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味道
最后一痕落日随娘手中的柴火塞进灶肚后,寂黑包围了村庄。父亲收工回来说,乡食品站明早有猪宰杀,去得早可以接到猪血,不要钱。
我很兴奋,想着明天有猪血吃了,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平时,可要盼到杀“年猪”才有得吃的。
下半夜4点多钟,娘挑着水桶,带我从山里出发。到达食品站时,天未全亮,一派烟雾蒙蒙。我们如愿以偿接满两桶猪血,走出大门,雾却愈来愈浓厚了。
我抢过担挑,才踉跄着前行几步,娘就接了过去。娘怕我泼洒浪费。
“走,我们抄近路,可以节省时间。”娘健步如飞,催我快跟上。乡里距村子有好几十里,近路是指走铁路,火车来了再下轨道。
娘晃悠着担子,我紧随其后。
娘边走边计划猪血的分配方案:邻居冬婶男人修韶山灌渠,不小心摔成了残疾,第一碗就给她;对面菊花嫂子,母猪似地下了三千金,送两碗给她补补身子;湾冲长根大伯,跨过鸭绿江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腿脚不太利索,一定得给他端去两碗;还有英妹子男人在水泥厂矿山车间当搬运工,猪血能够清扫肚子里的灰尘哟……我扳着手指点头应答。
娘的背影越来越高大,也越来越亮堂。我感觉好像有一道神奇的光亮,把娘的影子往两边的山坡缓缓拉伸……我走近娘,娘还在不停地唠叨。随着娘的身影越来越长,我的影子也在变大。我听到了“滋滋滋”的喘气声,由远渐近,好像老人在哭泣。我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大喊:“娘,娘——”娘回头一霎那,脸色吓得惨白,“崽哟,快,快下,火车咬屁股了!”危急关头,伴随着娘凄惶的呼喊,懵了的我被娘抓住胳膊拽出了铁轨……
火车吐着白烟轰鸣而过,地面洒落一块块殷红的猪血。
娘搂着我,在我额上狠狠地亲着,泪流满面。
到家后,娘把剩下的半桶猪血煮熟,依旧给每家送一份,留下最后两碗给了我和妹妹。我噙着眼泪,慢慢地咀嚼,觉得这是一辈子最难忘的美味!
2014年11月17日《湘潭晚报》转载时请发纸条联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