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的鱼
文/千面修罗
她养了四条小鱼，阿彩、小米、小贝和我。
我很小的时候，被养在一个好大好大的鱼缸里，和家族中的小鱼生活在一起，我们一天到晚地玩啊、闹啊，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听太古爷爷讲故事。他会讲好多故事，讲的都是他小时候听到和看到的事。太古爷爷说他以前听过、见过好多珍稀的鱼类，都非常非常的娇贵、漂亮。而我们只是一种很普通、很渺小的鱼类，我们繁殖快，观赏性不高，所以人类并不太喜欢养我们，一般只是养来与其他的鱼类搭配一下而已。我听了很自卑，太古爷爷笑笑，用他那已经不是很完整的尾巴拍了拍我。
“小直，别难过，我们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开心，不必太在乎人类是怎么看的！”我听得懂爷爷的意思，可是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那一天，就是那么特别的一天，她来了。她跑到我们的鱼缸旁边，嘴张得大大的。
“好多鱼啊，好可爱啊！”我的主人笑着说：“如果你喜欢，随便挑几条养，我送你。”
“真的？真的可以吗？可是我没养过鱼啊！”
“你可以挑几条容易活的养啊，喜欢哪条拿哪条！”
他拿着小鱼网，喃喃地说：“我挑三条就好，我有一个鱼缸，但是是很小的，多了养不下。”第一下，她捞走了小米，第二下，捞走了小贝。
“再捞一条母鱼吧。”又一下，她捞走了阿彩。
“好了，够了！”她美滋滋地说。小米是我的好朋友，我很舍不得他，我尽力游到她面前，想多看小米一眼，想和他好好道别。
“咦，这条鱼好怪啊，好像比别的小鱼都活泼，一起带回去吧！”就这样，她捞起了我。
她的鱼缸是放在她办公室的，而且真的很小。我们四个游过来游过去并没有太多的空间。我的新主人每天会放一些食物在小鱼缸里，每隔一两天会换一次水。
日子过得好无聊。慢慢地，我们发现，我的新主人有好多毛病。
小米说：“我真不知道有这么笨的人类。上次，她给我们换水的时候，手抖啊抖的，一下子把我弄掉地上，我在地上蹦了半天，他才发现。忙过来抓我，抓了好几下才把我从地上捡起来，放回鱼缸，我的鳞都掉了两片呢！”
“还有啊，”阿彩说：“上次她听说鱼缸有的时候也需要阳光照射，就抱着鱼缸到大太阳底下，晒了好久，晒得咱们四个都上不来气了，才傻呵呵的把鱼缸抱回来。”
小贝说：“阿彩说的没错。上次粗心的她还把花粉掉到鱼缸里，污染了水质，差点把我呛死！”
我说：“她整天忙啊忙的，闲下来的时候，就总是对着我们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我们听懂、听不懂的，一股脑儿都说出来，听得我们头昏眼花的。”
“对啊，对啊！哈哈哈……”
日子还是一天天平静地过着。但，很多事情都在这平静的日子中改变着。
我渐渐发现，小米和小贝都很喜欢缠着阿彩玩，阿彩游到哪里，他们俩就跟到哪里。小米也很少有空和我这个兄弟一起玩了。我很无聊。只有每天听她坐下来说话的时候好一些。不管怎么样，还是有个人在乎我的。虽然我知道她说话的对象是我们，而不单只是我。
小米和小贝打架了，为了阿彩。他们俩都喜欢上了阿彩。可是阿彩并不太爱搭理他们。
“小米，有什么好打的，你和小贝不是好兄弟吗？”我问。
他摇摇头，说：“你不懂，等你爱上一条鱼之后，你就会明白，爱情的世界是容不下其他的鱼的。”
我是不懂，我生活的空间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只有一只母鱼，可是我只把阿彩当妹妹，我怎么会懂。
日子还在过，小米他们三个还老是腻在一起，我形单影只。
我的主人给小鱼缸里加了些水草，我们在草藤间缝里钻来钻去，惬意了不少。我知道她是非常喜欢我们的。可我觉得，最近她好像有点不对劲，看着我们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却不怎么说话了，只是叹气。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很担心她。
有一天，她又在鱼缸前看着我们，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做我养的鱼。”我不明白她说话的意思，可是我读出了她的伤心。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落进了鱼缸里。我触到了她的泪。不知怎的，我的心很疼，从前没有过的感觉。
阿彩死了，是在夜里，死得很突然。小米和小贝难过得不得了。早上，她来了，看到了阿彩的尸体，很伤心，也很自责。因为她认为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才害死阿彩的。我很想安慰她，可是她听不到也听不懂，我只是条鱼啊！
小贝病了，很严重。小米告诉我，那是因为失去爱人，因为失去阿彩，所以从心里开始腐烂，这种病是救不了的。
“想不到，小贝比我更爱阿彩！”小米叹气道。
第二天晚上，小贝走了，很平静。小贝是去找阿彩了。再一天早上，她看到了小贝的尸体，急得直想哭。我想对她说，这不是她的错，不贝不是因为她才死的。可是她听不到，听不懂。我只是条鱼。
小米也快不行了，和小贝得的是同一种病。
“小直，”小米断断续续地对我说：“你还不懂得爱的感受，也不懂得失去爱的感受，等你懂了，你就会明白我和小贝的感受了。”
夜里，小米也去了。只剩下我一个。早上，她来了，小小的声音对我说：“我只剩下你一个了，你千万别出事啊！”我暗暗答应了她。我会陪着她，她只剩下我了。
日子在每天的对望中流逝着。我静静地陪着她，陪着她发呆，听着她说话。
有一天，她兴奋地对我说：“我太开心了，事情终于好起来了！”我不懂他为什么那么高兴，可是我从她灿烂的笑容和高挑出的语调中能感受到她的开心，她的激动。她的心情终于好起来了，我高兴得不得了。
终于，一天，她领来了别外一个人。一个男人。她对他说：“这是我养的鱼，我最喜欢的鱼！”
男人笑着对她说：“我嫉妒你的鱼！”
听到这句话，她低下头，笑了。她那幸福的笑容一下子撞上了我的心，我听到心碎的声音。
我想我终于懂得了小米的话。只不过我是一条鱼，却爱上了一个人。
我的身体越来越糟，鳞甲片片脱落，她很着急，很难过。我努力地游动着，想让自己看起来状态好一点。
“你的鱼不行了，它这样从里往外的病是治不好的。”每个人都对她这么说。
“不会的，”她总是反驳说：“你们看，它还在游啊，它一定会好起来的。”
“也许吧，说也奇怪，这种鱼一般得了这个病之后一两天就死了，可是这条鱼却活了这么多天。”
我知道她舍不得我，她是疼我的。我也舍不得她。可是我知道，我不行了，我快熬不下去了。
今天，我知道我的期限要到了，马上会离开她了。她守在鱼缸边上，就那么看着我。
再见了，我的爱人！我真的要走了！虽然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可这就是我们这种鱼失恋的宿命。至少，我死之前，知道你是疼我爱我的，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已知道有一个人会好好的心疼你，珍惜你，我也走得很安心了。身体已经不能动了，我会把心留下来守护你，直到那个人用他的心来接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