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屋前有一棵核桃树,树木的皮被剥掉了,所以它既不会长出绿绿的枝叶,也不会结出满树的果实。
其实在我小时候,它是结果的。那时,奶奶总会为我摘下一个核桃,剥开绿色外皮,露出棕色的果壳,再用一块石头敲几下,白色的核桃仁便会露出来。我把核桃仁从碎核桃壳中挑出来,先给奶奶吃,再送进自己的嘴里。农活稍轻松一些时,奶奶还会给我做核桃仁露。每次回老家时,远远望见核桃树那茂密的枝叶,我便知道,快到家了。
奶奶在村子里辈分大,人勤劳,很受人们尊敬,但是同村的王奶奶跟奶奶不对付。她们在我出生前就结下梁子了,甚至到了“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地步,就连王奶奶家的狗一看见我奶奶的身影也会狂吠不止,好像下一秒就会挣脱绳索,扑上来咬她一口似的,连带着我也遭受了无妄之灾,没少受王奶奶家狗的惊吓。
那年,核桃成熟的季节又到了。这天,奶奶出去忙农活,留下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突然,我看见王奶奶拎着一个布口袋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她家的狗。狗刚想叫喚,就被王奶奶撵走了。王奶奶笑着对我说:“圆圆,一个人玩啊,你奶奶呢?”我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并未答话。王奶奶见状,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说:“别怕,我有事想请你奶奶帮个忙。”说着,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已经打开的核桃。我很惊喜,就用手指了指田地的方向,王奶奶便向田里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奶奶回来了,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天黑了,一家人都从外面回来了。吃过晚饭,我便上床歇息了。我睡的屋子正对着核桃树,它散发出的浓郁香气,使我觉得自己像个核桃仁被包裹在核桃壳中。这时,我迷迷糊糊地听见说话的声音,似乎是父亲在和奶奶争论什么,但我实在太困了,没听清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奶奶把树上的核桃都摘了下来。虽然大部分核桃的青皮已裂开了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核桃,但还有一部分并没有熟透呀,奶奶为什么这么性急呢?
过了几天,我发现核桃树又变了,叶子变少了,树干也变细“变白”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后来,我才从父亲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王奶奶的老伴生了病,要用核桃树的树皮来治病。奶奶说,做人不能落井下石、见死不救,大家毕竟是邻居,能帮就帮。纵是万分不舍和心疼,奶奶仍把核桃树皮扒了下来,送给了王奶奶。奶奶怕我得知那棵核桃树结不了果而伤心,一开始还隐瞒了真相,从集市上买核桃给我吃。
很多年过去了,有时,奶奶会忍不住说起,那棵核桃树曾经多么茂盛,能结多少果子。我知道,奶奶院子里的核桃树已经凋零,再也结不出果子了,可是,奶奶在我心里种下的核桃树,早已枝繁叶茂,结出了累累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