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KD的总裁沈霆放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解散了公司的清洁部,把整栋大厦的卫生都交给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只听过有人把小情人弄到身边当秘书助理的,还真没听过谁把小情人弄过来当清洁工的。不过就算是沈霆放表达爱的方式异于常人,也用不着让人小姑娘一个人打扫整栋大厦吧。要知道,原来的清洁部可是有十几个人呢。
小姑娘叫习喜喜,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清纯、漂亮,即使穿着灰蒙蒙的工作服,也掩饰不住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暴殄天物?哟,不错嘛,还会用成语了,不枉我辛苦教导一番。”沈霆放从电脑屏幕前抬起眼,薄唇轻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义愤填膺的习喜喜。
习喜喜拄着一根拖把,小巧笔挺的鼻尖上布着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精神非常萎靡。她伸手要去抱沈霆放的胳膊,触到他寒光一闪的眼睛又讪讪地住了手,随即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说:“我是你的妖宠,你不宠我就算了,还让我做免费劳工,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难为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沈霆放敛起笑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成日就知道吃喝玩乐,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提到修炼就各种借口,到现在还是最低等级的洗洁精,一点用处都没有。上个月的妖宠聚会简直丢尽了我的脸!”
没错,习喜喜是一只洗洁精,是沈霆放那位被称为捉妖大师的爷爷留给他的,从他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的功力只上涨了一点点,比起同时期的洗洁精来说简直是云泥之别。沈霆放忍无可忍,终于拿出主人的威严,抓她到公司做清洁工,让她从最基层开始修炼。
洗洁精的修炼就是这样的,先是最基本的清扫工作,然后是人体内外部的清洁,最高等的是净化人类心灵,例如神父、修女、心理医生之类。
他是在帮习喜喜,可是习喜喜一点都不领情,当下就炸毛了:“我一点用都没有?”纤纤玉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沈霆放,“你小时候是谁替你把屎把尿?你考试成绩差是谁给你签名?你失恋的时候是谁整夜陪着你?你现在的公寓是谁整理打扫?是谁每天给你整备三餐和宵夜……”
唾沫星子隔着半米也喷了沈霆放一脸,沈霆放无奈地抹了抹脸:“说就说,喷那么多口水做什么?我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吗?”
习喜喜窃喜,以为事情有转圜的余地,谁料沈霆放话锋一转:“就是因为我念旧情,才会千方百计地督促你修炼。告诉你,这事没商量,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一锤定音,断了习喜喜所有的后路。习喜喜觉得自己特别像古时候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妇女,不,妇妖。
2
虽说习喜喜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她有个优点,那就是不做就罢,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加上洗洁精天生的清洁天赋,KD公司的员工惊喜地发现,一个习喜喜竟然比整个清洁部还管用。
“所以说,人都是逼出来的。”沈霆放对习喜喜很满意,赏了一块她最爱的提拉米苏蛋糕。
习喜喜一边啃蛋糕,一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是剖腹产出来的。”
“……”
鉴于习喜喜的良好表现,沈霆放准许她参加公司每季度一次的宴会。习喜喜在人间游历多年,没培养出什么高雅的爱好,唯一的喜好就是吃。一听有好东西吃,她的两眼顿时就亮得跟两百瓦的电灯泡似的。
不过,沈霆放是有条件的。
“宴会结束后,你要负责收拾全场。”
“没问题。”习喜喜爽快答应,为了吃,她可以放弃一切。
宴会除了本公司员工和高层外,还邀请了其他公司的高层和家属,衣香鬓影,让人眼花缭乱。
沈霆放游走在会场中,与形形色色的人推杯换盏,偶尔寻一下习喜喜,她都岿然不动地立在食物区埋头苦吃。
她没有刻意装扮,只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与其他身着礼服的女客格格不入。
有人特意来寻她。
“你就是习喜喜?”慵懒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骄矜和不屑。
习喜喜皱眉看过去,愣了愣,竟然是她,沈霆放的初恋林雅。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习喜喜都是不怎么待见林雅的。因为她虽然漂亮,可是太过骄纵、张扬。沈霆放大约是雄性激素分泌过多,才会追了她两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这丫又要出国留学,还故作深情地叫沈霆放等她回来。沈霆放也是傻人一个,竟然真的就等了她那么多年。上大学那会儿,多少学姐学妹对他投怀送抱,他都视而不见。
就算是到现在,林雅也是他唯一交往过的女朋友。不过,消失匿迹了这么多年,她现在忽然出现在KD公司的季度宴会上,这是几个意思?
习喜喜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微微笑着,上下打量着习喜喜:“果然是跟我有几分相似,难怪霆放把你留在身边。”
习喜喜不悦地扯了扯嘴角,细细一瞧,两人眉眼间果真有点像,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林雅又是一笑,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冒牌货就是冒牌货,不要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在正牌回来了,你,可以滚了。”
习喜喜消化了半天之后才意识到林雅把她当情敌了,看来这姑娘回国有一段时间了,也做了充分的调查,对和沈霆放复合充满了信心。
习喜喜下意识地望向沈霆放,他正好也看过来,却是对着林雅举起了酒杯,笑得深情、温柔。
哼,见色忘宠!习喜喜狠狠地咬了咬嘴唇。
3
宴会已经接近尾声,林雅在卫生间补好妆,满意地看着镜中妩媚动人的自己,嘴角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灯泡忽然闪了几下,她不甚在意,想挤点洗手液洗手,谁知,挤出来的洗手液竟然变成了血,沾了她一手。
她吓得大声尖叫起来,急急后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到地砖,晕了过去。
沈霆放只要稍稍一打听,就知道这事是习喜喜干的。
“你忘了妖宠的规定吗?”沈霆放一脸寒色,“除非是生命受到威胁,或是有主人的命令,否则妖宠是不允许用法术伤害凡人的。”
习喜喜义正词严:“她侮辱我,伤害了我的尊严,这是比生命受到威胁更严重的事情。我虽然是妖宠,可是也是有骨气的。士可杀不可辱,你听过的吧?”
沈霆放哭笑不得:“你倒是说说,她怎么伤害你的尊严了?”
习喜喜斜着眼睛看他:“她说我长得像她,是个冒牌货。哼,她还是颗受精卵的时候,老娘就长这个样子了,谁有空去冒充她,她以为她是谁?”
十分愤恨的样子,像是被人抢了糖果的三岁小孩。沈霆放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别生气了。林雅不会说话,其实人挺好的,她没有恶意的。”
习喜喜一听这话更加生气了,“啪”的一声打掉沈霆放的手,气呼呼地说:“好好好,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人心肠歹毒。”说完也不去看沈霆放,直接甩开门就冲了出去。
沈霆放有些莫名其妙,自言自语:“这丫头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坏了?”
习喜喜没地方去,就在大马路上游荡。两边的商店不时飘出伤感的情歌,她本来没那么难过,可听着听着那些歌突然悲从中来,差点就哭了出来。
沈霆放从来都不知道,她不勤奋、不修炼,不是因为她懒,而是因为她想永远陪在他身边。一旦她的修为达到最高层次,妖宠和主人之间的契约就会解开,从而获得自由。她不想这样,她只想快快乐乐地待在他身边。
她知道,沈霆放总有一天会结婚生子,没关系,她在一旁静静守护着他就可以了。可是,当事情真地来临时,她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尤其那个人还是林雅。
她记得林雅刚去国外那会儿,十八岁的沈霆放每晚都失眠,抓着她整夜聊天、打游戏。她那时候还不了解人类的爱情,只觉得沈霆放矫情得要死。他说了很多和林雅之间的回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照着偶像剧中的套路敷衍他几句,他也不在意,不见得是要听意见,只是想诉说。
他说:“喜喜,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4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映出习喜喜悲哀的面容,这样模糊不清的影子,像极了林雅。她脑子一抽,上前就是一脚,“啪啦”一声脆响,玻璃轰然倒塌。
沈霆放是这样跟店家解释的:“对不起,我妹妹脑子有点问题,看到亮闪闪的东西双脚就不受控制。”
店家看在他们赔了两万块钱的份上也就没跟习喜喜这个神经病计较。
沈霆放难得宽容,居然没瞅准机会教育习喜喜,倒是习喜喜自个儿有些心虚,死命地讨好他。
他肚子饿了,还没开口,习喜喜就已经把热腾腾地饭菜端上了桌;口渴了,手还没碰到杯子,香气四溢的龙井就端到了面前;眉头稍微一皱,习喜喜就凑上前给他按摩太阳穴。如果不是他再三拒绝,习喜喜连他洗澡的时候都想在一旁候着。
在公司里更是出奇地听话,清洁工作做完后,就乖巧地窝在沈霆放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觉,一点不给他惹麻烦。
相处了二十多年,沈霆放对她忽然转变的性子有些不习惯,忍了几天问:“习喜喜,你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习喜喜翻了个大白眼给他。
得了白眼的沈霆放反而笑了:“这样才是习喜喜嘛。”习喜喜敷衍地笑了一下,沈霆放又道,“晚上我有个饭局,不用等我回来。”
这也是常有的事,他是总裁,平日里应酬特别多,各种饭局宴会层出不穷。习喜喜跟着去过一次,觉着特没有意思,一大帮人你敬我,我敬你,喝得面红耳赤,官方的话一套一套,特虚伪。
她后来就不高兴去了。
这次也没在意。沈霆放到十二点多才回来,习喜喜睡得浅,听到钥匙声就从床上爬起来,刚走到客厅,就见林雅扶着醉醺醺的沈霆放进来了。
习喜喜一愣,林雅也是一愣。
沈霆放瞧见习喜喜,冲她傻傻一笑:“我回来了。”
习喜喜冷眼瞥着他们俩,没吱声。沈霆放摇摇晃晃走向她,一把抱住她,蹭了蹭她的脖子:“喜喜,我难受。”
像小孩子撒娇一样,林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等习喜喜做出回应就一把把沈霆放拉到自己怀里,柔声说:“霆放,不要闹了,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她扶着沈霆放要进卧室,习喜喜拦住她:“林小姐,很晚了,我会照顾沈霆放,你请回吧。”
林雅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起来,是那种特别蔑视的笑,就好像习喜喜讲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只是一个清洁工吧,你凭什么跟我争?你以为霆放让你住在他家就是喜欢你吗?告诉你,如果没有一张跟我相似的脸,他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习喜喜气得发抖,气得要不停地默念妖宠守则才能忍住不去教训林雅。林雅却是以为她怕了,骄傲地笑一笑,以胜利者的姿态扶着沈霆放进了卧室。
5
沈霆放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醒过来,头痛欲裂地走出卧室,习喜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煮好醒酒汤,而是面色发黑地坐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息。
“喜喜?”他轻声叫了她一声。
她转过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眼睛底下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心中一软,说:“你整夜都在照顾我?”
习喜喜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我可没有那么贤良淑德。照顾你的人是林雅,人家对你可真是尽心尽力,凌晨四点多才走的,我都要感动死了。”
醋气冲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能听出来。
但是沈霆放却没往那方面想,习喜喜在他眼里,是作为一个妖宠多过作为一个女人的存在。
他只当她是不喜欢林雅,解释说:“本来不知道有她,如果知道有她就不去了,多喝了几杯,根本不知道是谁送我回来的。”
习喜喜脸色稍霁,可是仍然不打算原谅他,得寸进尺:“我讨厌她,以后你不准和她见面。”
“那怎么行,生意上的事谁说得准?”沈霆放笑道,顺势挨到她身边坐下。
习喜喜一下子弹起来,暴跳如雷:“我就知道你是敷衍我,你根本就还爱着她!我在你身边这么年,为你洗衣做饭、打理生活,没有我,你连自己的内裤都不知道在哪儿!现在林雅回来了,你就不要我了吗?沈霆放,你抛弃糟糠之……妖,你是那陈什么美……”
她书读得少,勉强想起这两个典故,却又记不完全,也不知道说到点子上没有。沈霆放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神色一僵,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他认真地看了习喜喜一眼,她还穿着睡衣,发丝凌乱,两颊因为愤怒泛起淡淡的粉色,黑亮的大眼睛里有委屈也有情意,活脱脱一副被小三找上门的正室模样。
他心中一紧,迟疑着问:“喜喜,你……你对我……”
“没错,老娘就是爱上你了!”习喜喜破罐子破摔,也顾不得去想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的后果,只觉得说完之后天也蓝了,云也白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沈霆放默了半晌:“你是妖,我是人……”
“白娘子也是妖,不照样和许仙结婚生子?”
“你忘了她后来被法海压在雷峰塔下了吗?”
“小翠和王元丰……”
“王元丰后来娶了别的女人。”
习喜喜咬牙切齿:“花姑子和安幼舆……”
“最后花姑子留下孩子给安幼舆就走了。”
习喜喜磨牙,沈霆放悄然牵起嘴角,关切地问:“还有吗?”
习喜喜绞尽脑汁,忽然一拍大腿,差点喜极而泣:“上次的妖宠聚会,那只醋瓶妖和她的主人!”太机智了,果然一切艺术都源于生活,况且真实的案例更具有说服力啊!
这下子轮到沈霆放绞尽脑汁了,半晌,他说:“人醋瓶妖功力深厚,勤奋好学,也算是你们妖界的白富美,配那位总裁先生绰绰有余,你呢?”他抬眼看她,似笑非笑。
习喜喜深深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她说:“沈霆放,你等着!”
6
习喜喜勤奋起来不是人,哦,她本来就不是人。
短短两个多月,沈霆放就感受到了她那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气场,通俗点说,就是妖气冲天。他奇怪地问习喜喜:“你进展得怎么这么快,我记得旁的妖修炼到你这个程度需要二十几年。”
习喜喜得意地说:“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洗洁精界的贵族,血统高贵、天赋异禀,修炼自然事半功倍。”
“怎么,你是白猫还是汰渍?”
“……”
习喜喜进入第二阶段的修炼后,就不用在KD公司做清洁了。她找了份美容馆的工作,替有钱的太太小姐们排毒养颜,美肤按摩。
她业务繁忙,是美容馆的大红人。据说相同的产品,旁人推荐效果一般般,一经她手就完全不同,很多顾客都指明要她服务。
她的修为大大提升,钱也赚得盆满、钵满,可照顾沈霆放的时间却是少了很多。沈霆放发现她说得一点没错,没有她,他连内裤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他很怀念习喜喜赖在他身边吃喝玩乐的日子。
林雅倒是经常来公司找他,她的脾气好了很多,人也变得细心圆滑,每次来都会给秘书室的员工准备点心和饮料。有时会约他出去吃饭,回忆青涩的少年往事。其实那些事情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听她说起,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霆放,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不肯答应和你约会,你就天天站在我们宿舍楼下等我,每见到一个进宿舍的同学就跟她说,麻烦你跟306室的林雅说一声,我很喜欢她。”她轻轻笑起来,光洁的脸上似笼罩了一层光晕,眼里有着无限情意。
沈霆放想起了习喜喜,她没睡醒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慵懒勾人的眼神,偏生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其实有些时候,他还是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的。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他那时刚刚接触妖界,很惊讶世界上居然存在洗洁精这样的妖精,后来才知道,洗洁精还算正常,世界上还有醋瓶妖、雨伞妖这类让人匪夷所思的妖精。
她算是他的保姆、老师、朋友、亲人,至于爱人,他还真没有仔细往这方面考虑过。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世界上有爱情这回事的?
他记得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告诉她他爱上林雅时,她说:“那是什么?可以吃吗?”笑得他半天都没缓过来。因为被嘲笑,她后来恶补了很多韩剧和偶像剧。她的爱情是那个时候开始萌芽的吗?
他的嘴角温柔地牵起,眼里有淡淡的欢喜。
林雅以为他是想起了和她之间的往事,情不自禁地把手覆盖到他的手背上,柔声说:“沈霆放,我们重新开始吧。”
7
谣言不知道是怎么传开的,公司上下都在说林小姐和总裁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那位吃林雅点心最多的秘书更是煞有介事地告诉众人:“是初恋呢,初恋是最刻骨铭心的。难怪总裁一直不交女朋友,原来是忘不了林小姐。”
有人提出异议:“可我瞧着总裁对习喜喜挺好的,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秘书嗤笑:“你没发现习喜喜和林小姐长得很像吗?”
众人于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沈霆放偶然听见这些八卦,勃然大怒,毫不犹豫地开除了那位秘书。
那天吃饭时他就跟林雅说清楚了:“以前是年少不懂事,一点点好感就自以为是爱情,自以为爱得死去活来,其实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说到这里他就停下了,虽然没有明着拒绝,但林雅何其聪慧,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白了。
“你还在恨我丢下你出国留学吗?”
沈霆放摇了摇头:“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林雅苍白着脸,双手微微颤抖:“你撒谎,如果不是忘不了我,我走后你为什么不再交女朋友?如果不是忘不了我,你为什么把习喜喜留在身边?难道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吗?”
沈霆放都来不及细想,那句话就直接从脑海里冲了出来:“不是因为她像你,我才留在身边,而是因为你像她,当初我才会去追你。”
林雅呆住了,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端起桌上的咖啡就泼到了沈霆放脸上。
沈霆放自个儿也呆住了,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原来他的潜意识里一直把习喜喜当成女朋友的模板,原来习喜喜对他如此重要,原来她不知不觉已经侵入他的思想、他的心脏。
8
可是习喜喜是个妖。
沈霆放很纠结这个问题,历来人妖相恋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烦躁地把自己浸泡在浴缸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水花。这几日习喜喜下班越来越晚,有时候他都睡着了她才回来,早上他还没醒就已经走了。算起来,他居然有两天没见到习喜喜了,这在以前是从来不会有的。
这时,他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习喜喜叫他:“沈霆放,你回来了?”
“嗯,我在洗澡。”他扬声回答,外面顿时没了声音,然后有脚步声朝着浴室走过来,越来越近。
沈霆放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习喜喜一脸严肃地打开门,沈霆放慌得不知该遮哪里,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习喜喜顺手拿过架子上的毛巾甩到脖子上:“我来给你搓背。”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会洗。”
习喜喜又往前走了一步,斜睨着他说:“你不是让我勤奋修炼吗?我现在是不放过任何可以提升修为的机会。”
“……男女有别。”沈霆放有生以来就没这么囧过,脸涨得通红。
习喜喜却不甚在意,笑了笑说:“跟我谈什么男女有别,你小时候咱俩还一起洗过澡呢!再说了,我是你的妖宠,就是一洗洁精,有什么好忌讳的。”
沈霆放说不出话来了,他也不知道习喜喜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的。在他发愣的时候,习喜喜已经一个箭步跨进了浴缸。她穿戴整齐,就这么和沈霆放面对面坐着,一本正经地说:“转过去我好擦背。”
沈霆放腿长手长,根本无处安放,只拿毛巾遮住重要部位,动也不敢动。
“你不觉得有点挤吗?”他说。
习喜喜“哦”了一声:“那你把腿收一收。”
沈霆放哪里敢动,僵了片刻,习喜喜说:“看来你想先给你擦前面。”然后面无表情地拿毛巾沾了沾水给他擦胸。
沈霆放不知该作何表示,干脆闭上眼,什么都不去管。谁知习喜喜洗着洗着,双手越来越不安分,他惊呼一声,抓住她乱摸的小手:“你做什么?”
她有一丝慌乱,脸颊粉红,明明很害羞却还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故作轻松地说:“以身相许啊!”
“不要乱来。”
“我没有乱来,程簇教的啊,”习喜喜眨了眨眼睛,“她就是这么拿下她主人的。”
“程簇是谁?”
“那只醋瓶妖。”
习喜喜说着忽地吻住了他,嘴唇上还带着巧克力蛋糕的香甜。他想推开她,双手却不自觉地搂住了她的腰。她一点经验也没有,小巧的舌头笨拙地撬开他的牙关,似一尾迷路的鱼儿,到处游走。
他所有的防备顷刻倒塌。
9
沈霆放很郁闷。
习喜喜很兴奋,她给程簇打电话,手舞足蹈:“我终于把我主人给睡了。”沈霆放犀利的眼神扫过来,她连忙改口,“不是,是我终于被我主人睡了。”
沈霆放把她拉过来,语重心长地说:“喜喜,人妖殊途……”
话还没说完,习喜喜的眉毛就挑起来了:“你想不认账?”
“我怕害了你。”
“我不怕,我们总要试一试。”她面容坚定,眼里闪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光芒,好像即使明天就会灰飞烟灭,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沈霆放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他伸手摸了摸喜喜的头,笑着说:“好的,我们试一试。”
习喜喜高高兴兴地亲了他一口。
很久以后,习喜喜想起一个问题:“沈霆放,跟林雅分手时你不是说以后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吗?”
沈霆放看她一眼:“你是人吗?”
“……不是,谢谢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