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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卡车玫瑰和一碗稀饭

  尽管走在大街上回头率已经降低了13个百分点,但仍然高达87%,足够一班用皮草钻石武装自己的女友望而生叹。看来拥有一张人人羡慕的脸,实在是上天给女人最大的财富。
  
  只可惜,不上不下的28岁,的确是个尴尬的年纪,徒然抓着青春的尾巴,惟恐它一不小心就绝尘而去。10年前还惯于为赋新词强说愁,10年后即使夏天早过了都不敢直言天凉好个秋了。
  
  小美当年,居然没有轰轰烈烈地爱过。有个人对她很好,她也喜欢他,一感动,就把自己给嫁了。婚后一直没有去工作,日子过得平淡,也幸福。和一般绝世红颜的心比天高命经纸薄相比,小美那时候很容易知足,而知足的后果就是:她美丽中平添了三分脱俗,更惹人怜爱。再酸溜溜的女人,都不能不承认,小美的美丽如同一种传奇,多少人想达到,却永远也只能想想而已。
  
  在丈夫离职之前,日日衣食无忧,五年了,二人世界里云淡风清,小美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年的选择。比起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女友,小美心想:自己这张长期“饭票”,即使不是24K的金票,18K还是绰绰有余吧。
  
  上天不会对一个人永远青睐,生活终于还是起了变化。刚刚看到新世纪的曙光,还没来得及感慨流年似水、物是人非,丈夫就下岗了,那个两万人的国营大厂资产重组,做团委书记的丈夫首当其冲。
  
  窘境可想而知。坐吃山空的悠闲日子没过多久,两人的脸上,就显出了莱色来。看来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总以为年轻就是一切,面包和房子,一定会有,所缺的只是时间而已,现在有大把的时间谈情说爱,面包倒去了别人的口袋。
  
  两个人必须出去找工作了。
  
  小美很快在一家合资企业找到了工作,,而丈夫却没有这个运气。也很奇怪哦,大学毕业后,没有了想飞的欲望,翅膀逐渐退化,但是,一旦生存受到了考验,女人竟然可以立刻收拾起千娇百媚,在吃人的生存空间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有哲人曾经感叹:“弱者啊,你的名字叫女人。”这位仁兄虽然颇懂怜香惜玉,但是他不了解–女人一旦坚强起来可以释放出相当于10吨TNT的能量。看来这位仁兄,绝对没有结过婚,否则他一定会像至尊宝一样痛心疾首地说:“曾经有一段经典的台词摆在我面前,可是我的理解出了问题,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要收回我从前的傻话。如果让我用文字给女人下个定义,我希望是一万句。”是啊,人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定义的,尤其是女人的心。
  
  小美做起总经理秘书游刃有余,陪老总出入各种场合,大方得体,仪态万千,赢得了很多艳羡的目光。老总也煞是得意,言谈中大有坐拥江山而美人在侧的“豪迈”。当然旁人的目光永远有着丰富的内容,小美懒得去看。
  
  直到有一天,老板的手终于不肯老实地保持在男女授受不亲的距离了,小美装作不在意,拂开了那只禄山之爪,心里却一阵反胃。看得出来,老板很失望,不过还是打了个哈哈,叫小美出去继续工作。
  
  其后的日子,老板似乎有所收敛,只是有意无意间,会大讲人生如梦,今朝有酒今朝醉一类的至理名言。在老板看来,小美的美貌就是财富,可惜这傻女子自己不知道珍惜利用,老板认为本着美女英雄一家亲的原则,自己有义务有责任帮助小美挖掘自身潜在的资源,直到为小美培养出新的经济增长点来。
  
  犹豫了很久,小美对丈夫说,有个家伙厚着脸老缠着自己,还是辞职吧。
  
  丈夫泰然一笑:“吐他一脸口水!”小美愣了半晌:可他是我的老板哦,衣食父母。丈夫没有回头,也愣了半晌:“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但是你在动心,对吧,所以才要以辞职来回避。”小美照样上班去。老板的手,仍然不规矩,十几克拉的钻戒晃得人眼晕。晚上回到家里,丈夫早就睡了,小美一阵疲倦,只觉得没来由的累。于是倒头便睡,梦里仍然梦到那只钻戒,还有那张志得意满的有钱人的脸。  
  悚然一惊,然后醒来。低矮的天花板,似乎要压下来。也惟怪,40几平米的空间,的确是小了点啊。丈夫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小美望着那张还算英俊的脸,突然觉得这个人好陌生,他的睡相,都那么难看。
  
  她还在留意着适合丈夫的工作。周末陪丈夫去了人材交流中心举办的招聘会。在众多用人单位面前徘徊,他们找到了失望沮丧和无可奈何,惟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出来后,丈夫走得很慢,突然问:“你累吗?”小美挽着他的手,侧头看他:“你累了?那我们到商场去坐坐吧?”“不,我是问你,跟着我有没有感到太累?我太没出息了……”“累。有时看见别人活着真潇洒,似乎吃饭只是可有可无的事。而我们对吃饭却显得无比热爱,成天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该死的工作,还总是一无所获。”丈夫说:“我们离婚吧。”小美没有说话。
  
  第二天,陪板总参加完一个订货会,老板似乎很高兴,格外地多喝了几杯,打着酒嗝,手更加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小美感觉自己在放纵自己,对对错错,却懒得去想。爱情似乎很重要,到有一天没有了面包,爱情终于凸显出它苍白乏味。她每次开口对对面这个陌生的男人说:“放我回去,我要和他好好谈谈……”“好,好,小美,你跟了我,一定不会后悔,除了名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像你这样的女人,应该过最好的生活。和一个穷鬼过穷酸日子,实在是委屈你了。”老板的脸上闪着惊喜的红晕,一张富态的脸如同四喜丸子一样,油腻腻的,似乎可以刮出二两色拉油,够做一盘回锅肉了。
  
  小美的心,突然变得生疼–一个陌生的男人,可以用如此轻蔑的语气提起他的丈夫,只因为,他有钱。
  
  几杯酒喝得她胃里一阵痉挛,上楼,回家,脚步飘摇得随时要倒下去。推开门,闻到一股白米稀饭的香气,饭在锅里放着,还带着从前的温度。小美好久没有在家吃晚饭了,但是,电饭煲里面永远有温热的稀饭,丈夫说,习惯了,改不了。
  
  盛了一碗,吃下去,胃里面一阵舒服,看来龙虾和稀饭,各有各的美妙,想到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再吃清粥小莱,小美发觉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快乐和解脱。
  
  这一夜,小美沉沉睡去,梦也没做一个。
  
  第二天是小美28岁的生日,丈夫早早起来,他要最后一次为小美庆生。
  
  两个人去了从前常去的店,点了过去常点的莱。
  
  卖花的小女孩不失时机地跑过来兜售爱情,丈夫买了一枝玫瑰。
  
  “最后送你这枝玫瑰,祝你生日快乐!”小美灿然一笑,良久才说:“我们会好起来的,能送我一生一世的玫瑰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隔了很长时间,丈夫像小孩一样活跃起来,“能,我想能。”小美捧着玫瑰,眼里充满泪光:“希望这一生,只有你送我玫瑰。”第二天,小美辞职了。她换了份新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是老总的手知道该放在哪里。
  
  再后来,小美的丈夫终于找到了工作,他们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只不过两个人更加珍惜对方。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某天深夜,听女主角讲起这段往事,她说:“我曾经动摇过,并不像他信任我那样信任自己,女人是很容易受到诱惑的。但是,当我一想到生活给我馈赠的是他而不是别人,就感到难以割舍。”她说得很平静,仿佛过尽千帆无悲无喜,我听得亦很平静,也为她的回归暗自庆幸–今时今日的她,仍是一个优雅迷人的女子,所不同的是,对金钱的诱惑已经相当免疫,自然平和的生活态度,令熟悉她的人,都不由地生出几分尊重来。可能自爱的女人,永远被人尊重吧。
  
  人生有很多意外发生,生活中不一定非得有玫瑰,但生命中一定要有属于你自己的一生一世的真爱。
  
  有时候,一卡车的玫瑰,都没有一碗稀饭重要,因为玫瑰的香气一夕消散,白粥的感动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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