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真太冷,好在不太长,农夫开始忙碌着,春天已悄悄来临。
春天是我重生的新希望,走出了千疮百孔的围城,我对着清爽的天空大叫:“我走出来了,虽然还痛,但会过去的。”痛过哭过闹过之后,也释然了,该放的还是要放,放生他也是放生自己。
名存实亡的婚姻,其实是慢慢吞噬我灵魂深处的毒瘤,再不切除它,它很快会将我蚀空,然后死在它手里。
跟许多不幸的女人一样,我也是被无情无义的“陈世美”抛弃的可怜虫。
这个社会潮流,崇尚之风——哪个男人不是一旦发了迹,就急不可待打发往日同甘共苦的“黄脸婆”,再觅年轻貌美的娇俏儿。
而我是众多“黄脸婆”中最愚蠢的一个,别人的丈夫在外包养二奶,总会懂得回家,总是准时地拿钱回家给家中的“黄脸婆”,闲时还隔三差五地买些金银珠宝哄哄老婆,以补偿对她的不忠。只有我这个可怜虫,傻傻地守了三年的活寡。
三年来,为了一对儿女,我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地忍受丈夫的不忠和冷漠。他每次回来看看儿女就走,从不屑看我一眼,家用也不给,我所有的工资都用在家里的开销上,还要侍候和赡养他那狗眼看人低的父母,我连他买回的雕塑也不如。
我以为忍耐和委曲求全可以换来家庭的完整和安宁,偏偏我错了,他这种一朝得志就忘恩负义的小人怎会看出我的苦心。正是我的忍让,我的软弱,他才不将我放在眼里,更加目中无人、肆无忌惮地折磨我,践踏我。
他提出离婚皆因那个狐狸精有了“孽种”,那一刻,我无法再冷静,我苦苦死守的完整家庭眼看就要被那个宰千刀的贱女人破坏了,我发狂地冲上丈夫的“金屋”,狠狠地大骂狐狸精、死鸡婆。那个女人本来是在酒店做小姐的,我疯狂地扯她的头发,她的衣服,我真想把她的心楸出来撕碎,看她的心是不是黑的。无疑败阵的是我,因为丈夫介入了“战争”且是主战手,他不是第一次打我,但这次他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
丈夫的毒打,公婆的煽风点火,我绝望了,也死心了,于是跌跌撞撞地找上辉。辉是我的初恋情人,在这个小城里,我找不到可以帮助我的人了。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哥弟也是胆小怕事的打工仔,对我的遭遇,他们也爱莫能助。
如果不是辉的父母坚决反对,也许我们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辉的婚姻并不美满,他宁愿自己孤单寂寞也不把妻儿接来身边,妻儿在离城三十里的乡下老家。
望着我遍体鳞伤的躯体,辉心疼地拥我入怀,辉久违的柔情包围着我,让我忘记了躯体的伤痛,我陶醉在辉的怀抱中。
我以为你过得很好,才不去打扰你,想不到你竟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当初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会爱你一生一世,我才放心地放手的,谁知他连禽兽都不如,当个酒店总经理就这么不可一世吗?太可恨了。辉抚着我红肿的脸,眼中满是愤怒和恨意。早知这样,我是死也不放手的。辉幽幽地说。
辉说他豁出去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也要为我讨回公道。
辉带我上医院验伤,又带我上妇联告丈夫虐打。
辉虽然只是在市府开车的小角色,但他常为那些当官的“遮风挡雨”排除万难,也甚得当官的器重。
辉没有食言,他施展浑身解数,帮我打赢了官司,取得合理的分配。丈夫也找了很多关系,对于败阵收场他很不甘心,但事实胜于雄辩。
婚总归是离了,儿子归丈夫,女儿归我,丈夫一次性付给我20万,原来丈夫的预算里只付给我2万,以及女儿也不给我,多么狠心刻薄的衰人。当时我真的好后悔没有告他犯重婚罪,让他尝尝铁窗的滋味。
最令我痛快的是因为他虐打我罪名成立,被行政拘留15天。看着他沮丧的表情,我由心底笑出来,得意一时的坏男人,不要嚣张得太早,你也会尝到痛苦的一天。
为了多谢辉,我请他去饮酒唱K,我们唱《相思风雨中》,那是我们热恋时常唱的“饮歌”,如今重温昔日情怀,我又一次醉倒在辉的温柔乡里,那晚我睡到辉的床上,也许是酒精作怪,也许是尘封了三年的欲望一经撩拨就一发不可收拾,压抑的情欲在辉的引领下熊熊燃烧,一次又一次的激情让我畅快无比,我只想就这样醉下去。
我用前夫的钱买了一个套间,我觉得比以前舒心多了,不用受丈夫的凌辱和公婆的白眼,我接来了妈妈照顾女儿,女儿也和辉相处得很融洽,叔叔叔叔的叫得很甜蜜,最令我心动的是重新拥有了辉的爱,虽然我不知道这爱能否长久。
辉住进了我家,幸福的感觉就像新婚一样甜蜜,同事都说我变年轻,变漂亮了。
哥嫂全然不买辉的账,虽然辉对他们就像对自己人一样尊敬,但他们排斥辉,说他根本不能给我幸福和依靠,他们都劝我找个好男人正正经经地结婚,不要和辉纠缠下去,他毕竟是个有妇之夫,纸终究包不住火,等他老婆找上门来,看你脸面往哪搁?
哥嫂的苦心我明白,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前夫带给我的伤痛刚痊愈,我根本没信心再走进布满机关的围城去,我有恐惧感,况且有辉的爱就够了,我才不稀罕那一张婚纸呢!
哥嫂真有先见之明,辉的老婆一出现,我犹如被厉鬼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我哥嫂有先见之明,是我的前夫特意去告的状,他对我和辉怀恨在心,又嫉妒我与辉重燃爱火。
楼下的谩骂声铺天盖地地砸过来,我家在二楼,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老公不要你,你却来勾引我老公,你知不知廉耻的呀?狐狸精,死妖婆……一句句的狐狸精,像把刀捅进我心房,疼痛、悲凉、冰冷渗透了全身。
不久前,我也这么痛恨地骂过那个女人,我也骂她狐狸精,我连她的祖宗八代也骂个够了,我发狂地跟她厮打,恨不得打掉她肚里的孽种,就像楼下辉的老婆一样愤怒,一样失去理智。
尖锐的骂声一浪盖过一浪,妈妈在一旁垂泪,刚懂事的女儿不停地问:“妈妈,楼下的阿姨在骂谁呀?”我无言以对,难道跟女儿说她在骂你妈妈吗?妈妈连忙把女儿拉走说,这是个疯女人,她骂完之后就会好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明天走下楼去,左邻右里会以怎样的眼光看我。坏女人、狐狸精如今已是我身上的标签了。
曾几何时,我的遭遇是多么令人同情和怜悯,今天我却将这角色反串,不是更加令人讨厌吗?将自身的痛苦转嫁到另一个女人身上,是卑鄙者所为呀,这不是我的本性,也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没有刻意去抢她的男人,和辉的发展是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的事,也许是被激情冲昏了头脑,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狐狸精”这刺耳的词语会盖在我的头上。
那晚,辉没有回来,他们一定有一场战争吧!我的思绪也乱七八糟的,也就没有打电话给他。辉的老婆打乱了我刚平静不久的生活,全世界都知道我在勾引她的丈夫,我由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千夫所指的狐狸精了。
谁说酒能解千愁?喝了一杯又一杯,那些莫名的苦楚、烦闷总是围着我打转,阴魂不散的“狐狸精”总是从每个人的嘴里喷出,让我觉得自己卑鄙。昏暗的酒吧,灰暗的人生,让我再次跌进深渊。
其实我不胜酒力,喝了几杯,脑袋就开始不听使唤了,昏昏沉沉,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丑脸向我逼近,有前夫、前夫的“二奶”、辉的老婆,辉的老婆张牙舞爪,像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看见她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我惊叫起来,害怕地往后退,她把我逼得无路可退,于是我歇斯底里地呼救。此刻,再没有人来救我,辉站在门口呆立着,女人的匕首无情地插进我的心脏,看着腥红的血往下滴、往下滴,那撕心裂肺般的痛又钻进我的骨髓里。
头很痛,我没有死?妈说我不停地发噩梦,是辉送我回来的,他当时打我电话,是酒吧的服务员听的,说我在酒吧醉了,辉就赶去把我接回来了,妈说他送我回来就走了。
早上女儿跟我说拜拜,去上课了。见到天真可爱的女儿,我的剧痛一下子减轻了很多,我很庆幸我不是真的死在那个女人的刀下,我还有女儿,为了女儿,我要坚强,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我还要将女儿抚养成才。
辉来了,他抚着我的额头问我头还痛吗?为什么喝那么多酒?看得出辉也不好过,只一晚的功夫,他憔悴了很多,没有了往日的神韵。他能与妻子维持到今天,是因为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他不想儿子在一个破碎的家庭成长。一直以来,他都跟老婆相安无事,是他一向安分守己。这次,他老婆知道辉是动了真情,跟旧情人旧情复炽,发展到住在一起,再加上又受了我前夫的怂恿,她才想闹个天翻地覆。
我也很清楚,辉不会离婚,虽然他不爱他老婆,但他爱儿子。
我喝酒是想麻醉自己,你老婆在我楼下骂狐狸精,我可以装听不见吗?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都是你害的,我早就叫你不要住到家里来,你偏不听,你把钥匙拿来,以后不要往这边跑了。我给辉下了逐客令,其实我也明白,辉是我爱的男人,他心里有我,可我不能这样自私,让另一个女人步我的后尘,在痛苦中挣扎。
辉说,不要赶我走,你一赶我走,我的生命就枯萎了,我已警告过她,如果她再来骚扰你,我就与她一拍两散。你放心,她不会再来了。除了名分我不能给你之外,其他的我统统给你,我的爱甚至我的生命。
我又一次败在辉的甜言蜜语下,我又何曾舍得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呢?十年前我就栽在他的柔情中,十年后,他同样用他的柔情滋润了我干枯已久的心,令我无法忘怀。
辉仍住在我家,他比往日更加关心我呵护我,偶尔也回老家两天。他的心情很好,我却没有了以前轻松欢快的感觉,老觉得有不祥的事情发生。我常发噩梦,梦见辉的老婆对我报复,她在我的儿子面前说我的坏话,在我上司面前告我勾引她的丈夫,她绑架了我的女儿……
惶恐、不安、焦虑常常缠绕着我,令我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无缘无故就对辉发脾气,可无论我如何无理取闹,辉仍是百般迁就我包容我,辉越是迁就我我越是得寸进尺,我像个疯婆对辉又哭又骂又闹。辉被我逼得搬了回去,他说我需要冷静。
辉走了,我像掉了魂儿一样,没有发泄对象,也没有可倾诉的朋友,每天像行尸走肉那样游荡,没有哭泣没有欢笑,我的世界像要塌下来一样。妈妈担心我出事,便偷偷给辉打电话。
见到辉的那一刻,我伏在他身上泣不成声,我想辉,我想靠在他有力的臂弯里静静地看星星,像初恋时一样。
可惜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恬静的夜空,电话是辉家里人打来的,说辉的老婆喝农药自杀,正在医院抢救。
辉赶了回去,我一个人在街上游荡。辉的老婆自杀?我怕得要命,捏着电话的手也在颤抖,我对辉说,一有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万一她救不回了,那我不就成了杀人犯了吗?杀人凶手?罪名有多大我知道,虽然法律制裁不了我,可道德永远在鞭挞我,我的良心也会制裁我,辉的老婆奈何不了辉,她却用死来控诉我,我一辈子都要背负良心的谴责。是的,她的行为深深地震撼了我,我不能再无动于衷了,我不能将她的死当作儿戏。
那晚,我一夜未眠,不再想星星,不再想初恋了。
我在想,以后我该怎么办?
临近天亮,辉才给我电话,她没有死,被救回来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谢医生,感谢上帝。
辉仍来我家,我赶他走,他每次都找不同的借口硬是留下,我假装生气不理他,可半夜又被他撩拨起来的情欲淹没了。事后我都很后悔,我不该心软,我不能这样拖拖拉拉,我和辉是没有结果的,短暂的激情代替不了现实的日子,我只能将辉的柔情辉的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因为公司要在深圳成立一个分公司,我争取到一个名额,没有跟辉提起,他一定会阻止我,我怕我又心软而妥协,上了车后我才托妈妈交给他一封信。
辉:
原谅我不辞而别,我到外地工作了,也该是我们结束的时候了。我无意伤害你,也无意伤害你的老婆和你的家庭,可还是伤害了。不是吗?我很内疚,尤其是对你。我的离开,你一定很伤心,我何曾不是?我的女儿还这么小,我真不忍心离开她,可是我不能不走。不要因为我们的贪欲而伤害了身边的人。你知道吗?当我听到你老婆自杀的一瞬间,我的心在颤抖,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如果你老婆死了,我一辈子都要背上罪恶的十字架了,我一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活在痛苦的深渊里,你希望我这样吗?
辉,放手吧!我知道你不舍,你对我真的付出感情,我也是,但没办法,我必须这样做才会无怨无悔。你的好我会记在心里,希望你跟我一样,很快走出这片迷雾。
三小时后在深圳,是另一番景象了。刚才还在乌云密布雷雨交加的小城,如今我已站在雨过天晴万里无云的深圳了。我相信我的明天会是个新希望,但愿爱我的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