
部小城。据说,其中原因有三,一是因为爱情,自己好不容易找的男友到了这个城市的一家全球五百强工作,如
果不及时跟踪而来,估计爱情就真的进了坟墓;二是因为进高校太苦,上课也无趣,不想在大学里熬成灭绝师
太,残害成年人,于是撺掇到高中来毒害未成年人;三是皇城根下生活了六年,什么带“中国”两字的大学没见
过,西部小城的大学和京城的大学相比,确实有点寒碜,既然做不到风头,那就下降一级,去过鸡冠吧!
在这所全国知名的高中里,确实高手云集,很多老师的水平绝不亚于高校滥竽充数浑水摸鱼之流。当然要进
来,就还是要两把刷子的。
陆陆来试讲的时候,讲青冈卓行的《米洛斯的维纳斯》,简直没有丝毫师范技能的她把下面的校长、主任、
组长简直当成了普及美学的对象,滔滔不绝,离课万里,逞个性之畅快,苦听者之神经。据坊间传闻,讲得糟糕
异常,如果不是头顶状元头衔和北大研究生名号,估计被立马扫地出门了。不知道优秀的人的经历是不是非得有
这样一个糟糕的开头,才好反衬出他们日后的光芒来。反正高手就是高手,适应一段时间后,马还真的是马,而
不是杂交的骡子。
在那所学校一起进行密集型培训的时候,曾经有缘看过陆陆的备课本。奶奶的,咋一看就让人惊呼不已。一
是惊呼其书写之丑,简直丑得神魂颠倒,其实后来细想,也不是丑得那么恐怖,主要是在我心中,北大的人写字
至少也应该是半个王羲之吧;二是一堂课几乎就备了半个备课本,认真看来,几乎就是进入了考古癖的私人书
库。
一个字“瓜”;
两个字“真瓜”。
一个小小的模拟备课至于整得如此堂而皇之,如此周武郑王吗?
细细看来,每一行文字下面都空了一行。
“投机取巧,以行距的增大来冒充自己写了好多!无耻啊,无耻!”
“我主要是想在和你们讨论的时候,把你们讲的要点备注在下面!”陆陆少有的低声和温柔。
“阴险啊,阴险,北大的人就是这样的么?”
暑期培训,省上还搞了个什么网络学习,必须定期地上网发表文章,谈自己在新课程改革培训中的心得体
会,最后还要交上一份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总结。奶奶的,又是一个形式主义。
“陆陆姐,我学校集中培训完就要回到遥远的河南驻马店老家,老家小山村连电脑都没有,更不要说网络
了,你能帮我每天点开电脑,稍微完成一点心得文章吗?不需要写那么好,主要完成即可。”猛哥首先向傻姑娘
发出求救信号。
“没问题,你就回家安心休息吧!”陆陆爽快地答应了。
傻妞啊,傻妞,你不知道“十个当中九个骗,总部设在驻马店”吗?
此口一开,居住在遥远的土家族自治县的阿飞,居住在城市边缘的小丽,居住在三环以外的我都一下子失去
了网络,厌恶了电脑,都将同样的请求发送给了陆陆。本来以为她会按照亲疏依据年龄稍微拒绝一批,嘿,别个
照单全收了。
假期归来,一看网上自己的账号下面,洋洋洒洒谈论新课改的心得一篇又一篇,观点犀利,结构严谨,时而
痛陈旧课堂之弊端,时而极言新教学之优点。既完成了任务,还让人增了脸,还给每个人赠送上了一叠打印好
的、排版细致的总结论文……
“陆陆,您真好!改天请你吃饭!”又是猛哥发出口头承诺,大家于是尽相效仿,接二连三。反正直到我离
开那所学校,这些承诺都没有实现。
多傻的一个姑娘啊!当年考北大,真的不知道如何考上的,一想到这里,我就极端厌恨中国高考制度一考定
终身的不堪来。让这样的傻瓜进北大,让我等聪明之人徘徊在北大之外,公平么?
开始正式上课了,和其他年轻人不同的是,陆陆几乎每节课都跑到其他老师的课堂蹭听。她这一去不打紧,
别个老师紧张了,好多在职老师都是普通师范毕业的,突然见到状元和北大研究生到自己课堂来听,恨不得使出
浑身解数,于是课堂讲得水生风气,她在下面记得不亦乐乎,又中了她的圈套。
几乎每个单位都是如此,一起进去的,往往会结成小团伙,如果再加上性格相合,那就典型的成为核心集团
了。陆陆在短时间内成为了这个核心集团的核心。奶奶的,难道北大出来的就那么牛么?随便在哪个团体里就是
当领导的命么?猛哥说,其实不是的,你没见陆陆最傻么?她最能吃亏么?
又是一个瓜娃娃?这叫“阴险狡诈计深远”。
陆陆还是个笑点特别低的女娃娃,任何一件稍微有点趣味的事情讲给她听,她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用最大的
能够震动过道的笑声来配合你,让你超级有讲话的自豪感,错误地以为自己的冷笑话水平有多么多么的高。每次
看到她听笑话的时候,香肩斜靠,花枝乱颤,一张脸被扭曲成最狰狞的笑容,我就情不自禁地狂笑起来:北大女
生,高考状元也不过如此啊,笑点竟然如此之低!难道稍微装一下逼,都不会么?哈哈哈哈。
“我倒觉得和陆陆讲话特别有成就感,北大的女生都一下子理解明白了我的想法,你们却明白不了,哼!”
讲冷笑话最冷的猛哥一脸骄傲,充满对我等理解能力低下之人的不屑。
离开那所学校后,和陆陆联系较多,QQ上经常告诉我,她又上了一堂好课,她备某节课又郁闷了,她又搬住
处了,什么时候到她家去亲自做饭请我吃等等。某一天她善心大发,邀请我到她租房子旁边的一家乌鱼店去吃
饭,本来不想跑那么远去吃一顿的,但是耐不住这个傻姑娘三番两次的网上邀请,电话胁迫,说这个店如何如何
高档,说这个乌鱼片如何如何鲜嫩,说得人食欲横流,哈喇子一次次翻涌,于是倒了几趟车赶到那里。一看,邀
请人一个,陪客众多:猛哥、飞哥、丹哥,三大吃货都在现场。那天点菜陆陆倒是给力,都点主菜,再加上三个
哥哥众心归一都点好菜,那顿饭是吃的唾沫横飞,筷子受伤。酒足饭饱,唤人结账时,陆陆突然一声尖叫:钱
包,我的钱包呢?
奶奶的,你忘带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忘带的是钱包?
“再摸摸,再找找,再翻翻包里!”小姑娘一脸无辜,让我想起了她状元榜上的照片。整个坤包都翻转了
个,就差拿刀子割小包的里子了,除了钥匙、手机及一些男人不宜物品,其余都无他物了。
“你们带钱没?你们先凑着,不可能喊L哥给钱噻?”
三大帅哥一起摸腰包,异口同声:因为你喊请客,所以没带钱包。
我突然发现,结账小妹的脸朝我转了过来,脸上的同情几乎都可以拧出水来。
“陆陆,你这个傻瓜!”我在心里暗暗骂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了钱包,拿出了我最钟爱的RMB。
“不好意思,下次一定再请你,将两次都补上。”陆陆在送我倒车的路口一脸傻笑。
…………
努力想写点关于陆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傻事,但是搜肠刮肚,留下的都是这些傻傻的碎片,在时光的流转
中,拼接成一个不完整的傻姑娘。
现在我们依然会看到对方的小企鹅亮起的时候,发过去一个表情或者问候一句:在干吗呢?最近好吗?
也会在看到后的若干天,回一句:老样子;备课呢?你呢,最近干吗呢?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交往不多,但是和她说话,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已经嫁作他人妇的陆陆,不知道还会不会依然那么傻?如果可能,倒情愿她就那样大大咧咧地傻下去。不
过,吃苦的就是她的老公了!
其实我最牵挂的还是:不知道她还记得欠我一顿乌鱼宴不?
陆陆,真的是个傻姑娘!也许她还记得,也许她已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