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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岁的老马
和他的二手夏利车
年5月,“国际二级汽车拉力赛”拉开序幕,此次比赛将从乌鲁木齐出发,终点是阿克苏,全程4000多公里,七天时间完成。塔克拉玛干沙漠和沙漠公路是这次比赛中最具吸引力的风景。全长500多公里的沙漠公路于1995年建成,它揭开了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腹地神秘的面纱,是当今世界上穿越流动沙漠最长的公路。 塔克拉玛干沙漠位于塔里木盆地中心,面积33万平方公里,是我国最大的流动沙漠,被称为“死亡之海”。 此次比赛吸引大批专业选手参赛。
马文辉,一个在新疆第一汽车运输公司开了一辈子车的74岁老汉也报名参加比赛,这让组委会很是为难。
其实,马文辉的经历颇具传奇,他1932年出生于新疆乌鲁木齐胡图壁县下三公村,8岁时父母相继病逝,靠给人放牛做苦工混饭吃。1949年,马文辉参军当了名汽车兵。1954年,退伍后的马文辉在南疆跑汽车运输,方向盘一抓就是五十多年。1991年,老马从新疆第一汽车运输公司退休了,摸了几十年方向盘,按说该歇歇了,可他不闲着,退休后自驾车游青海、走西藏,开始四处探险。而在2002年和2003年,老马还参加过新疆的汽车越野赛,并获得过二等奖。
此种类型的汽车比赛,不仅要有绝好的驾驶技术,体力也尤其重要。老马虽然有四五十年的驾驶经验,但毕竟上了年纪,而比赛的安全是组委会最为关心的问题。于是,74岁的马文辉和他开了十年的夏利轿车,被组委会拒之比赛选手之外。
老马不甘心,向主办方恳求——被拒;找电台向听众寻求支援——支持率只有百分之二;他倔脾气一上来,直接找到大赛组委会,签下生死状:“我马文辉,比赛期间发生任何事故自己负责!”也许是被老马的执著所打动,抑或是“生死状”起了作用,比赛组委会最终同意了他的要求,把他定为此次比赛的编外选手。
协议一签,老马就出发了。这次比赛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一个接一个的麻烦接踵而来。
首先是刹车失灵、方向盘不起作用,在行驶的第二天,老马的车就出毛病了——刹车失灵,凭着自己多年的驾驶经验,老马停车修好了刹车,没想到刚把刹车修好,方向盘又坏了,好在这些技术性难题均被老马一一解决。
然而,到了比赛第三天,老马遇到了凭自己的技术也解决不了的难题。原来,沙漠中白天气温高,随着行进路程的增加,老马所驾车辆的发动机温度也越来越高,甚至高到放进去一个鸡蛋,就能立刻烫熟的地步。为了防止发动机烧坏,老马索性把热风全打开,可是如此一来,发动机的温度是降低了,但车厢就变成“蒸笼”了。每每遇到其他选手,老马就调侃说自己是“诗(湿)人”。
行驶到一半路程的时候,老马遇到了沙漠中最难走的绵土地段。绵土,顾名思义,就是指极软的沙土。汽车在这种路段行驶时,车轮很容易陷入绵土。一旦陷进去,想要再爬出来便是难上加难。怎么办?
老马想到一个招:他拉出车上的坐垫,脱下衣服,铺在车轮前方的绵土上,再上车开过去。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挪,整整挪了大半天的时间才驶过那段绵土路。
就这样,一路上问题不断,一路上险象环生,老马毫不退缩,亦步亦趋地驶向目的地。不仅如此,他还一有空就抱起他那破旧的吉他,为大家唱歌解闷,不知疲倦。
比赛第六天,眼看着就到达目的地阿克苏了,老马的车却突然偏离了大赛行程的方向,行驶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老马弄错了线路?还是多天的沙漠行车让他终于不堪忍受,决定放弃?
只见老马一路狂飙,把车停在了道路旁的一棵大树下,他从车里走了出来,几乎是颤抖着靠在那棵树上。
这棵在沙漠里长了近百年的老树,跟老马有着怎么样的故事,为什么老马弃比赛不顾,跑向了这棵树呢?
五十年前的故事
老马的故事,得从50年前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说起。
那一年,当了五年兵的老马退伍回家了。汽车兵出身的他被安排在家乡一家运输公司当司机跑运输,那段时间马文辉时常随车队送货到阿克苏,而距离阿克苏不远的一家小饭馆,就成了马文辉他们的歇脚点。
马文辉喜欢把心爱的吉他带在身边,闲暇之际就弹两曲解闷,同行的司机都喜欢跟马文辉同趟出车,因为跟马文辉一道,就意味着旅途不会寂寞无聊。马文辉的幽默风趣、能歌善弹深受同事喜爱的同时,更吸引着一个美丽姑娘深邃的目光。
姑娘名字叫帕格丽,是阿克苏那家小饭馆老板的妹妹,她帮忙哥哥打理饭馆。帕格丽的热情大方、美丽善良深得马文辉所在的车队队员的喜欢,这也是吸引这群年轻人长期光临的一个重要原因,可帕格丽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了马文辉的身上。
逢马文辉来店里歇脚的时候,帕格丽就格外兴奋,她时常伴着马文辉的琴声为运输队的队员们跳一支优美的舞,或者伴着琴声唱一曲动人的歌。而马文辉也被帕格丽吸引,这两个矜持的小青年相望时的目光如水,可谁都没有勇气向对方跨出关键的一步。
妹妹帕格丽心思没能逃过哥哥的目光,他暗中观察了马文辉一段时间,觉得这个小伙子聪明能干、开朗上进,是个可以让妹妹托付终身的人选。在一次饭后,大家聚拢听马文辉弹吉他、帕格丽跳新疆舞的时候,他挑明了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小心思,点燃了爱的火花。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马文辉拉着帕格丽跳起热情的舞蹈。
运输队事情告一段落,马文辉和队友们也要返回胡图壁了。离别在即,马文辉在饭店门口的那棵大树下承诺,回家征求家人意见后立即返回,迎娶美丽的帕格丽。
马文辉的车启动了,从后视镜里,马文辉看到帕格丽依依不舍的目光,马文辉熄火下车,一把抱住了帕格丽,如果可以,他多么不想放开手啊。帕格丽泪眼蒙胧地说:“你一定要回来。”马文辉坚定地回答:“我一定会再回来。”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句承诺一许经年。
回到家乡的马文辉因为种种原因,再也没有机会踏上前往阿克苏的路途。当时通讯不发达,他不能给爱人捎去任何消息。
后来,马文辉离开了家乡,调往新疆第一汽车运输公司。再后来,他成家立业,关于帕克丽的记忆只能深埋于心。
五十年后的寻找
时光荏苒,50年过去了,当年的帅小马变成老马。激荡在老马心中已50年的那句承诺因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汽车集结赛而浮出心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老马脑海里出现:“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就算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也一定要去,去寻找那段埋藏已久的记忆。”
于是,老马冒着随时可能在沙漠中发生意外的危险,执著地参加了这次比赛。他一路行驶一路寻找,往日的记忆鲜活涌现,当车慢慢靠近阿克苏时,老马看到记忆了中熟悉的大树,五十年前帕克丽站在树下楚楚动人的样子,还是那么清晰。老马的心开始剧烈跳动……她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现在的她是怎样一副面容了呢……
老马已顾不上比赛了,他把车开出了比赛的道路,径直向她魂牵梦萦魂牵梦萦五十载的地方开去,当年的小饭馆早已不知去向,小山路已成了一望无尽的蜿蜒公路,但见证了50年前两人分别的那棵大树还在。
老马伫立在大树下,闭眼、抬头、深呼吸,仿佛想嗅到50年前帕克丽身上的芳香……身后的赛车“嗖嗖”地呼啸而过。老马轻抚着那棵大树,这也许是自己今生最后一次与思念中的姑娘如此近距离了吧。
五十年前的承诺,在两鬓斑白的今日终于兑现。老马在树下留驻了很久,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回到这个地方。
随后,老马坚持完成了剩下的比赛,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最后一名。但老马一点也不失望,因为他完成了一件不再会让自己抱憾的事,而且不管名次如何,他成功穿越了“死亡之海”。
“小伙子,你怎么又到塔克拉玛干沙漠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你知道么?这里没有水,没有雨露,只有风沙和骄阳,还是快回去吧,小伙子。不能啊,我不能回去。沙漠中有一朵盛开的鲜花,她美丽、芬芳,但是没有水就会枯死,我要去给她浇水。”唱着自己写的歌,老马踏上了回家的路。
老马说,那朵在他心中盛开了五十年的鲜花,他终究会忘记,等他进入坟墓时,他就会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