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机里的电话簿,除了系领导就是电台的编导,在这座城市洛河竟然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洛河没心思自怜自艾,想起柏良,他夜班出车。
电话打过去,果然通了,他说:你穿好衣服下楼,我马上就到。
见到柏良前,洛河还一直撑着。见到柏良后,她脸上的群山却一松一软一化,全垮了,眼泪多委屈似的争相涌出来。
医生最爱说的话就是: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这次,医生对洛河说的也是这话。
柏良陪着洛河打吊针,医生支使他去开药,交费,他都乐颠颠地去。洛河发现,其实,柏良挺帅的,一米八几的个子,脸长得很像台湾偶像剧里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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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好了,柏良送洛河回到家。柏良没拿自己当外人,进了洛河光可鉴人的厨房,淘了米,煮了粥。他端着粥进来时,洛河说:不好意思,耽误你出车,我会把钱补给你的。
柏良的脸沉下来,他说:我给你做粥你要给几百呢?
这样一问,洛河便语结了。喝下半碗挺稠挺香的粥,胃里舒服多了。
那之后,这座城市里,洛河有了一个与工作、生活都不相干的朋友——柏良。每晚,时间赶得急,他便等在大学门口送她,或者在电台门口接她。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弹琴,手指在琴弦上拨一下,再拨一下。洛河却是明白的,自己跟柏良的差距不止十万八千里。柏良高中毕业,离异,卖手腕子开着别人的出租车,还比自己小着3岁呢……他哪一点配得起自己呢?
看他那样兴冲冲的样子,洛河有些生气,难不成她给了他什么希望吗?她故意早些去电台,故意下了节目坐同事的车回家,同事的车子从那辆红夏利边上开过时,洛河目光直视,看都不看一眼柏良。
她想她的冷淡他应该能感觉到。果然,他不再出现了。洛河却不习惯了,出了小区的门口会有意地张望一下,没看到柏良的笑脸,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某个夜晚,醒来,她的胃又闹起了脾气。不过是小脾气,只是,她像伺机事变的人找理由那样抓住了这个由头,她打电话给柏良。
电话接通的一刹那,洛河自己的心里虚了一下:如果他不来,自己还有什么脸呢?
话里带了哭音,她说:你能来吗?我的胃……又疼得不行了!
那边“哦”了一声挂掉电话,洛河几乎瘫软在床上,这算什么呢,他来还是不来呢?自己要不要下楼去呢?
差不多半小时,洛河几乎要绝望时,敲门声响了。洛河光着脚跳下床,打开门,把自己扔进了柏良的怀抱里。
良辰美景,洛河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欲望。去他的什么心理学、哲学,什么博士什么情感专家吧,那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一场欢爱来得痛快淋漓。柏良开始还畏首畏尾的,你的胃……胃什么胃,洛河小兽一样咬到他的耳垂上,柏良身体里的猛兽醒了过来……
上床容易,下床难。洛河几乎是恨着说:你会出去炫耀你睡了我吧?
柏良翻过身来,面对面看着洛河,他的手指拨弄着她散落的长发,他说:我爱你,我想让全世界的人知道!
柏良不知道这句话惹恼了洛河。她怎么能跟一个高中文化的离异司机上床呢?就算是齐天大剩级别的剩女也不能这样饥不择食吧?
她坐起来,很冷静地指着门说:你给我滚出去!
柏良没有争辩,他坐起来,安安静静地穿衣服,穿袜子,从容不迫得竟然有几分优雅。他拿上车钥匙离开时,没有看洛河一眼。
门“哐”地关上了,屋子里重新显得空旷。洛河一动不动,许久,手机响了一声,洛河拿过来看,是柏良发的短信。他说:“我知道我不配说爱你。好好照顾自己。药我买来了,放在茶几上,还有几罐八宝粥,别总不吃饭,好好爱自己!”
洛河的眼泪一滴一滴淌下来。她不过是自己寂寞时犯的错,干吗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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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少了谁,日子总要过下去。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
洛河仍然是学生眼里的灭绝师太,女生们私下里说,别读博,否则洛老师就是结局。也仍然去电台帮各式各样的人解决情感难题。
某一晚,洛河接到个电话。那人说:我有个朋友,他爱上了一个比他条件好很多的女孩子,他感觉出她是爱他的,但是她不肯接受他……
尽管那个声音已经从洛河的生活里消失了很久,也有些哑,但洛河还是听出了那是柏良的声音。
她紧紧地咬了下唇,足足有一分钟没说话,话筒里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导播有些急,示意她进音乐。洛河却开了口,她说:柏良,你立刻给老娘滚出来,你干吗要换手机号呢?你就那么怕我吗?谁说我是灭绝师太了……
脸丢得很大,导播及时断了电话线,放了音乐,洛河泣不成声。她冲导播嚷:如果我再找不到他,你要负责。
洛河从电台出来时,春寒料峭,有些冷。她裹了裹风衣,有人从后面抱住她。他的气息包围住她,他说:很多个夜晚,我都把车开到黑暗处看着你,我连车的份钱都交不起,你要赔偿我!
洛河咬了他一口说:不许吃软饭。
柏良说:吃软饭胃不疼!
进到车里,两个人吻到一起,仿佛经历了几百年一样。
那天,洛河很不优雅地上了柏良的床。然后,她在他耳边悄声说:我要你带我优雅下床。
柏良还从某种境况里没缓过神来:要怎么优雅?
笨!洛河红了脸,我要一个证。我已习惯了,你总在我的右手边,床是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