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目连传》中有一出戏,叫《思凡》,又名《双下山》,讲一个小尼姑还俗的故事。这个小尼姑很幸运,她刚刚动了思凡的心思,刚刚逃出庵门,刚刚来到半山腰,就碰到了她的意中人——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和尚。按照我国古代各种爱情故事的逻辑,由于那时的女子们社会交往的圈子很小,因而她们的爱情,往往会在与第一个闯入生活的男子相遇的时候绽放,这个小尼姑也没有例外,她在一瞬间情窦初开,与小和尚两情相悦,并且相约逃下了山。 当然,从我们俗人的角度来看,我们应该说,那个小和尚是幸运的,因为,即使是现在,也很难有哪一个小男生会这么轻易地就得到一个妙龄女郎的垂青。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个小和尚便像其他任何一个俗世中的男子一样,开始为生活的琐碎而发愁。于是,在一瞬间的惊喜之后,他便混入了芸芸众生,享受起了俗世的快乐与纷扰。他顶上的戒疤,也从此被迅速生长起来的头发给遮住了。 之所以想起这个故事来,是因为前些天,忽然发现我的一个朋友胳膊上多了一个被香烟烫出来的疤痕。这样的疤痕,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曾在许多同龄少年的胳膊上见过,他们有的是为了好玩,有的是以之为刺青(烫成梅花状),有的则是为了异性而给自己留一个自残的标记。但是,我这个朋友,年纪已近三十,却还会因为感情的事情这样做,着实让周围的朋友们吃了一惊。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儿这个!大家都投之以不解的眼神。这位朋友不好意思地笑笑,似有追悔,然而,疤已在臂,无可挽救了。 无独有偶,与这件事隔不了几天,又一位女同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因为,我们发现,在她的一只小臂上,竟然贴了一枝红绿鲜艳的玫瑰。又不是另类少女,也并非欢场谋生,贴这玩意儿干啥?一帮闲人,又开始追问。“原来不过是因为胳膊上有疤,嫌别人问得烦,拿这个来遮住点儿,没想到问的人更多了。”她这样说。我“呵呵”一笑。同事数年,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胳膊上有什么疤痕呢?看来是欲盖弥彰啊。 这位女同事胳膊上的疤痕,是早就留下来的,我虽然从来没注意过这一点,但是,我却对她的感情波折有所了解,因而,对那疤痕的存在便感不到有什么奇怪了。只是,我觉得这样的疤痕,似乎不应该老在胳膊上扎根,因为,那光秃秃的胳膊,会在我们已然对当时“烫肉铭心”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为一帮目光敏锐的局外人提供些线索。在这一点上,我们就不如那个小和尚幸运。 当然,香烟的烫痕留不住那已然逝去的感情,所以这样的疤痕纯属多余。当苏东坡在一位朋友家里遇见他另一位已然死去的朋友的小妾时,他曾为该小妾的轻松愉快而感到伤心,并力劝他人切勿纳妾,因为这个小妾在改嫁过来之前,那位死去的朋友对她极其钟爱。然而,苏东坡先生却也是有妾之人。我们的身体总在新陈代谢,我们的感情也有着新陈代谢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