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人家出外打工赚了不少钱,黄文娟眼热得不行,也只身去了东莞。可她人生地不熟,上哪儿去找工作?便到处打听,得知东门有个人才市场,便寻着去了。到那里一看挨挨挤挤都是人,便排在了人家后面。好容易轮到她,那个招聘的人问她:“你的材料呢?”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材料?”“大学文凭什么的。”她万分尴尬:“我、我只是高、高中“““”那人把她往旁边一推:“开什么玩笑?你当这里是劳务市场?下一个!”在一片哄笑声中她涨红脸走了。
于是她向路人询问,找到了劳务市场,一看那里的人也挺多!竖着许多牌子,有招保姆的,有找工人的,有找服务员的。看到有人在用电喇叭宣传,周围拥了许多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她便也挤了进去。“我们纺织厂招工,清一色要女的,工资待遇好,月薪一千五,还管住宿。”“我去!我去!”许多人都高擎着手,黄文娟也把手举了起来。其实大家看中的不是工资,而是管住!现在房价贵,租房也贵,往往要化掉一半的工资。
厂里招了好几十个人,让她们分乘两辆面包车,然后开走了。见车子越来越朝偏远的地方驶去,许多人便问招工的:“你们把我们送到哪里去?”“到厂里呀,工厂在乡下。”行了半天到了一个村庄,前面一辆车子停了下来,后面一辆车子继续往前开。又有人提出疑问:“怎么把我们分两个地方?”“两个车间。”开了大约半个小时,车子才停了下来。黄文娟在后面一辆上,车上人被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分别带走了,说是去宿舍。黄文娟被带到一家农户,一个男的将她往屋里一推,“啪哒”一声把门给反锁了!
她情知不对,使劲撞门:“你把我锁在里面干吗?开门!开门!”那男的却回答:“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了!我出五千块钱把你买来的!”像当头挨了一棒,她脑袋里“嗡”地一声,清楚自己受骗上当,被人贩卖了!不用说两辆车上的姑娘都遭受了跟她同样的厄运!
这时有人给她送饭来,是从窗口递的,那是个中年妇女:“姑娘,吃饭吧,坐了大半天车肚子一定饿了。”她怒火中烧,“啪!”把碗打落:“你们不放我出去,我就绝食!”
为了怕那个男的夜里进来,她将屋里的桌子把门撞紧,上面又放了凳椅和杂物。这还不算,她见墙角放着一把镰刀,便拿来放在床边,随后和衣躺下。她怎么睡得着?一直到下半夜才迷糊了一阵。幸好那男的没有来,见窗口有了亮光她便起来。那个中年妇女来给她送早饭,仍然被她一把掌打落:“你去告诉他,不放我出去,我就死在这里!”说着她把镰刀搁在脖子上。“别,别别!”中年妇女吓得脸色都泛了白,慌慌张张叫人去了。可那男的没出现,她照旧绝食!
第二天那个男的在窗口出现了,软声软气说:“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你若真的不肯跟我,我就放你走。不过那五千块钱“““”“我可以给你写个欠条,我去打工来还给你。”“那好,那好。”他点点头,“我去拿纸笔。”她写好欠条交给了他。他把门开了。为防他说话不算数,她把镰刀提在手里。
“我不认识这里的路,你送我回省城。”她说。“好,好。”他连声答应,用摩托车载她去长途汽车站,给她买好了车票。“这下你放心了吧?”他讨好地说。
她茫然地望着周围的陌生人,心里仍慌慌的:“还、还会遇、遇上“““”他知道她是怕再被人贩了,便说:“那我干脆送你去省城。”他真买了张车票,上了车。
到了省城,她的心才安定下来,感激地对他说:“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大好人哪!请把你的姓名和地址告诉我,我有了钱马上寄给你。”他便把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告诉她。他的名字很好记,叫马彪,村子的名字也好记。
可在省城她还是眼前一墨黑,万一再遇上人贩子,岂不是才离虎穴又入狼窝?她左思右想打算回家,便往汽车站走去,不想迎面碰见同村的几个小姐妹!她们见了她都惊讶地叫了起来。“咦——你不是出来打工的吗?”“是啊,你工作找好了?”她丧气地摇摇头,把自己的遭遇讲给她们听。她们听了都吓得“哇”地一声。“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太可怕了,幸亏你遇上了马彪这个好人,不然真要苦一辈子!”
“你们这是上哪去?”她问。其中一个说:“我在深圳的舅舅写信来,说他们那里有家工厂刚开工,正在招人,老板是个台湾人,要我去那里打工。”她指着身边的人,“她们都想去,我便把她们带出来了。”“我也同你们一起去行吗?”“怎么不行?多一个人更热闹了!”“欢迎,欢迎!”大家嘻嘻哈哈。黄文娟解释说:“我想赚点钱,早点把那五千块钱还了。”“那倒是,人家这么好心把你送回来,是应该把钱还给他,应给多给他一点,知恩图报嘛!”于是她们一起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想不到她们十分顺利,去的人一个不拉地进了这家制鞋厂,她们里边只有黄文娟是高中文化程度,算最好的了,被安排当了车间统计员。姐妹们都羡慕地说她好福气,看来时来运转了!
她工作很认真,做的统计表一清二楚,而且字又写得漂亮,这要感谢她当会计的父亲对她的教育。她深有体会地说:“有文化就是好,我要抽空多学习学习,不断提高自己。”她到外面买来一台旧电脑,放在宿舍里练习打字。因为她汉语拼音基础好,很快便学会了,不久达到了熟练的程度。
这爿工厂的老板曾岩先生,是个很关爱员工的人,一天半夜巡视宿舍,见一间宿舍的窗口有灯光,便敲了敲窗玻璃。黄文娟走去开门,见是老板着了慌:“我、我马上睡觉。”曾先生和善地笑笑:“这么晚了你在干吗?”“学、学电脑。”“噢——”他饶有兴趣地进去,见小桌子上果然摆着一台旧电脑,鼓励说:“好,好!这一排宿舍就你一个人在刻苦。年轻人就应该这样!你叫什么名字?”“黄文娟。”她留给了他很好的印象。
这天下班时分,曾先生来找她:“黄文娟,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她跟他去了。他把一张起草好的文书交给她,指着书桌上的电脑说:“你能帮我打一下吗?”
她点点头,坐在电脑前熟练地操作起来,不到一刻钟就打好了。“这么快?”他惊叹了声,“会用打印机吗?”她摇摇头。他便手把手地教她。又教她用传真机把文件发了出去。事情做完后他夸奖说:“嗯,很聪明,一教就会。”
“老板,你为什么不用大学生呢?”她不解地问,“深圳的大学生多的是。”
他笑笑说:“你现在也不比大学生差呀!”“老板你过奖了。”她红着脸说。他解释道:“不怕你笑话,我这工厂刚开办,资金又不多,所以得精打细算,用大学生工资太高。另外我喜欢农村来的人,单纯朴实,又能吃苦,你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样吧——加班费不给你了,我请你吃饭。”“算了,还是节省点吧。”“再怎么,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他坚持说,“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我们不上高级饭馆。”
他带她去了一家快餐店,要了四个菜一个汤,风趣地说:“听说政府的廉政菜就是四菜一汤,咱们也学学。”饭间他问了她家里的情况,知道她被人贩子卖了,又奇迹般地被好心人送回来,既同情又感动:“你太不行了。不过那个马彪是个汉子!你应该知恩图报,好好谢谢他。”“所以我要打工赚钱,快点把欠他的钱还上,能多给他些更好,那样我心里就踏实了。”“你欠他多少?”“五千块。”
“这样吧——我先帮你垫上,了却你这桩心事,不然你起码大半年心里不好受。”
“那太谢谢你了,老板!能不能借给我八千块。”“怎么不能?明天我就让财务科借你八千块。”
翌日趁午休时,她到附近邮局把这八千块钱寄了。可几天后邮局却把钱退了回来!她糊涂了,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便再把钱汇过去,谁知又退了回来!她没辙了,只得把这八千块钱还给财务科。曾岩知道了这件事,问她:“你是不是把地址抄错了?马彪留给你的字条呢?”“因当时没纸和笔所以没留,他只是跟我口头说了。可我没记错啊!”曾岩两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看来只有我自己送去。”“你可千万别冒这个险,万一再被人贩卖了怎么办?”她一听害怕了。
不久曾岩把黄文娟调到办公室当秘书,她的那些小姐妹们眼红得不行,说她真是时来运转了!没想到她的好运还在后面呢——曾岩竟向她求婚!这突然而来的事情令她手足无措,涨红了脸“我“““我“““”了半天。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她一个穷山村里出来的乡下女孩,怎么敢攀凤凰?
见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曾岩安慰她说:“你别害怕,我是真心的。在厂里这么多女孩子中我只看中你,因为你忠厚老实、聪明,又有上进心。我不嫌你是个贫穷的农村姑娘,我出身也不富裕,靠自己的奋斗才有了今天。其实我这个老板说是从台湾来的,其实只是个穷老板,要靠你们的支持和帮助企业才能发展壮大。
另外我要跟你说清楚,我有过一段短期婚姻,但没有孩子。文娟,我决不会强迫你的,给你几天考虑的时间,不同意也行,你放心,我不会给你穿小鞋的。”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黄文娟敬佩地说,“只是我配不上你,文化浅,又没见过世面。”“文化可以再学习提高嘛,你现在就干得不错,大学生也不过你这样的水平了。”“老板过奖了。这事容我好好考虑一下好吗?”“行。”
她打电话到家里,她父母听说台湾老板要娶她,惊喜不已,一迭声地说:“中!中!”她的那些小姐妹们也支持她嫁,说她真是跳龙门了!她声明说:“我主要看中他人好,像他这样平易近人关心员工的老板在深圳是凤毛麟角。
曾岩很传统,明媒正娶黄文娟,到她家里下了求婚聘书,给了彩礼,又带她到台湾祭拜祖宗,去教堂举行婚礼,然后回到深圳。虽然黄文娟现在的身份变了,是老板娘,但她做人很低调,仍然按时上下班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也不要丈夫买新房,就住在他以前租的一室一厅居室内。
没几个月黄文娟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把这个喜讯告诉丈夫时,曾岩乐得跳了起来!因为他和前妻离婚的理由就是没有孩子,前妻一直以为是他没有生育能力,因为他检查下来精子的成活率很低,现在他可以扬眉吐气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黄文娟生下个大胖儿子,曾岩更是乐得手舞足蹈。
光阴如梭,很快孩子三岁了。这天黄文娟对丈夫说:“我想去了却那桩心事。毕竟这么些年了,人家以为我存心耍赖呢。”曾岩立即同意:“好,这桩事情压在心里确实不好受,不过得我陪你去,不然我放心不下。”于是他们让黄文娟的母亲来深圳,把孩子托付给她,然后去找马彪。
黄文娟走过这条路,所以很顺利地找到了那里,这才发现寄钱时把董家村写成了东家村,马彪当时没有讲清楚。出乎意料的是:马彪竟瘫痪了!原来他骑摩托车时速度太快撞上了一辆大卡车,且是全责!虽保住了一条命,但因脊柱伤重难以恢复,人站不起来,得动手术才行,可他没钱。黄文娟送来的两万块钱,正如久旱遇甘泉,救了他的急。
马彪见黄文娟还钱来十分感激:“这不是在做梦吧?我以为“““想不到你真的“““”“对不起,马哥,其实我早就寄钱来了,只怪我把地址搞错了,邮局给退了回去。”她抱歉地说。“不,不怪你,怪我当时没说清楚。你这么守信,打老远把钱送来,实在令我感动,你真是个大好人哪!我一直这么想——大概是老天爷在惩罚我,谁让我昧了良心,要人贩子替我买女人呢?唉,报应,报应啊!”
黄文娟安慰说:“不会的,因为你后来良心发现送我回去了,你是个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你一定会站起来的。”她把曾岩介绍给他:“这是我的丈夫,他一直要我报你的恩,说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们不会结为夫妻。”“是啊,是啊!”曾岩忙说,“所以我们要来报恩。我想这样吧——深圳的医疗条件好,我接你去那里动手术,一切费用由我来。”马彪感动得不知说啥,含泪抱拳连连作揖。
“这病不能拖,手术越早越好。”曾岩提议道,“我们今天就出发怎么样?”“好,今天就走。”黄文娟赞成。于是他们包了一辆中巴车,将马彪抬了上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村民们都感叹不已。“好人哪,好人!”“这下马彪有救了,也多亏他心好把女人送了回去。”“所以啊,人不能做丧天害理的事,不然怎么会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