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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场上的拳头

说也怪,每年那些原本可以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结婚的人,只要能赶到国庆节这一天,总会像赶集一样,将自己的婚期选定在国庆节这天举行。这好像已成为一种人人都能理解又能接受的时尚。今年的国庆节,我就同时收到三个请帖。一个是我们单位的同事小王,一个是表弟李畅,还有一个是同窗好友唐尧的弟弟唐禹。

小王家我头一天晚上就去了,因为他的新房就在我们家属院内。而李畅的婚宴设在距城四十公里的芦花镇天缘酒家,母亲前几日就赶去了。唐禹的婚礼则是在我的故乡新民村举行。新民村是芦花镇的一个行政村,距芦花镇也就一公里的路程。我就是从新民村出来的,我的祖籍和娘舅都在新民村。

国庆节一早,我就发现今天是个阴天,但云层很淡很薄。下楼后,我又去了一趟小王家,搭完礼,我向他和他的家人说明缘由,便叫上另外一个同学高新明,一起赴芦花镇了。高新明开的是他的私家车。四十公里的路程不算太远,我们到芦花镇的时候,已是十点多了。只见表弟夫妇已经双立于天缘酒家的两侧候迎嘉宾,他们手捧着鲜花,身穿着婚装礼貌地在向每一位到贺的贵宾鞠躬致谢。表弟的头上撒满了花屑,浑身也是落花无数,但看上去要比平时帅多了,也精神多了。新娘我没见过,打扮得像个天仙似地。我一见心里就笑了,我想:画成这样,以后见了面还能认出来吗?

高新明没去天缘酒店,因为他和表弟不熟,表弟没给他下请帖,他到隔壁的商店买鞭炮了。我独自一人上楼见过舅父舅母,向他们表示祝贺。我问舅舅,怎么没见我妈?舅舅说我妈不愿出来,在看家。因为哥哥出差在外,托我代行礼金。我向众多的表亲和乡亲一一打过招呼,便向舅舅说明情况,想到唐尧家去一趟。舅舅执意挽留,我说去去就来。舅舅对唐尧也很熟悉,他知道我和唐尧的关系,便点头默许。临别,我对舅舅说,今天我就不回城了,晚上一定到家里和表弟们热闹热闹。

在我下到一楼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唐尧也在天缘酒家。我有些纳闷,心想:都在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在这里?

我走向唐尧,他见了我显得很惊诧,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我问他,都到这一天了,怎么不在家里招呼人,还跑出来?他苦笑一下,说一言难尽呐!说完,我见他向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付了钱,便请求我帮忙抬鱼筐。我和他抬着半筐草鱼来到了高新明的车旁。

我和唐尧将半筐草鱼放到高新明车的后备箱里,高新明合上了后盖。唐尧走向前面的一辆普桑,对车上的司机说了句话,普桑就马上开走了。

这时,天空的云层变厚了,在秋风中不停地翻滚着。唐尧也上了高新明的车,我们三个老同学便在车上开始了闲谝。高新明和我一样,也对唐尧惊现此处很是不解。唐尧听了解释说,还都不是因为我家穷吗?

我说,遇着什么难事了吗?唐尧说,可不是嘛!高新明也说,不妨说说。唐尧听了叹口气,改日再说吧!今天这日子……我和高新明都追问不休,可唐尧总是三缄其口。

一公里的路程转眼就到,路过舅舅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母亲了。高新明特意停了车,我下车和母亲说了几句话,问她怎么没去吃酒席?母亲说,酒店里的东西我吃不惯。再说,家里总得有人留守不是?我说声也是,便告别母亲,上了车。高新明按按车喇叭,算是和母亲打招呼。

车到唐尧家门口一停,我便和唐尧抬着鱼筐进了大门,高新明见我们进门了,便点燃了刚买的鞭炮。炮仗一响,好多人都会跑出去看来的是谁,这是我老家的习惯。

我和唐尧放下手里的鱼筐,看见大灶上帮忙的人正在摘菜。整个场面显得乱糟糟的,虽然是办喜事,但唐尧一家人个个脸上没有笑容。这时,我看看表,已近十二点了。

我有些纳闷,都已经中午了,大灶上的人怎么才摘菜?早干啥去了?这能来得及吗?总管是干啥吃的?

总管是本村的梁永强,他笑着跟我握手,又发烟给我。我说声你辛苦了,怎么这样迟?他无奈地笑笑,迈步去握高新明的手。我向同学和乡亲们又是一阵握手,同村的小林递给我一杯茶水。

我和高新明抽了一支烟的工夫,天空零星地飘起了小雨。我们想一睹新娘子的风采,便走向洞房。但到门口一看,见里面积满了闹洞房的年轻人,我们只好止步于门外。

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响亮的鞭炮声响起。我心想,不知又来什么人了?

待鞭炮声落定,进来的是唐尧的大哥唐皋。唐皋我很熟悉,他比我大几岁,和唐尧是同一个曾祖父的亲堂弟兄,是村里的名人。只见他摇晃着富态的身体,一边不住地向亲友点着头,一边笑呵呵地直奔上房。

这时,我看见唐舜瞪了唐皋一眼。唐舜是唐尧二叔的儿子,比唐尧小几岁,他拦住一步三摇的唐皋,问道,大哥,你买的烟酒肉菜呢?唐皋听了反瞪唐舜一眼说,都这时候了,还没买吗?难道什么事都要靠我吗?唐舜说,不是你自己应承的吗?你不买也罢,你起码应该说一声嘛!电话也打不通!唐皋不耐烦地说,昨晚我喝醉了。唐舜还要争辩,却被唐尧拉住了。唐舜走远后,唐尧悄悄对我和高新明说,唐舜和唐皋一直关系不融洽。他俩即使放一个大洗衣盆,也尿不到一起!

天空依然飘着毛毛细雨。梁永强看看表,快一点了。他急忙吩咐帮忙的人摆好桌椅,又命掌勺的大师傅准备上菜开席,让端茶倒水、看席的人一一到位。

按习俗,第一轮应该是送亲的稀客入席。一轮安了四桌,稀客只有36人,坐了三桌半,梁永强安排稀客每桌坐9人,腾出一个座位让给男方家的支客。唐皋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一个桌上。这下,唐舜不干了。他说,干活的时候不见你,买东西的时候也不露面,答应的事也一概不办。一来就知道吃,你八辈子没吃过饭呀?

唐舜的话激怒了唐皋。唐皋觉得自己在人前丢尽了面子,他也不干了。他下了桌,两人便争吵了起来。唐尧赶快示意我和高新明劝架。唐舜和唐皋被劝架的我们推到了大门外,我看到稀客依然没有一个动筷子的,他们都扭着头在张望我们。新婚夫妇也已双举酒盅,立在席旁等候。这时,雨下大了……

豆大的雨点,转眼将廖天地里(露天)的稀客浇湿了。只听梁永强说,赶快撤席,全安到屋里。撤席的工夫,我见新郎和新娘已被浇成了落汤鸡,稀客们也在不断地擦脸上的雨水。他们当中,怨声四起。

不下雨还则罢了,一下雨,唐舜更加来气了。他薅起唐皋的衣领就说,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误事,这会儿宴席早结束了。这下好,弄得稀客也不满意了。唐皋还要争辩,只见唐舜抡起硕大而有力的拳头一级重拳出去,唐皋的鼻子就像开了花。唐舜边打边骂,打死你这个没有诚信的王八蛋!唐舜说着又是几个重拳过去,直打得唐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转眼,唐皋已是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唐尧的父亲闻讯出来,他央求道,我的小祖宗们,别打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们让我的老脸往哪搁,我丢不起这个人呀!

唐尧也跟来了,他劝父亲说,爹,你回屋吧!这里交给我!唐尧还真有些威望,他一出面,唐舜立刻不打了。只见唐皋抹着满脸的鼻血,嘴里不断地说,唐舜,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几个帮忙的人将唐皋推推搡搡地送回家了。唐皋一路上不断地扭头发着狠。我问唐尧,这究竟是咋回事?唐尧说,我们老二这次结婚真是一波三折。开始是女方家不同意今年结婚,几经斡旋后终于同意了,可钱又出现了问题。你们是知道的,我们母亲去年大病,家里本无余钱,这次老二结婚,我家遇上了近几年最严重的钱荒。老二订婚的时候,我就向我大哥唐皋借钱,他满口答应借我一万,但时至今日,他非但没有借一分钱给我,还给我惹了一身的臊。

我听说过唐皋的为人,他虽然平时显得口很正,但做人没有诚信,村里村外口碑都不好。

唐尧接着说,唐禹订婚的时候,唐皋说手头很紧,等到了抬礼时再想办法。可到抬礼的时候,他又说结婚时一定周转一万元。前几天我打电话对唐皋说,大哥,唐禹马上要结婚了,你的承诺是不是该兑现了?他说近日工程很不顺,工地上出了个事故,正在理赔。我一听就知道他在推辞,觉得没指望了。没想到他却说,买肉菜和烟酒的钱我出,你给我列个单子,编成消息发过来,我按时将东西送到家里。我照办了,直到昨天下午,他的东西还没送到。我急了,便打电话催他。这时,他居然关机了。我没辙,只好在附近的商店里佘了些烟酒,又连夜派人到市里买肉菜,可已经买不上了。没办法,打发买菜的人在市里住了一宿,今天早上才把菜买回来。慌忙中,买菜的人却将买好的鱼忘拿了。我不得已,又到镇上去重买,这才遇上了你们。

我一听,莫不叹气,唐皋怎么是这样一个人?这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差劲,借钱事小,误人事大。他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高新明听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说,如果我提前知道是这样,我非但不劝架,我还要饱揍一顿这个家伙!

这时,我见唐尧轻轻地抹了一下眼角,他的脸颊是明晃晃的。我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这时,雨越下越大,我们几个躲在门口的帐篷下躲雨。远远就见唐皋提着一把菜刀冲了过来。他到门口时,我们护住唐舜,任凭唐皋怎么挣扎,他也近不了唐舜的身。高新明夺掉了唐皋手里的菜刀,拉起偏架来。每当唐皋打唐舜的时候,他就抱住唐皋;每次看到唐舜出拳打唐皋时,他就让开。这一点,连唐皋本人都发觉了。唐皋蛮有理由地说,高新明,你拉偏架,有你这样拉架的吗?高新明看到唐皋不满意了,干脆不拉了,他还劝我们所有的人不要劝架。这下可好,我们一放手,唐舜和唐皋两人对打起来,唐皋一直处于下风。不知是谁告诉了正在大灶上帮厨的唐皋老婆,她闻讯来到门外,开始是劝架,后来变成两口子打唐舜一个。高新明见状,有意将三人分开。

这时,雨住了。稀客们也三三两两地从院里出来,看到狼狈的唐皋夫妇,他们都在窃窃私语。唐尧想让唐皋夫妇尽快离开,但唐皋不仅没走,还一骨碌躺在了地上,撒起死来。这下麻烦了,唐舜得给唐皋看病。看到如此场景,唐尧真不知道怎么办?

我和高新明见状,硬是拉起唐皋,将他强行送回家。一路上,他不停地挣扎着要找唐舜算账,嘴里不断地骂着唐舜。我和高新明将唐皋送回家的时候,身上糊满了泥点子。临出来的时候,我们扎记(叮嘱)唐皋,即便有天大的事,改日再说。今天这个日子,万不可再造次!

我和高新明回到唐尧家的时候,稀客已经乘车离开了郭家。我简单地洗了一下,正准备入座吃酒席。突然,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到院外随即嘎然而止。在我和高新明相互对视的工夫,只见两名警察已经出现在门口。他们进门后,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便直奔唐舜而去,警察的身后跟着一个住着拐杖的老太太,我一看,那是唐皋的母亲……

唐舜一见什么都明白了。他自言自语道,今天只要收拾了那个不讲诚信而蓄意误事的家伙,即便我被拘留了,那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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