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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的爱情同谋

彻底的双失男

我到律师事务所上班的第五十六天,迎来了第一位委托人林溪,一个如假包换的“苦主”。他顶着杂草般又长又乱的头发,脸上有两只大大的眼袋,还有一身浓烈得可以熏死蚊虫的烟草味。

林溪一张嘴就有点儿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味道:“徐轶男大律师在不?”我得意地笑答:“我就是。”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一个丫头片子!我可是付了费的,不能白白把钱打水漂。”

菜贩还讲究开市大吉呢,我咋能让这个家伙坏了我头一单生意的彩头?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打红底烫金证书:“这些证书可是真刀真枪一个个考回来的,名字都是爹妈给起的,你能叫阴柔十足的林溪,我咋就不能叫阳刚点的徐轶男?”

那家伙被我的凌人架势和红本本糊弄住了,摆着苦瓜脸痛诉冤情:身为资深核算师的他在公司人事倾轧中做了炮灰丢掉工作一星期后,接到了银行的巨额催款单,负心女友安妮不仅卷走了他所有存款,还狠狠地透支完他三张信用卡。至此,他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双失男。

我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在软皮本子记上一笔:找男友打死都不能找双失男,这种人不是智商大低,就是情商不够使,切记!

我问他:“你的最终目的是想要前女友坐牢,还是追回钱就完事?我很有信心打赢这场官司让她锒铛入狱。”

这么个小问题他都要认真想上半天,我奖励他一个“卫生球白眼儿”。他嗫嚅道:“能把钱追回来就行,毕竟她以后还要恋爱嫁人。”

我恨铁不成钢地再次奖励他一个“卫生球白眼儿”。

男人的第八宗罪

取证是个不折不扣的力气活。

当我穿着高跟鞋跟着林溪穿过一条条马路出入一栋栋写字楼向一个个相关人重复大同小异的问题时,我开始后悔自己接r他这个冤大头的案子。

一抬头发现林溪不见了,我心里敲起七八面小鼓,莫不是他心灰意冷于取证工作进展甚微,想不开去了对面三十八层楼顶自行了断?

我麇鹿一样左奔右突,凡是遇到穿着班尼路浅灰T恤的男子一概揪住审视个明白。半小时后,三个街口之外的红绿灯下,我终于看到胸前抱着袋子企图闯人车流的林溪

我顿时大脑空白,以刷新百米纪录的速度冲上去死死抓住他,大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不过是丢了工作丢了积蓄丢了女友,我比你更惨,暗恋遭人拒绝,初恋遭遇背叛,再恋被骗走钱财无数,我到现在还元气大伤,可我还不是好好活着为你打官司吗7”

林溪有点儿结巴:“我……我……是看你穿高跟鞋太辛苦,去达芙妮给你买了双软底鞋。”我这才看到他手里捧着鞋盒。

周围人看马戏一样观望,有人甚至把手机对准了我们。要在平时我肯定铿锵有声搬出法律条款维护权益,现在我只恶狠狠冲他发泄:“我刚才是因为救你才编的那些故事,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肯定把你毁尸灭迹。”林溪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鞋盒里有一双咖啡色软底鞋,还有一双棉袜子。我在路旁排椅坐下,林溪把我的脚放在他腿上,用刚买的折叠剪刀剪开袜子像揭面膜一样轻轻揭掉已经和脚后跟水泡粘连在一起的玻璃丝袜,然后套上棉袜子、软底鞋。

我的脚心顿时痒痒的、暖暖的。他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他女友怎么舍得走掉?或者真如我朋友安雯的言论——《圣经》上说人一生下来就有七宗罪,男人太过分的善良,就是他的第八宗罪?

暧昧的贴身跟班

一直没找到工作的林溪毛遂自荐成了我的贴身跟班。

只要我去见客户,他一定手提公文包.笔记本电脑跟着一碰J一男客户,他当即热情无比地冲上去招呼打点,那劲头好像他才是正牌律师;遇到女客户,他立刻从火山变冰川,爱理不理缩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边品茶一边翻杂志报纸。就是这样暧昧不明的相处,却让我们两个人乐在其中。

周末晚上,半年没见的安雯犹如天降般出现在我家门口,她半真半假地说:“我是来自投罗网了。”我打趣道:“我可不是花样美男,不用你自投罗网。”她正经答:“我就是林溪的前女友——安妮。”我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网球:“从安雯到安妮,你不是来跟我玩大变活人的吧?”

安雯娓娓道来——在遇上林溪之前,她被一个骗子骗了,那个男子拿一桩桩子虚乌有的投资哄她拿出所有积蓄,最后灰尘一样消失。安雯把这出戏换汤不换药地放在林溪身上:“我怕这出戏再唱下去自己会对林溪动了心,所以编好理由早早卷了他的钱消失,你们的取证过程已经有朋友告诉我了,我听候你发落。”

安雯也有可怜之处,我想安慰她几句,可话一出口竟然荒腔走板:“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要坐牢的?量刑轻重全凭林溪口供,你可害苦了他。”我浑然忘了自己身为律师应该具备的秉公操守和中立态度,不知不觉站到林溪一边。

安雯递给我一个信封:“这里面是一张银行卡,钱都在这里面。我这段日子并不好过,不是因为钱,而是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

我把银行卡交到林溪手里,也把安雯的手交到他手里,我跟重修旧好的一对恋人说再见。

两个多月后,我接到安雯请我吃饭的电话。自助韩国烤肉店里,我正全力对付一片雪花牛肉,林溪出现了。我们很客套地打招呼,很没交集地各烤各吃。安雯夹给林溪一块牛肉:“轶男,我跟林溪打算下个月办喜酒。”

我嘴里正使劲嚼着一块很韧又蘸辣椒酱过多的肉片,面红耳赤吐不出半个字。林溪的洋相更足,烤金针菇时把自己的手掌按到了火烫的石板上,疼得五官都挪了位置。

安雯叹息:“有了新工作的林溪再不像从前那样工作狂,他手机里只储存你的短信,看电视只看市台《法制之窗》,他甚至忘了我最爱吃木瓜而买回我从不吃的火龙果,那是你的最爱。轶男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刚才我说给你送喜帖,你往嘴里塞了好几筷子生蘑菇。我知道,你们早就不知不觉地相爱了。”

林溪的脸比石板上的虾子还红,嘴里喃喃地说:“不会吧,不会吧。”这严重打击了我的自尊心,我抓起手袋冲了出去。

永远的爱情同谋

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就会得意。我这位名号不响招牌不亮的小律师竞迎来了事业的春天。

陈易安,一个富家公子,要我做他公司的法律顾问,更要命的是他每天都会送上爱尔兰玫瑰,我顿时成了事务所里的幸运女神、爱情浪漫剧的女一号。

单位大门口,我光鲜照人地坐上陈易安的香车时,隔着玻璃看到了林溪的侧影。我告诉自己,下个月就要结婚的他,也许只是路过,可是心里却又戚戚然,希望他能看到我伪装的快乐和幸福,将我从陈易安的身边带走。

我和陈易安坐在光线迷离、音乐暖昧的酒吧里品着红酒,干红微酸醇香,可后劲着实大,我的心情渐渐像只氢气球飘了起来。我对每一个人举杯,微笑,就连陈易安那些并不好笑的蹩脚笑话,我也能听得捧腹大笑。

临近午夜,我在陈易安的半哄半劝下坐进他的车。陈易安正想吻我,我却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在我头顶炸开。陈易安杀猪般号叫着抛下我,跟扑上来的黑影展开肉搏战。我快速从车上跳下,被冷风一吹,人清醒不少,黑影竟是林溪!

到底是醉汉不吃眼前亏,占了下风的陈易安率先住手,他指着林溪大喝:“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打我?她是我的律师,我一定起诉你。”林溪甩过几张照片,说:“徐轶男,这是他昨天私会别人,被我无意中拍到的照片!”

虽然夜色很朦胧,可还是看到那几张照片上的身影——陈易安的手正揽住另一个女子的腰。陈易安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要起诉你!”我一边查看林溪的伤势,一边冷冰冰答:“身为你的律师,我有责任告诉你,我刚才所见是你恶意攻击他人。再有,你并不想让你的花样绯闻人尽皆知吧?”

陈易安这才气急败坏理清局势:“矫情女人我见多了,没见过你这么不上道的。”可到底心虚理亏,把车子开得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林溪坏笑道:“你刚才的话可是有违律师的职业操守啊,你就不怕……”我使劲掐他一把:“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这秘密,我一定把你杀人灭口。”

林溪跟我勾小拇指:“那咱们就做一辈子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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