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昔日熙熙攘攘如今人烟荒凉往常摩肩接踵现在只有墙角的破筐。
柯采采苦闷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咸豆花反正现在也没有客人也不会被甜党当做异端烧死。是的她是北方人从小就吃成豆花和淮阳这里的人口味很是不同。
哇塞生意来了柯采采麻利地盛出一碗白白嫩嫩的豆花浇上麦芽糖熬的糖浆掺着红糖蜂蜜水撒上花生、碎桂花、白芝麻端到客人面前一抬头这才看到来人的脸。
星目剑眉肤色白皙颜色略有些淡的嘴唇勾起漂亮的弧度真是个翩翩少年郎最重要的是三天来他是第一个照顾她生意的人。所以柯采采心目中这人高大威猛俊朗帅气如同闪着圣光从天边踏着五彩祥云而来就很能让人理解了。
陌上人如玉过来买豆花。
柯采采眯着眼托着腮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看那公子优雅地拿起粗瓷勺子慢条斯理地端起碗悄无声息吃得香甜。都说秀色可餐果然是真的她觉得对着这么个人即使是啃白馒头也不会觉得寡味。
他很快放下空碗擦了擦嘴修长的手指蹭了下桌面又抬起微笑地看着她说姑娘你这桌子上有灰尘餐具想必也是不干净的。
啊啥
柯采采一时愣住环顾四周无语。废话啊她这只是个露天小摊子小风一吹桌子上自然会有灰尘但是碗和勺子都是放在一边的框里好好盖着的
那公子却还没说完。
他微微皱着眉头在柯采采解释之前继续挑剔这放豆花的桶应当经过高温消毒内外套两层隔热保温这汤匙应当存在水中客人来了再取出细细烫过这方桌板凳四角不平客人坐着很是辛苦这价钱名目应在醒目的地方写个明白方是童叟无欺……
柯采采心中这人的形象在迅速变化圣光变成阴云祥云变成霹雳。
天地良心我只是摆了个卖豆花的小摊而已要不要这么高标准严要求哦
兄台你是处女座的吗
他说得有些口渴端起刚被嫌弃过的茶碗喝了口水扔下一句你以后多多注意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说罢起身扬长而去。
这种故意挑刺找茬的客人很久没遇到了柯采采反应迅速地拦住了他狐疑地看了看这衣着考究气质清贵的客人拧着眉毛问你是不是不想付钱啊
只见那人眼神飘忽啪地拍出一张令牌淡淡地说这儿不能摆摊吧其实我是官差。
柯采采拿过令牌翻过来一看哦你叫赵二狗啊。
赵二狗最终也没付钱柯采采满心怨念。
官差怎么了官差就可以吃东西不给钱吗
哼要不是这里现在真的不能摆摊柯采采一定会去官府告他
2
柯采采来到淮南不久就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
这里富庶又开化说白了就是钱多人傻速来。钱多是真多城里光小吃街就有满满当当八条柯采采费尽心思卖萌耍赖才占到一个摊位。人傻倒不是真傻这儿的人讲义气并且不歧视女孩子看她出来抛头露面讨生活不容易周围的人比如说隔壁卖糖炒栗子的小哥就很照顾她。
哦她是个正经生意人卖豆花的。拥有毗邻政治中心及高端住宅区交通发达、环境良好的黄金地点摊位一个距离淮南王府只有一条街。
淮南王是一个神奇的封号。前朝到现在不过一二百年间造反的淮南王就有两个还有四五个未遂。柯采采觉得这种民风彪悍百姓富庶并且风水玄妙的地方就不要随便封王了吧可是淮南王府主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就没空过。好在现任淮南王是个缠绵病榻十多年的药罐子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从这本钱上来看造反的可能性相当的低。何况他还就一个儿子从小被接到京城教养早早就封了世子但淮南人民都还没有见过。
当然这些本来与柯采采无关顶多就是能拿来和隔壁卖糖炒栗子的小哥闲聊以彰显自己见识广。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淮南王似乎觉得自己跟病榻缠绵得太久了一直病歪歪的很不好意思忽然就病情加重了幕僚们赶紧代笔上了个奏折大意是世子爷啊你爸快不行了他喊你赶紧回家给他送终啊。你爸没人送终也就罢了你不来当家淮南乱了可怎么办啊。于是世子打包行李匆匆往淮南赶。
这些与柯采采有关吗
呵呵为了给世子爷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官府要治理占道摆摊而柯采采所在的小吃街首当其冲
其他人都撤走躲风头了柯采采这么顽强的姑娘自然不会轻易屈服。她挪到路边隐蔽点儿的地方继续支着豆花摊子。
哪知三天才等来一个顾客还是个吃霸王餐的官差
淮南这片土地她简直快爱不起了。
3
曾经有一个吃霸王餐的官差摆在她面前她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后悔奠及。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对他说随便吃不收钱如果可以加一个条件她会说三个字求放过
幸福来自于对比痛苦也来自于对比。
和以前红火的生意对比孤零零摆摊还遇到赵二狗这样的官差是一种痛苦。然而和遇到铁面无私的一队官差不分青红皂白就没收了她的小摊摊还以影响市容屡教不改为名把她关押到牢房里对比的话面对赵二狗无疑是一种幸福。
柯采采面容悲戚地蹲在单间小牢房里揪着还算干净的稻草追忆往昔。
话说把她一介女流和男犯人关在一个监狱里真的没问题吗瞅着对面牢房半疯半癫的大叔看看隔壁自打她进来就没醒过的小伙咦长得好像原来在她摊子旁边卖糖炒栗子的小哥
看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打烂了稻草也被染得血迹斑斑。柯采采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只是违章摆摊而已啊要不要这么凶残何况这小哥撤得比她还早啊
狱卒大哥你认识赵二狗吗他是我熟人啊我要见他啊放我出去啊
幸好赵二狗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最起码不是底层小吏。
从牢房出来柯采采看着面前一身黑底红纹官差服的男人泪眼汪汪。
二狗哥多亏了你没想到你是个好人。
他淡然一笑呵呵就当是还你那碗豆花钱。
柯采采脸上一红羞愧地低下头其实我是想向你道歉我不该拿你的名字做小人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关系我不叫赵二狗。喏豆花钱不用找了你还是回牢房吧。
他说着递给柯采采一块碎银子旁边一个黑脸官差拖着如被雷劈的柯采采往回走。
不要啊我都出来了我请你吃还不行吗以后我的豆花你随便吃啊。柯采采声泪俱下可惜她小商贩的细胳膊拧不过黑脸官差的大腿。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远远飘来赵兄毕竟是个姑娘温柔点。
赵柯采采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真相小心翼翼地瞅瞅押运自己的壮汉大哥您怎么称呼
黑脸官差狰狞一笑俺叫——赵、二、狗。
不一会柯采采拿着之前被没收的篮子碗筷走在大街上旁边是帮她搬东西的赵二狗和景和。
哦景和就是之前的那个赵二狗。据说世子回到府里说周围太冷清了他爹还没死呢要热热闹闹才好。于是柯采采当初的黄金摊位得以保留。
人生就是这样需要坚持到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时来运转了。不过可惜糖炒栗子小哥没有再出现。
当初景和让赵二狗带她回去其实就是拿东西的。最后知道真相的柯采采眼泪掉下来。她为什么要说出豆花随便吃这样的话呢话是不能乱说的因为景和和赵二狗真的常常去白吃她的豆花。
天知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好作风哪里去了
时光荏苒转瞬额也十多天了。
在无数碗豆花的浇灌下柯采采这向来不惧强权的胆子又肥了起来。和两位官差谈人生谈理想从甜成豆花谈到当地美食从淮南风情谈到王府秘史。
某日面对再次不请自来的景和柯采采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景和你不是官差吗薪俸应该不少哈
小吏而已堪堪温饱。景和淡然地拿起勺子又往自己碗里加了勺糖浆。
那什么工作挺忙的啥柯采采忍着肉痛心想你别吃了啊喂都不用巡查的吗
小吏而已拿多少钱办多大事。景和淡定地吃一口豆花微微笑着看她。采采啊最近还太平吧生意还好吧
提到这儿柯采采没话说了。
其实景和也不能算是白吃之前找过她麻烦的小地痞再也没出现过而且因为景和一张俊脸来吃豆花的大姑娘小媳妇增多了不少。
罢了罢了那些豆花就当是交的保护费和招揽客人的工钱了。何况还能陪聊天。
景和你说我这手艺能进淮南王府里给王爷做豆花不
景和停下手里的动作皱眉采采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柯采采举目远眺啊这是我们的家族使命呢。传说豆腐是淮南王刘安在炼丹时无意中发现的。
嗯所以景和一脸茫然。
我们家传的豆花手艺据说是我祖上救了淮南王一命然后淮南王将做豆腐的方法传给了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可是他记错了于是做出了豆花。后来凭着这手艺发家致富奔小康。可惜在那之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再也没有机会见淮南王。所以我们家族的使命就是见淮南王一面请他吃一碗豆花。
柯采采述说着自家豆花的历史感慨万千。
景和十分感动地看着柯采采说可是那是前前朝的事了吧现在淮南王都不姓刘了。
啊是吗不过没关系总归他是淮南王嘛。柯采采满不在乎地低头收拾空碗所以她不知道景和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犹豫和深邃。
4
景和是个官差又明显比柯采采有钱基于仇官和仇富这样双重的阴暗心理柯采采总勾搭着景和跟她讲烦心事。正所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嘛。
人家都是借酒消愁喝着二锅头诉苦景和却是慢慢习惯了借豆花消愁吃着豆花吐槽。
掐指一算相遇也有仨月了柯采采知道了景和的同僚有多么斤斤计较上司有多么顽固每天巡查真是身不由己衙门里的饭真是不合胃口。
一个简陋的小豆花摊前蹲着个表情忧郁的俊美公子旁边的老板娘笑眯眯地给盛豆花成了小吃街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一日阳光正好。
景和一身便装失魂落魄地来到豆花摊静静坐下一反常态地没有要吃要喝没有逗柯采采没有说话。明媚的阳光从他身后照来徒留他逆光中的一片影。
柯采采见他这样没来由的心里一疼搬着小马扎就坐了过去并且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习惯性地盛了一大碗嫩豆花放在他面前。
暴和却垂着眼按住了她正要加糖浆的手。
他说采采能给我做一碗咸的吗
柯采采一脸感动地看着他艾玛真没想到原来在这儿异端不止自己一个不过成豆花的佐料她没带得回住处才能做啊。
景和叹了口气笑笑。
柯采采神色复杂地瞅着他一咬牙一跺脚在太阳当空照钱钱对我笑的大上午果断收摊带着不正常的景和回住处了。她租的房子很小做一碗咸豆花的功夫景和就逛完了。看着面前悲伤不已的景和柯采采一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更何况他还没说是因为啥。她能做的也只是做一碗地道的成豆花。
景和安安静静地吃着忽然抬头看着她采采啊你知道吗我有个喜欢的姑娘。
柯采采心里一颤心想大哥你谈个恋爱干什么摆出一副死了爹的样子
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在压抑什么目光如水一点点将她包围。他环抱着她将头枕在她肩膀声音颤抖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卖豆花的摊子当时我心情很差她却像黑暗里的一道光。
柯采采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正欢叉听他说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她怎么忍心
柯采采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因为她迟疑的那一刹那景和说你知道吗阿琬要嫁给我爹了。
呵呵幸好没有自作多情听到这里柯采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些年追过的女孩儿后来成了他的小妈。这是多大一盆狗血
那一天景和念着阿琬的名字却牢牢拽着柯采采的手。俩人躺在狭小的单人床上看着房梁聊天。
采采啊陪陪我吧过段时间我就不能经常出来找你了。
柯采采无语娶老婆的又不是你。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以后在家里我的日子是不好过了。景和说到这儿偏头看看柯采采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采采现在你还是很想进淮南王府吗
柯采采坚定地点点头。
如果不能接近王爷只能做豆花给世子呢
柯采采毫不犹豫继续点头。
景和回头不再看她似乎有些疲惫。采采世子从小在京城长大吃不惯府里甜口的小吃你成豆花做得好吃我可以介绍你去帮厨。你要去吗
柯采采目光闪动咬了咬嘴唇。
她说我去
嗯不愿意就算了。
我那不是语气词啊我去我去啊
5
托景和的福柯采采顺利进了淮南王府。
不过自那天之后她便再没见过他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后娘欺负了。赵二狗还很有良心地找到她把之前白吃的银子付了可惜当问起景和的事时却只换来一张欲说还休的黑脸。
其实她能混进王府也是赶巧了。老王爷病情时好时坏不知道哪个大仙说要冲喜京城来投奔的一位落魄故交之女正好八字够硬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管家忙忙呼呼地操办了起来文定下聘一肩挑雇人家具不能少。
值此良机柯采采夹在大批人事调动里进了后厨专门给府里做豆花。世子的成别人的甜。
柯采采在后厨听了一耳朵八卦什么这新主母温柔贤淑花容月貌文成武德……啊呸文采出众什么的她有点发酸地想老王爷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祸害年轻小姑娘真是禽兽。她一边啧啧叹息一边在王府里迷路。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上个茅厕而已啊。
你是新来的柯采采闻言抬头一看一朵娇花一样的女子亭亭玉立地站在不远处欲笑还颦地问她。
她连忙低下头行了个礼压力之下如有神助居然仿佛知道路了般匆匆溜走。
在她转身的时候仿佛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阿琬。
她知道那朵娇花就是老王爷的未婚妻苏静琬。那么那个熟悉的声音是谁呢
柯采采足下一顿没有回头。
她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6
柯采采又下狱了。
还是同样的牢房还是同样的味道不过狱友似乎换了一拨。
这次的罪名比违法摆摊重了些据说她是皇帝派来的意图下毒谋害世子。
当然世子爷如有神助是没有中毒的那一碗成豆花被同样来自京城的阿琬姑娘吃了。阿琬姑娘吃完就昏迷不醒听闻世子震怒老王爷也甚是伤心。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被个退休后恰巧来旅游的老太医救了。
阿琬姑娘醒来后因祸得福成了王府里实至名归的女主子。
此时再想想苏静琬当时看她的那一眼当真是意味深长。
如果说阿琬是话本里的女主一路春风细雨鲜花满地。那柯采采只能是炮灰穿林海过雪原兢兢业业挡在主角前进的道路上最后还不得善终。
柯采采没有下毒但是有一点没错她确实是皇帝派来的探子。或者说她一直就是皇家养的暗探专用来处理些见不得人的事。那么自然她也是见不得人的。说什么祖传的手艺家族的使命都是骗人的她连父母都没有见过。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营队里接受训练十岁之前她没看过市井繁华豆花这种小吃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寒来暑往九死一生。
与她一起训练的同伴们死了九成在恩师的庇护与磨练下她活了下来。
初冬某夜她刚执行完任务伤痕累累却得知死去的任务目标是她师父的一家老小。柯采采不能回营队又无处可去划破的衣服尚能蔽体却无法保暖。所以小巷子里扶墙而行的柯采采看到前方还亮光的小吃摊简直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咕噜。
是她肚子的叫声。
嗯吨。
是她在吞口水。
扑通。
是她终于扶不住墙倒在了地上。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就在这时出现在她眼前。趴在地上的柯采采顺着这只手看上去只觉得她遇到了她的神。
神把她拽起来扶到长条凳子上桌上还摆着大半碗热腾腾的豆花。
神有点犹豫地看了看满脸污渍的姑娘问姑娘吃豆花吗
话音刚落这姑娘已经吃得涕泪横流了。
呜呜我的人生为什么是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思是不是我死了会更好反正我活着也只会害别人我死了也不会有人难过这就是豆花吗真好吃。
神屈起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叩着简陋的桌面语调凉薄有些人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你却想要放弃。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郁郁还想继续对那姑娘说教。却见她正认认真真地舔着碗底的汤汁。她抹抹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第一次吃到豆花真的很好吃。
满腹的愤懑忽地烟消云散他被柯采采的笑容晃了眼便也笑道看你的人生才刚开始还有大好天地等着你去体会。
而他的人生不知何时就要结束了。
他与小摊老板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走之前还冲柯采采一笑说好好活下去。于是无处可去的柯采采被小摊老板收容干活养伤顺便学了一手豆花手艺。
不过真可惜她的神原来只是个小吃摊的投资人。
另外那晚她偷偷瞄到了他的腰牌上书三个端端正正刀削斧凿的大字赵、二、狗。
更可惜她的神有个如此接地气的名字。
半个月后柯采采被组织召回。
一年后因为表现出色她可以接触更高级的机密。
三年后淮南王嫡子获准离开皇城回封地。皇上的意思是若淮南王谋反那就趁此将他一脉斩草除根。
柯采采掩护另一位同僚进世子府查探回去之后她就扑通跪在了主管的门外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顺便堵着门不让人给你送饭。前一句很老套但是后一句就很恶毒很有效了。
这次任务早就安排好了两个人一个是她那位同僚另一个人她不熟是二队小队长。
后来主管终于撑不住安排好的人早就开始行动了主管只能心酸地握住柯采采的手给了她这个公款旅游的名额。
再后来她去了淮南王府门口卖豆花而她那位同僚在她隔壁卖糖炒栗子。
在最绝望的时候他给了她半碗豆花。
她跪了一天一夜求来这次任务只为能护他周全。
淮南王嫡子箫承平字景和。
我多希望你只是赵二狗。
7
没想到和景和的重逢是这样的场面。
她一身囚衣蹲坐在稻草上像只任人宰割的兔子箫景和一身世子礼服站在牢门外像个金碧辉煌的柱子。
兔子毕竟是活物所以她先说话了小心你的阿琬我在京城见过她。
箫景和不置可否地笑笑。
你不相信我她真的有问题我没想害你。
柯采采还想解释但是听到萧景和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一句也许立即捂上耳朵才对。她怎么会害他呢她明明是爱他的。
景和沉默半晌说京城里的五年是她陪我熬过来的我为什么不信她我又凭什么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你
他说她是从京城来的难道你就不是吗第一次见到你你碗里的咸豆花明明是按京城的口味调的。
他说你辛辛苦苦装傻扮痴接近我原来也只是别有用心想毒死世子。是不是很后悔没早点发现我的身份之前我天天找你如果早点发现也就不用这么麻烦。
他说苏静琬如何我心里有数而你如何现在我的心里也有数了。
他抿着嘴顿了顿身侧的手攥成了拳采采为什么要下药
原来自己与他的这一场相识只不过换来来历不明别有用心这八个字。
柯采采张张嘴看了眼他身后的仆人狱卒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叹口气因为我别有用心啊。
箫景和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微微垂下眼皮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从小厮手里拿来一碗豆花似乎颤了一下又稳稳地递给她。
他低笑着说采采你给我做过那么多次豆花这一次换我做给你吃吧。他的声音那样温柔而坚定仿佛一切运筹帷幄尽在掌中。
她不接他仍是一副很坚定的样子修长如玉的手上一碗豆花就端在她眼前。
柯采采僵立半晌有些死心小心苏静琬还有赵二狗你也好好活下去。
不理箫景和以及他身后黑脸官差有些惊诧的表情她果断伸手把碗接了过来拿着王府精致的汤匙调了调。
真是偷懒直接就是豆花上撒了点白糖根本遮不住苦味好吗这样下毒也太敷衍了。柯采采轻笑一声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连一滴汤也没有留。兴许是没有拌匀也或者是眼泪掉的太多到最后那一点点的甜味也吃不出了。
景和明明是你说过让我好好活下去的。
8
这天地间每一时每一刻都有某处战场风起云涌都有人在经历生离死别。
然而对大多数人来说只能看到尘埃落定后的风平浪静。
比如这一年的淮南其实发生了许多事有人刺杀淮南王世子失败畏罪自杀后被抛尸乱葬岗那几天乱葬岗的野狗叫得格外晌。比如淮南王冲喜娶了个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的续弦居然真的痊愈了并且二人颇是恩爱但看着老爹春风得意的世子悲痛交加地去世了至于为什么世子会悲痛那就要提到他和他后妈在皇城时不得不说的故事。世子去世后淮南王受不住打击也暴毙了空留一个娇柔的夫人。偌大的淮南便宜了以前听都没听过的皇帝的表叔。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只是换了个淮南王而已。升斗小民讨个生活赚着卖白菜的钱谁也不会去操卖白粉的心。
那些云波诡谲连史书都不会记载顶多只会在说书先生的嘴里露出真真假假的端倪。
淮南境内某小城的一家小吃店里还没开张就已很热闹。老板娘双手叉腰横眉冷对自家男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老板也不生气手中动作也不见停只略缓了缓温温柔柔地笑着抬头看她随口答着早就知道了。
当初在王府里见到苏静琬柯采采就知道要糟这哪是朵娇花明明是二队的那朵霸王花。柯采采混进去是为了摸摸老王爷的底想办法把景和保下来霸王花一出手那可是鸡犬不留樯橹灰飞烟灭。
于是惊采绝艳的柯采采想到了个好主意那就是把景和迷晕。她没办法让清醒的景和跟她私奔但把昏迷不醒的世子偷出去压力还是不大的。退一步讲昏迷不醒的世子是没法参与谋反的万一偷不出去也好找理由脱罪。真是进可攻退可守柯采采在心底默默为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
可惜霸王花的段位比她高柯采采的一番算计反被她利用得到了王府的信任暗杀更加顺利不说还顺便清除了她这个高级职称竞争对手。
但霸王花没算到箫景和那个在皇城卧薪尝胆如履薄冰五年的小世子暗地里把她们的行动查了个大概对此卖糖炒栗子的小哥居功至伟。她更想不到看透了一切的箫景和居然不打算反抗而是顺水推舟将偌大家业拱手让人。
柯采采不满地嘟囔早知道了你不告诉我害我以为你真要杀我。早就知道了你还放她走斩草又除根苏静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那老板娘正是被迷昏了偷运出来的柯采采而她的男人她曾经的神从最初小吃摊的出资人蜕变为小吃店的老板。
这件事被她念叨了许多天箫景和无奈把手中不怎么接地气的飘花白玉碗端到柯采采面前反正我又没想造反无所谓了来采采尝尝我做的豆花。
回想最初的相见柯采采满是怀念接过来尝一口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箫景和你做豆花是不是只会加白糖啊
不过淮南似此流年。
任凭这辉煌人间我只愿与你袖手江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