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你要是做了该做的事,自然会显出笑容,但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事,罪已经埋伏在你门口。罪要控制你,可是你必须制服罪。————《圣经》创世记四章第七节
一
一阵风吹过,李豪民没有拉上拉链只是把衣服紧了紧,一件灰色的夹克看上去有点旧了。他提着一个黑色的皮包,紧紧的攥着,生怕掉下去。出了小区门正对着的是一条街,这里正在施工,路的两旁被挖开了深约两米,宽一米的沟。泥土、沙砾、石块堆在了路中间。为了让行人能跨过壕沟,施工方在壕沟两端放置了竹板,他从竹板上走过去。凹凸不平的路让人十分难走,一辆小汽车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摆摆的从他身边开过去了。
这些人只知道赚钱,他想。
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应该是工程车。”他想。
他没有回头看,只是加快了行进的步伐,车还是追了上来,抬眼一看果真是一辆工程车,里面装着沙石。刹那间,尘土漫天都是。
“咳……咳……咳……”
他不知是被扬起的尘土呛得还是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
继续向前走,是一条“丁”字路,到了路口他停下来跺了跺脚。
真倒霉!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擦鞋了。当然只是在心里骂了一句。
路口处并排停着几辆白色的面包车,这些都是跑短途运输的车。他明天早上都会遇到。
“走了……还有两分钟……”
是个小个子男人,手中夹着一支烟,踱着步子,四处张望着寻找“猎物”。他斜眼一瞥。
一位老妇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不知装着什么。孩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小眼睛在外面。突然,塑料袋掉到了地上,有东西从袋子里滚了出来——是苹果。老妇人赶紧把孩子放在了路边,叮嘱孩子不要动,蹲下身子去捡苹果,眼神里透着惊恐和慌乱。一个男人转过身来捡起了滚到他身边的苹果递给她。
“哦……谢……谢。”
男人笑了笑走开了。
路上的行人、车辆慢慢多了起来。一直向前走是一个报亭,一些报纸和杂志放在外面,被风吹得哗哗响。李豪民放慢了脚步,在报亭前停了下来。报亭里的有一位老人。李豪民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报纸。
拿起一份报纸,“老板欠债两千万后不知去向……娱乐场所触目惊心的一幕……选秀选手割腕自杀曾抱怨自己红不了……”他看不下去了,“全球变暖你准备好了吗……和谐拯救危机……”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他想。
放下报纸,回了一下神,转身向马路对面走去,一个念头泛上心头——他突然很想和路上的行人说说话,然而当他看到身边的人全都是木然的表情时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条街突然让他感到很陌生。
过了马路有一座天桥,走上去,平台上已经有几个小贩摆起了地摊,两个女孩子在挑选着什么,走近时才看清是——化妆镜。
一位中年男人从他身边经过。
“早上好!”那人微笑着说。
李豪民一楞。
“早……上好。”他木然的回应道。
努力回忆着……
我不认识他啊?他想。
他知道此时的这个笑容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弥足珍贵,哪怕是陌生人。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有七年时间了,以前他很羡慕城里人的生活,但现在却是……
好不容易挤上了公交车,他不愿意这样做,但是一想到如果不快一点挤上去抢个座位,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又要站着了,他还是挤了上去。他从来也没有奢望过旁边的人让座位给他。有一次旁边的人刚坐了几分钟就走了,他刚要坐下去,却被一位女人抢着坐了,还把他的包碰到了地下,当时他的脸就红了。
二
“怎么打不通啊?”
“可能是手机又丢了吧,这孩子总是丢三落四的,哎……”
客厅里昏暗的灯光下一对老夫妇说着。说话的这对老夫妇,男的今年五十岁,戴着一副眼镜,脸上布满了皱纹,花白的头发和紧皱的眉头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那位老妇人大约四十五六岁的样子,她呆呆的向窗户外面看着,泪水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外面时而传来的猫叫声,让她那颗揪着的心更加沉重了。
夜,李豪民拖着疲惫的身子,耷拉着脑袋,走进了他居住�目的∏斓阶约业ピ趴谑彼房戳丝刺欤炜找黄岷冢挥幸坏阈枪狻�
“明天又是阴天!”他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王雪娟,李豪民的妻子。是在大学时认识的。由于是异地恋,最后李豪民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为了爱情到了女方的老家。就在一个月前他的妻子突然向他提出了离婚,李豪民不同意,王雪娟就离家出走了,事后李豪民也找过王雪娟,但她的手机一直关机,李豪民就再没找过。因为他知道王雪娟的朋友很多,心想她可能去了她的朋友那了。
这幢楼原本每层都是有灯的,但由于电线都是从自家接出来的,时间一长,有人怕费自家的电,就把电线掐断了。楼道里一片黑暗,李豪民拿出手机照着楼梯小心翼翼的向上爬。他家住在四楼,越往上走,他就越感到恶心,好长一段时间楼道里那股难闻的气味就像是鬼一样阴魂不散。他走到四楼时,那股熟悉的、令人恶心的腐臭味差点把他熏吐了,他屏住了呼吸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自家房门冲了进去。这一夜他失眠了,他知道是那股难闻的腐臭味在作祟。
就像李豪民设想的那样,第二天还是阴天。早上八点多的时候他出了房门径直的向小区物业部走去了。
今天一定要解决那件事情,他想。
物业部没有人,他在物业部门前踱来踱去。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物业部的人来了,他一股脑儿的把这一段时间在楼道里闻到臭味的事告诉了物业部的负责人。
“看来这是真的!”物业部的负责人一边点头一边说着,“我们已经接到过许多住户反映过这件事情了。”他紧接着说道。
“今天你们必须解决这件事情!”李豪民斩钉截铁的说。
在李豪民的一再要求下,物业部的两个保安和李豪民一起来到了他居住的单元楼。果然,楼道里确实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到四楼时,那股臭味更加浓了!物业部的保安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掏出了402的备用钥匙,“吱……”,门打开了,一股强烈的腐臭味迎面而来!把所有的人都推了出来。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腐臭味慢慢淡了,三个人你推我搡的进了402房间,李豪民跟在最后面。第一个保安进去了……
“血!”
一声惊呼把后面的两个人都着实吓了一跳。三人忍着恐惧,血是从刚进门的卧室门下边流出来的,门关着,前面的保安用颤颤巍巍的手推开了门,卧室地上全是血,床上仰卧着一具尸体,面目全非。
他们不敢久留,踉踉跄跄的逃出了402室。
公安局刑警队办公室,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手头的事情。时间的脚步走到了上午九点一刻。
“喂,你帮我查查我的毕业证号码。”说话的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小秦,他是队里唯一的警花,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小秦,今天中午请大家吃饭啊?”说话的人叫萧远,一年前进的刑警队。
“好啊,不过你要给我一个请大家吃饭的理由先?”小秦对萧远说道。
萧远微微一笑说:“好啊,我就给你一个请大家吃饭的理由先。”说到这儿,办公室所有的人都被他俩的对话逗笑了。
萧远紧接着说:“如果我猜出你刚才给谁打电话,今天中午你就要请我们吃饭,怎么样?”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秦不甘示弱的说道。
“幸好我早上没吃饭,看来今天中午能吃大餐了,哈哈。”
小秦转过头看了看,说话的是队里的小胡,整个肉乎乎一个人,笑起来连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好,我来公布谜底吧。”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萧远。
“你刚才是给你的男朋友打电话,对吧?”
再看小秦,她楞在了那里,半天才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今天的大餐吃定了。”小胡得意洋洋的说着,看到他那样子小秦不由得冲他瞥了瞥嘴。
小秦刚要开口问为什么,就被萧远打断了。
“你是要问为什么是吧?是你自己出卖了你自己。首先,对方是你的熟人。因为你打电话时开头只说了个喂字,没有说对方的名字或昵称、也没有一句寒暄的话。你想啊,一般情况下我们打电话时,起码的称呼和寒暄的总是要说的吧?而这些你都没有说,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和电话那头的人关系很熟或者你在前面就给对方打过电话,但是在之前我没有看到你给别人打过电话。第二,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女性,应该是男性。因为即使对方是你的家人或者闺蜜,你在打电话时总要称呼对方吧,而你没有说女性的名字或昵称也没有提及家人。这更加证明了你们的关系很熟而且对方是男性。第三,你在电话里说要对方帮你查查你的毕业证号码,这又能说明什么,这就更加验证了我在前面的推断是正确的,你们关系不一般,试想谁会把自己的毕业证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陌生人呢?他肯定会交给一个自己认为可以信赖的人,对吧?综上所述,你是在给你的男朋友打电话,That'sall。”说完后萧远耸了耸肩膀。
“好!”小胡带头说了一声。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这时再看看小秦,惊讶的张着嘴,像要说什么的样子,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这时她才仔细的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萧远——二十出头的样子,留着一头不短不长的头发,浓浓的眉毛下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像是能看穿对方似的,清秀的脸庞上透着几分英俊。上身着一件印有“切·格瓦拉”图案的白色T恤,一条灰色韩版休闲长裤再配上一双白色板鞋就更显时尚了。
“看我干嘛?表面现象是会骗人的噢。”萧远看到小秦一直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个不停,就对她说。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萧远的精彩演讲的气氛中时,刑警队队长党建军行色匆匆的走进了办公室。他用抱怨的语气说道:“又有任务了,刚刚接到康宁小区保安的报警电话说他们小区业主家发现了死人,马上出现场!哎……”。
只听小胡嘀咕了一句:“今天中午的大餐泡汤啰。”
副驾驶座位上的党建军呆呆的的的看着警车外面。广场上小孩子们在嬉戏玩耍,一对对老夫妇悠闲地散步,信鸽在天空中盘旋着,发出一阵阵“噗噜噜……”的声音。看到这一幕党建军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世界上要是再没有战争、犯罪、欺诈、痛苦,一切的罪恶都烟消云散,人们都能和善的对待身边的每个人,那该多好啊!他想。
但这些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想法而改变多少。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打击犯罪、守护正义!想到这儿,党建军的心中更加沉重了。
三
转眼间警车就到了康宁小区,刑警队一行人来到了李豪民居住的单元楼,楼道里难闻的腐臭味依旧存在,这种气味对于萧远和小胡、小秦来说是难以忍受的。而对于党建军这位老刑警来说,这种气味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他还是不愿闻到这种气味,不是恶心、难受,而是他知道这种气味出现之时就是罪恶出现之时。党建军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着他一起上去了。来到402室门前,所有人都穿好了专用的防护服。推开门走进房间,左手是厨房,右手是一间卧室。党建军走进厨房地下没有血迹,只有旁边的家具上有喷溅状的血迹。他转而走进右手边的卧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仰卧在床上,面目无法辨认,身上的衣服还在,是女式衣服。旁边是一个泰迪熊。地上扔着几本书,捡起一本,是一本高中学生用书。旁边是一个书桌,一只钢笔静悄悄的躺在桌子上。他低下身子看了看,桌子上有一层灰尘。
他侧过脸看了看床。
是个高中女生,他想。
桌子对面是一个书架,书架里基本上都是些学生辅导书籍,党建军用目光一扫,发现一本《在北大等你》。这么巧?就在几天前他也给正上高二的儿子买了一本相同的书。
可怜的孩子。他想。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又把目光投在了那具尸体上面。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会,点了点头走出了卧室。右转是客厅,一眼看过去,一组米黄色的沙发格外显眼,物品摆放的比较整齐,靠墙一边中间是一台硕大的电视,对面是一个大鱼缸,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鱼儿在里面悠然地游来游去。
“队长快来,这里有情况。”
循着声音党建军来到了另外一间卧室,床上堆着一条被子,走过去,揭开……是两具尸体。地上有拖拉东西留下的血迹,床的旁边有一把水果刀,上面沾有血迹。
床头柜被人拉开了,衣柜里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凶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想。
“凶手太没人性了!”党建军恶狠狠的骂道。
在队长的指挥下现场勘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由于现场很凌乱,勘查工作一直进行到了下午五点多钟才结束。
“大家把现场勘查的情况都说说吧。”局长扫视了一下会议室里的人说。看大家都不说话,局长就点名让党建军先说。
“咳……咳……”
“现场很凌乱,屋内有很多地方翻动过,到底是仇杀、情杀、财杀、报复杀人还……不能确定。这个案子……”
负责现场痕检的负责人说道:“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经过仔细的勘查。受害人家的防盗门没有被撬压过,锁孔内也没有新配钥匙留下的痕迹,房间的窗户没有被破坏的迹象,房屋周围没有攀爬的痕迹,可以确定凶手应该是以和平方式进入现场的。防盗门上没有外来人的指纹,在卧室、客厅、厨房里发现了外来人的足迹,在这些地方还发现了喷溅状和滴落状的血迹,还有拖拉东西留下的血迹。通过足迹判断,作案人的身高应该在165公分到170公分之间。卧室地下的水果刀上有指纹,另外屋内有大量翻动过的迹象。我认为应该是仇杀。”
看大家都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局长呵斥了一声:“好了!再不要咬耳朵了,大家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吧。”
“老刘,你是老法医了你说说?”
看到是局长,老刘很认真的说:“根据尸检情况来看,两名受害人头部、面部、颈部都有锐器伤,从尸体腐败的程度来推断,受害人可能是……四周以前遇害的,男被害人被砍了十几刀,都在头部。女主人身上有七八处刀伤,女主人的胳膊和手上有抵抗伤。经过鉴定现场的那把刀就是凶器。另外一名女受害人,事后查证是该家的女儿,在上高中,是窒息而死的,有过被性侵的痕迹,但没有发现精斑,性侵是在女孩死后进行的。仇杀也能说的通。现场有许多翻动的地方,凶手像是在找财物,因财杀人也是有可能的。”
“萧远,你说说。”局长看着一直发呆的萧远说道。
“嗯,我觉得下面应该围绕现有的证据查清死者身份和社会关系,从中寻找凶手。”
“好,我现在部署一下下一步的侦查工作。刑警队的人分为三组,第一组人调查受害人的社会关系,由刑警队队长党建军负责。第二组人负责现场走访工作,由刑警队副队长负责。”
“行动!”
一周后,调查访问和现场走访的情况反映了上来。
被害的男主人叫王亮,是做石材生意的,其他两个死者,一个是王亮的妻子,另一个是他的女儿。在调查中反映出了有个和王亮在生意上有过过节的张姓男子。有人反映他曾说过要杀了王亮的话,但是公司的同事证明在案发时间他在外地出差。现场走访的情况是:曾有人反映李豪民和死者王亮的妻子有暧昧关系。据邻居回忆,在案发当天女主人在家,后来回家的是她的丈夫,最后回家的是死者家的女儿。有邻居回忆在案发时间段的一天晚上听到过有人喊叫的声音。还有几声很闷的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随后警方通过比对现场遗留的足迹和指纹,很快排除了张姓男子的作案嫌疑。
“局长,我们收到了一份匿名信。”刑警队长党建军快步走进了局长办公室。
“匿名信?”他接过信封看了看。
“有人向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你看看。”
“还挺详细的,被举报人的姓名、职业、住址都有啊”
“你赶快去核实一下。”
“是!”
“你家对面的邻居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是我和小区的保安一起发现的啊。”被询问的人是李豪民。
“你能说说案发时你在哪里吗?”
“我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我应该是在上班吧。”
“谁能证明你的话?”
“我的同事可以证明。”
“有人向我们反映你和死者王亮的妻子有暧昧关系。你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
“是吗?”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错怪你了?”
“没……没有……”
“既然你不想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会随时找你了解情况的,未经我们允许你不能擅自离开本地,你听清楚了吗?”
“嗯。”
李豪民所在的公司。
“你能说说案发时间段李豪民的活动情况吗?”
“这一段时间他来的都很早,按时上下班,但是上班期间有没有出去过,下班去了哪里就不好说了。”
公安局会议室里,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
“我觉得这个案子是情杀,李豪民有重大的作案嫌疑。”现场痕检的负责人说。
“对,我也同意,最重要的是他说不清这一段时间的去向,同事也不能证明。”小秦赶忙插了一句。
“可是……他也是报案人啊?如果他是凶手,这一点就说不通了啊?”法医老刘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最初是报案人的角色,最后却变成凶手的案例也很多啊。”萧远说道。
“我觉得还是要把李豪民作为重点调查对象。”现场痕检的负责人说。
对李豪民的调查展开了,警方采集了他的指纹。
会议室里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比对结果。
“结果出来了,现场凶器上的指纹是李豪民的!”
“马上传讯李豪民。”局长命令道。
审讯室里,李豪民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
“局长,他什么也不说。”
“局长,我真的没有杀人!”见局长进来了李豪民突然说话了。
“我们依据的是证据,希望你现在抓住机会把你做的事情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我……我……”
“你想说什么?”
“你和死者王亮的妻子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邻居。”
“那为什么有人向我们反映你和她有暧昧关系?这你怎么解释?”
“这……”
“我没……杀人……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李豪民的眼角抽动着跳个不停。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局长的眼睛。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这把刀上可有你的指纹。”
李豪民抬眼看了看,把头埋得更低了。
“人难免犯错误,现在主动交代了还有可能判的轻点,出来了好好做人嘛。”
“怎么样,说吧?”
“我说了我没有杀人,你们要我说什么啊?”李豪民的眼神和局长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李豪民被押下去了。
“局长,怎么办?”
局长看着李豪民的背影没有说话。
“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慌乱,难道他真的不是凶手?还是伪装?”他想。
会议室里静的出奇。
“足迹鉴定结果呢?”局长说。
“嫌疑人的身高应该在165公分到170公分之间,李豪民是168公分,这一点是相符的。”
“这样……看来他就是……凶手啊!”小胡慢吞吞的说。
局长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的凝重。
“你们认为他是凶手吗?”局长扫视了大家一眼说。
“从现在收集到的证据看,李豪民就是凶手!”现场痕检的负责人说。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交代呢?”小胡反问了一句。
“这显然是在说谎,是在抵赖他的犯罪事实。”现场痕检的负责人瞟了一眼小胡说。
“可是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萧远问道。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我认为是仇杀。现场的房门、窗户都没有被破坏的迹象、锁孔里也没有新配钥匙的痕迹。这肯定是熟人作案。大家想想看,三个受害人的致命伤都在头部,说明凶手非常恨这一家人,如果不是仇杀,会是什么?至于现场有翻动的痕迹,我认为是凶手在伪装,是在干扰我们的侦查方向。”现场痕检的负责人说。
“如果是凶手骗开了受害人的房门,也不会留下你说的那些痕迹的。这也是有可能的啊!”萧远一副很郑重的样子。
“还有,那名高中生被性侵了,这又怎么解释?”
“这应该是凶手作案时的发泄行为,不足为奇。”
“是吗?”萧远反问道。
“屋内有大量翻动过的地方,为什么在翻动过的地方没有留下凶手的指纹?”萧远接着说。
“如果你戴着手套你也可以做到。”
“是吗?为什么那把水果刀上会有指纹?”
“这……这说明凶手是先戴着手套在找财物,突然主人开门进来后发现了凶手,凶手就杀人灭口了。”
“凶手在找财物时他的注意力应该集中在屋内,应该是高度紧张的。如果依你设想的那样,屋主人发现凶手后,凶手要杀人灭口时也应该戴着手套的,水果刀上就应该没有指纹才对。”
“那就是杀人在前,此时凶手没有戴手套,在找财物时才戴了手套。”
“是吗?那么说凶手应该有很强的反侦查经验了?”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会把水果刀留在了现场?”
“可能是他遗忘了吧,或者是当时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他来不及带走凶器,会不会是凶手入室盗窃,被主人发现后引起的激情杀人?”
“激情杀人?凶手为何要将受害人砍那么多刀才罢休呢?”法医老刘说着自己的疑惑。
“这会不会是凶手在伪装现场,干扰我们的侦查视线呢?”刑警队队长党建军猛吸一口烟。
“这种可能是存在的,社会在发展,犯罪手法、反侦查手段都是不断地翻新啊,这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挑战啊。这个案子的性质、凶手的动机的确定是关键,如果不能确定我们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和范围就不好划定了。”局长说了一句。
“这个案子可以做心理画像。”
“心理……画像?”局长疑惑不解。
“对,所谓的心理画像,就是在仔细勘查犯罪现场的基础之上,收集有用的物质痕迹,从物质痕迹中分析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动机、心理特点和心理过程。最终收集到与犯罪嫌疑人相关的信息来帮助破案。”
“那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局长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萧远。
“嗯……首先,现场的房门、窗户没有被破坏,说明凶手是以和平方式进入的,但是凶手是受害人一家的熟人呢,还是凶手是骗开了受害人的房门呢,这一点现在还不能确定。这需要进一步的现场走访和调查才可能有答案。其次,现场三人都是刀刀致命。一般情况下,凶手的这种行为说明他对受害人一家有很深的仇恨,仇杀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我们还要考虑是不是存在变态,先考虑变态、后考虑常态,只有排除了变态下一步才能考虑常态。还有一点很重要,现场有没有伪装,有没有反侦查手段的存在?第三,请大家注意,现场有大量翻动过的痕迹,但是在翻动过的地方却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说明什么?说明他在翻动东西时是戴着手套的,凶手有反侦查意识。他是否有过前科?如果他没有前科就说明他的文化程度不会低。再者,侦破案件一定要以现场为中心围绕现场展开调查。任何脱离现场的分析和推断都是站不住脚的。我之所以考虑了这么多的可能性,就是在于我们在分析案件时往往会陷入聚合思维的怪圈。而我们需要的是发散思维。最后,我想说的是,这个案子有重新侦查的必要。”
不愧是犯罪心理学的研究生啊。局长想。
“请大家看我。”萧远站了起来。
“你们看到了什么?”
“当然是你啊!”小胡急切的说了一句。
“不错,你们看到的确实是我,你们再看看我身后是什么?”
“是墙。”
“你说的对。”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大家明白一个道理,我们在观察事物时,往往只是注意了被观察的对象,而忽略了对象后面的背景。同样,我们在勘查现场时看到的只是案发后的状况,我们往往会通过现场遗留的痕迹来逆向寻找嫌疑人。而案发后对嫌疑人的作案动机、案件性质的判断大多是不确定心的推断。当这些无法解答时,案件往往就会陷入死胡同。”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犯罪嫌疑人既然来过现场,如果他不是隐形人,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我们先不去考虑他作案的阶段,先看看作案前他在干什么?大家想想看,他是怎么来现场的?是步行来的?还是乘车来的?如果是乘车,是自己驾车,还是乘公交车?出租车?还是会专门为作案去租车?坐飞机?乘火车?还是他就住在这幢楼里?就住在这个小区?”
“这很像……是在……跟踪凶手啊?”小胡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对!就是要跟在他的身后,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他来到受害人家门前,在楼道里会不会碰到人,这个人会不会记下他的体貌特征。”
“敲门后,为什么主人会请他进去?他会不会骗开了房门?还是他……就是主人一家……的熟人?”
“室内有三个人被害,男主人被砍了十几刀,他身上的刀伤最多,为什么?
“这说明凶手非常恨男主人。”刑警队长党建军弹了一下烟灰说。
“对!这说明作案人的心理指向性很明显,他是冲着男主人去的。凶手对男主人的仇恨最深,他是在男主人身上发泄他内心的愤恨和不满。我问过法医,男受害人的致命伤在脑后,说明凶手是在背后下手的,这又是为什么?”
“这三名受害人死在同一个现场,谁是被先杀的?凶手行凶的顺序是怎样的?”
“凶手在杀完人后怎么不赶紧离开现场?还要对女孩进行性侵?”
“从这一点推断,凶手很可能……有过暴力犯罪的前科。虽然这一点不能肯定,但是……凶手在杀完人后还在现场停留了较长时间,对女孩进行性侵。现场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说明他的心理稳定性很高,是属于自我调控型的人。从气质类型上分析这种人大多是抑郁质或者粘液质。”
“现场翻动过的地方没有发现指纹,可以看出他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但是现场却留有足迹,他为什么不把足迹处理干净了再走?这一点和他所采取的反侦查手段又是相矛盾的,这也是我疑惑不解的地方。”
“我们可以把现场看作是一个封闭的系统,但这个系统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的。既然现场有大量被翻动过的迹象,换句话说,这个系统有其他因素介入了,动则有变。那么他是真的在找什么东西?还是只是在伪装现场?现场有没有丢过东西?如果丢了东西,是什么东西?它去了哪里?”
“你说的这些需要进一步勘查过现场才能解答啊。”局长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赞许的目光。
“我们再来看一下他是怎样离开现场的。是步行?还是有交通工具?这时有没有证人看到他?他是要去哪里?是去丢弃作案时的工具、衣物?如果是,他会把它们丢到哪里?还是直接回家?还是去了哪里?”
“以上的这一切疑问都需要我们进一步仔细查清。”
一幅嫌疑人的画像在萧远的脑海里慢慢浮现。
“很可能……是……这样一个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文化水平不会低、有稳定的收入、已婚、年龄在三十岁到四十五岁,婚姻生活现在有裂痕或者曾经出现过不稳定因素。内向、不善言辞、情绪稳定性较高、感情体验深刻不易外露、心理素质好、可能有过暴力犯罪前科。在别人眼里他是个与世无争、家庭幸福的人。”
“我有以下建议:一、以现场为中心向四周辐射,重点调查有以上特征的人。二、重新勘查现场。三、现场走访,落实到人,启动责任倒查追究制。四、查看案发时间段前后的小区监控录像和其他路段录像资料。五、查找近五年来刑满释放人员中有过暴力犯罪的人。”
“好,萧远的分析很有道理,大家就按他的建议分头行动!”局长命令道。
第二天,阳光明媚。
“小秦、小胡你们谁想和我一起去兜风啊?”萧远笑嘻嘻的看着他俩。
“兜风?”两人不约而同的说。
小胡一脸诧异的说:“你不要命了?我可要,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去……兜风?”
“就是,责任倒查可是你提出来的,到时候局长怪罪下来我们可担不起。”
“看把你们吓的。”
“哎……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啊!”
“走吧,放心好了我已经向局长汇报过了,他同意我们今天出去兜风的!”萧远看着他俩傻傻的样子不禁笑了。
“是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们噢?”
“哎呀……说了是真的,不走我走了噢。”说话时萧远已转身走了。
小秦、小胡一看这情形赶忙追萧远去了。
阳光透过树叶,洒了一地。洒在路上,也洒在三个人的身上,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小秦计划着去逛超市、小胡想去附近新开的美食店美美吃一顿。只有萧远时而看看手表,时而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
“哎,萧远,我今天可要好好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
“没你我今天能买这么多好东西吗?这件可是我盼望已久的衣服耶,太好了,今天终于可以买到了!”她边说边向萧远炫耀着手中的衣服。
“嗯,就是,谢谢你啦萧远,今天终于好好犒劳了一下我的胃。以后有机会出来玩别忘了叫我们啊,你所花的费用我全包了!”
“是吗?那好,下一次我开个法拉利回来,费用你包吗?”
“这……这个……我可吃不消。”小胡挠挠头看着萧远说。
萧远和小秦都笑了。
随后警方调取了案发时间段小区的监控录像,在案发时间段总共有十个人进出过这幢楼,经过小区居民辨认,其中的九个人是死者王亮所在单元楼的住户,李豪民也在其中,有一个人大家都反映没有见过,由于录像不够清晰,只能看到他的体态特征,无法看清他的面部特征。警方立即调取了小区外围的视频资料,在里面找到了先前那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最终在一栋居民楼里找到了他,他承认他去过康宁小区。
现场凶器上有李豪民的指纹,但是面对证据他为何没有一丝的惊慌反而很平静呢?监控录像中没有外来人进入死者居住的单元楼,难道凶手和死者住在一栋楼上?写匿名信的人又是谁呢?他为什么要举报李豪民呢?监控录像?萧远想。
案件至此陷入了僵局。
“哎,赶快结案吧,我肯定凶手就是李豪民。”小胡抱怨道。
“是啊,我也希望是他,这一段时间太累了,我真想好好休息一下。”小秦叹了一口气。
“你们在说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萧远站在了小秦的后面。
小秦被萧远下了一跳。
“哎,还能是什么?案子呗。我真想发明一台时光穿梭机,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小胡看着萧远说。
“时光穿梭机?时光……穿梭机……”萧远一遍遍念叨着。
“对!就靠时光穿梭机,走,我们去找时光穿梭机!”
听到这里,小胡和小秦都愣住了。
“他是不是疯了?”小秦侧脸看看小胡说。
“我看差不多。”小胡回应道。
再看这时的小秦和小胡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跟着萧远来到了康宁小区。
他在小区的监控摄像头前面停下,抬头紧盯着摄像头,忽然,他想想起什么事一样,急忙的转身走去。
“对!”他自言自语道。
“你们快来看,我找到了!”萧远急切的叫了小秦和小胡一声。
小秦和小胡赶忙过来了。
“你们在这里看摄像头能看到吗?”
他俩抬头一看,不禁一惊,竟然看不到摄像头。
“你们待会从这里绕过去,再进单元楼,我去监控室。
”
萧远来到监控室,他紧盯着回放的录像。
“没有!”他不禁一惊。
回到局里,他立即向局长汇报了刚才的实验结果。
“你说说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
“凶手熟悉这个小区的地形,可能故意躲过了摄像头,为的是制造不在场的证据。还有,案发时间在监控录像里出现过的人也有嫌疑。那个发匿名信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发匿名信举报李豪民。如果李豪民是凶手,在作案时肯定会有被害人的血溅到他的衣服上。”
“如果他把作案时穿的衣服扔了怎么办?”
“这……”
“总之,这个案子有很多的难题还没有解决,一是凶手的动机不明,二是死者一家都遇害了因此不能查证现场是否丢失财物,所以案件的性质还不能确定。我认为有必要搜查李豪民家,看能否找到血衣。”
“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办吧。”
结果和萧远料想的一样,在李豪民家里没有发现血衣。
凶手是李豪民吗?如果他是凶手,他会怎么处理血衣?会扔了还是烧毁了?萧远想。
“局长,李豪民想见你。”小胡走进了局长办公室。
“哦?说过是什么事吗?”
“没有。”
局长皱了一下眉头,心中猜测着各种可能。
“给,抽支烟吧。”局长递给李豪民一支烟。
“谢谢。”他抬头看看局长,接过了烟,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没休息好?”
“嗯。”他有气无力的答道。
局长帮他点燃了烟。
李豪民猛吸了一口。
“你说你想见我?”
“现场的那把刀不是我家的!”
局长一惊。
“哦?上次你怎么没有说?”
“上次你们只让我看了一眼我没看清。你们让我看的那把刀和我家的那把刀是一个牌子的,但是我家的那把已经很旧了,你们让我看的那把是把新刀。”
萧远赶忙拿来从现场提取的刀。
“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
“不是,我家的那把刀的刀刃上有磨损,而这把是新刀。”他只是抬眼一看。
“好,即使你说的是实话,可这把刀上有你的指纹。”
“我不知道,我没有杀人。”
“我们可是重证据的,现在的证据对你很不利啊。”
“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有对我们说的。”局长的眼神里有一丝期盼。
李豪民抬头看看那把水果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有……一个人也有这个牌子的水果刀。”
“是谁?”局长扔掉了手中的烟。
“他是和我住在同一栋楼的张雷。”
“你怎么知道他家有这种牌子的刀?”
“前一段时间我去过他家,他家也有这种刀。”
“你亲眼看到了刀吗?”
“对,当时他请我吃水果。果盘里就是这种刀,我用它削了一个水果吃了。”
这种刀很常见啊,这能说明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记得去过别人家吃过水果?还记得别人家里有同样的刀?局长想。
“当时张雷有没有用过那把刀削过水果?”萧远问道。
“这……我忘了。”
是真的的忘了?还是在撒谎?还是在诬陷?萧远想。
走出审讯室,局长向萧远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他说的可能是真的,心理学上把人的记忆分为瞬时记忆、短时记忆和长期记忆。记住某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会遗忘某些东西,这是符合记忆规律的。有些人的记忆力很好,他们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但也有许多健忘的人,前几分钟做过的事情他们都会很快的忘记,这些不足为奇。这只是理论上的分析,当然他也会说谎,是不是说谎要在调查张雷后才能做结论。在走访调查时有人向我们反映了死者王亮和一个叫张雷的人的妻子有不正当的性关系。至于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已经查清了,他写匿名信的原因是李豪民在一桩买卖中得罪过他。”
“又是婚外情?不会吧?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小秦说了一句。
“外围调查怎么样了?”局长问。
“我们在全城找到了195个同心理画像结果相似的人。但是通过指纹比对都排除了。”负责调查访问的人说,脸上显出一丝疲惫的神情。
“如果外围调查没有遗漏犯罪嫌疑人,从现在看来,有作案嫌疑的就是李豪民和张雷了。”局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好,你马上调查张雷。”
“是!”萧远一脸郑重的看着局长。
“张雷?他家离案发的康宁小区很远啊。”小胡看着手中的纸条说。
“有什么不对吗?”萧远轻声问。
“没……没有,但愿今天他在家,这么远为什么我们不坐车非要走着去啊?
“这还远啊,给你个减肥的机会啊。”
“但愿……不要让我们白跑一趟。”
“哎……终于到了。”小胡叹了一口气。
经打听张雷住在501室,站在楼下能看到501室的灯亮着。
“看来今天没有白来。”小胡冲着萧远笑了笑。
到501室门口,小胡整了整警服。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高大约有有170公分。很瘦,面无表情。
是他吗?足迹鉴定的结果,凶手的身高应该在165公分到170公分啊。这是小胡的第一反应。
“你好,请问你是张雷吗?”
“是,我是。”
“我们是警察,有些情况要向你了解。”
“你们进来吧。”
屋里的电视开着,播放的是最近收视率很高的一部电视剧。
“你们喝水吗?”
“不喝,谢谢。”
听到萧远说不喝水,小胡侧脸看了他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我还是给你们泡杯茶吧。”说话间张雷已转身走向了厨房。
“请喝茶。”他把水杯递给了萧远。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萧远看看张雷说。
“哦,我在银行上班。”
他说的是真的,手上的皮肤很细腻,没有一丝干过苦力活留下的痕迹。萧远想。
“银行可是好单位啊,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可真是羡慕你啊!”
张雷露出一丝笑容,他努力着让自己笑的自然些但他没能做到。
“我们今天来是想让你看看一样东西。”
“你看看你见过这把刀吗?”萧远把装在密封袋中的刀递给了他。
张雷接过去看了看,把眼神移到了窗外,只有一秒钟的时间,目光又回到了手中的水果刀上。
“没有见过。”回答的很轻松,面无表情。
“那……你们家有水果刀吗?”
“有。”
“噢,是吗?我们……能看看吗?”
“嗯,我拿给你。”
他起身来到了厨房里翻找着。
170公分?看着张雷的背影一连串的疑问浮上了萧远的心头。
“就是这把。”张雷把刀递给了萧远。
萧远把两把刀拿在手中仔细的比对着。
像是把新刀,这两把刀完全不像啊。他想。
“这把刀是你新买的吗?”
“不是,只是没有用过,所以看起来就像是新的。”
“你认识李豪民吗?”
“认识,我们是朋友。”
“那……王亮一家被害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啊,全城的人都知道啊。”
“你认识王亮吗?”
“认识。”
“在案发前你去过王亮家吗?”
“去过。”
“去干什么?”
“叙旧。”
“你当时是怎么去的?是坐车吗?”
“我是步行去的。”
“去的路上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吗?”
“没有。”
“那么步行去他家要多长时间。”
“大概四十分钟吧。”
“案发前李豪民到过你家吗?”
“案发前?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四周以前。”
“我记起来了。”他摇摇头。
“李豪民说他在案发前来过你家,你请他吃过水果,是吗?”
“时间太长了,我忘了。”
“是吗?”萧远紧盯着张雷的脸,但他却没有发觉什么,只是张雷说话时的平静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找不到破绽啊,小胡想。
“你们怀疑我?”张雷问了一句。
突如其来的一问打乱了萧远的思路。
“没……没有,只是例行公事。”
“有人反映你的妻子和王亮的关系不一般。”
“是谁说的?”张雷突然问道,脸上充满了不满和愤怒。
“谁说的不要紧,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那是有人造谣,我什么都不知道。”脸霎时间变的很阴沉。
“好吧,你的这把刀我们要带回去。”
“你拿走吧。”
“他说的和我们调查的情况相矛盾啊。”出了门小胡小声的对萧远说。
“嗯。”
“赶快鉴定这把刀,看看有没有人血反应。”萧远把刀递给了小胡。
“不会吧,凶器不是在案发现场找到了吗?再说了,如果是凶器的话,凶手早就把它扔了或者就会用水清洗过啊。”
“还没有鉴定,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人血反应?”
小胡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鉴定室。
“结果出来了,没有人血反应。”小胡一副胜利的表情。
“刀柄里面看了没有?”
“刀柄……里面?”
“如果这把刀是凶器,那么血一定会从刀刃和刀柄的缝隙里流进刀柄中。”
“噢,我……再做一次。”
不一会儿,小胡急匆匆的从鉴定室里走了出来。
“还是没有啊。”这回不再是胜利的表情而是一副很疑惑的样子。
“这样说来,就有三种可能性了。”
“是哪三种?”小胡忙问道。
“第一种可能性是张雷确实去过死者王亮家,但是他没有涉案。第二种可能性就是李豪民是凶手。第三种可能性就是张雷在说谎,如果他是凶手就会把凶器放在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或者把它扔了或者把它销毁了。”
办公室里大家不停的争论着。
“我认为……李豪民就是凶手,凶手有可能说谎,但是物证不会说谎,凶器上的指纹是他的,通过足迹分析,凶手的身高和他也是相符的啊?”负责调查访问的人慢吞吞的说。
“可是我们没有找到案发时凶手穿的鞋子啊?李豪民家的所有鞋子都做过比对了,鞋子的纹路和现场留下的痕迹对不上啊?”小秦反驳道。
“张雷也有作案嫌疑”小胡侧过头看看她说。
“张雷的妻子和死者王亮有不正当关系,而张雷却矢口否认,这一点确实值得怀疑。”
听到局长肯定了自己的观点,小胡不由得心中窃喜,但他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装作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
“现在还不能急于下结论,自己的妻子有外遇。对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知情者都会避而不谈,张雷的否认不是没有道理。监控录像显示张雷去过死者王亮所住的单元楼,我曾从死者居住的小区步行至张雷住的小区,所花时间和张雷说的时间是一致的。”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萧远自言自语着。忘却了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一点钟。
李豪民、性侵、身高、张雷、凶器、足迹、指纹、监控录像、婚外情、谎言,萧远在纸上写出了这些词组。他在“性侵、身高、足迹、指纹、凶器”下面划下了重重的记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对!我知道了!”萧远高兴的大叫一声。这一夜他兴奋的没有睡着。
一大早萧远就到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他是谁?”看着信心十足的萧远,局长不禁一惊同时心里也有些怀疑。
“现在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很快就会知道了。”
“很快?”
“对!很快。”
“我建议在那个受害的女孩卧室进行重新勘查。如果我没猜错,凶手就是他。”
“我要亲自提审他。”
“好吧。”
为了防止刑讯逼供,警局在审讯室里安装了全天候自动监控设备。隔壁就是审讯室,此时在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听说萧远要找到了凶手,大家都想来看看他的真面目。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那人不屑一顾的说了一句。
“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稳定的收入、性格内向、心理素质很好、情绪稳定性较高、感情体验深刻不易外露、有较强的反侦查意识,已婚、年龄在三十岁到四十五岁,妻子有婚外情、婚姻生活现在有裂痕或者曾经出现过不稳定因素。”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那人把头一偏说。
“你想不想听听他是怎么作案的?”
他没有说话。
“案发当天傍晚凶手来到被害人家,一路上没有碰到熟人,敲门,开门的是女主人,一看是熟人,就开门请他进去了。寒暄了几句后,主人走进厨房给他泡茶,突然凶手从后面在她头上砍了一刀,顿时鲜血喷溅了出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叫了一声,她回过头去看是怎么回事,同时她用胳膊挡了一下,接着凶手像是发了疯似的猛砍女主人,直到她一动不动才住手。他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主人,但是他没有慌,他马上戴上事先准备好的手套,把她拖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卧室。凶手随后用拖把拖干净了地上的血迹。这样做为的是不让后回家的男主人看到。他藏到了刚进门的女孩卧室的门后等着男主人回家,因为凶手早已摸透了受害人一家的生活规律。果然男主人按时回来了,男主人敲门没有人应答,他用钥匙开门进来了。男主人一边叫着妻子的名字一边俯下身子去换拖鞋。就在这时凶手冲了出来对准男主人的头部猛砍直到他倒下了才罢手。随后凶手把他也拖到了里面的卧室里。他像先前一样拖干净的地上的血。凶手长出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还有个女孩,对付她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事情按着他的计划一步步的进行着。过了不久,女孩也回来了,她看到自己的房门开着就走进去了,不料被藏在门后的凶手一下子掐住了脖子,她挣扎着,用手挠破了凶手的手背,不过最终还是气绝身亡了。随后凶手就对女孩实施了性侵。完后,他来到最里面的卧室,把一条被子盖到了他们身上。他把凶器上的血擦拭干净放到了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把刀,俯下身子在上面粘上了死者的血,丢到了地上。之后他伪造了盗窃现场,最后凶手关上门离开了……”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沉默……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
“什么证据?”他突然开口说话了。
“我们会让你看的。”
“其实,我很同情你。你在感情上是受害者啊。如果没有王亮,你的妻子也不会想要和你离婚,你的家庭也不会破裂啊。”
“你还有个上一年级的孩子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眼角有些抽动。
“你想过你的孩子吗?他现在要是失去了父亲,以后谁照顾他啊?”
沉默……
“不……不……不……”他突然发疯般的吼叫了起来,眼泪和鼻涕早已混到了一起。
看到这一幕,萧远的心中不禁为之一震。
“哎……”
“我……想见见……我的妻子和孩子。”
随后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被接到了警局。
“老婆,你……能原谅……我吗?”他呜咽着说。
“我们不……离婚……好吗?他全身颤抖着,是绝望的嚎叫。
她默默的留着泪,没有说话。只想挣脱被丈夫攥紧的手。
他转眼看着站在一旁的孩子,孩子早已被这一幕吓哭了。
“爸……爸……”
审讯室里一片哭声……
萧远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转身离开了审讯室,他知道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随后警方依照萧远的建议重新勘查了现场,在受害女孩的卧室里找到了5000多根毛发,其中有4000多根是受害者以前养的宠物身上的毛发。还有几百根是受害者一家人留下的。警方还发现了几根人的下体毛发。同时在受害女孩的指甲缝中发现了人的皮肤。警方通过DNA比对认定了犯罪嫌疑人就是——张雷。
最后警方根据张雷的交代,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一处树林里找到了作案时用的凶器和衣服。
这天萧远起个大早去爬山。站在山顶向下望去,山下的房屋像一个个火柴盒一样静静的摆在那里。
人是多么渺小啊。他想。
这时几个孩子说说笑笑的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也在他们当中。
人要是不长大,该多好啊。他想。
他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祈祷这个世界充满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