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邱的博古架上这两年添了好几件旧物件儿,算不上”古”,勉强称得上文物,年代都太近,东西都和警察有关:民国的警徽,建国初期的三轮车牌照等。都是老邱闲来逛潘家园文物市场时花上几十块或百十来块淘换的。
老邱喜爱收藏,却不痴迷,他给自己立了一个规矩,家里绝不摆古墓里的东西,那些宝贝都应该摆在博物馆里,摆在自己家里是对祖宗的冒犯。儿子邱少英私下里耻笑老爸买不起就说买不起,还装维护古人尊严。老邱说我还真买不起古董,昨天听潘家园一摆摊的说,他邻摊位的大黄花了一万二收了一个清代的鼻烟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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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发生在2009年4月7日,报案的不是外人,是老邱的岳父,电话直接打到了老邱的手机上,说女婿你快带人来看看吧,咱施家村要遭难了。老泰山的电话刚挂,媳妇的电话又追了过来,说老邱要不你自己先去看看,可能是件大案。
老邱岳父家在北京大兴区采育镇施家村,村名由清初著名将领施琅的次子施仕纶而来,据说施仕纶的家族墓地就在村外。施家村最早的村民是施家墓地的守墓人,虽然村子早就没有了守墓的责任,但地上地下互守数百年,村民们还是很在意施家古墓的安危。
老邱想了想,媳妇的话很对,于是没惊动刑侦总队,作为私家行为,带着儿子邱少英和儿子的朋友周凯去施家村探探虚实,看是不是真如岳丈怀疑的那样遭遇盗墓贼了。
周凯搞过文物收藏,和文物有关的常识和信息都比老邱父子丰富。路上他说,北京郊区的古墓葬数量不少,但是多数都给盗过,有的还反复被盗,但是施仕纶家的古墓好像没听说被盗过,要真是施家墓给盗了就太可惜了。周凯又说,盗墓贼一般都是秋后作案,秋冬地里人少,挖墓不容易被人发现,怎么开春农民都下地干活了他们还干?也太心急了吧。
邱少英说我在书上看过,施仕纶死后和他著名的父亲大人都葬在福建惠安了,怎么家族墓地会在北京呀?
老邱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施家世代为官,施仕纶当官三十多年,三亲六故少不了,他又当过顺天府尹,知道什么是顺天府尹吗?邱少英摇头说不知道,周凯也说不知道。
老邱说,清朝的时候北京地区就叫顺天府,管辖的地区大极了,我记得好像是五州十九县。顺天府最大的官儿就是顺天府尹,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市长,因为顺天府是首都最高地方行政机关,所以府尹的职位特别显赫,正三品或是正四品。顺天府大堂当年在鼓楼东大街,现在还有遗址。大兴县当时在顺天府的地位也不一般,被称为京县,北京城中轴线以东都属于大兴县,现在改大兴区了,施仕纶当年在城里鼓楼的顺天府大堂里工作生活,家族人逝世后葬在大兴县是很正常的。
邱少英和周凯听后连连点头,周凯说邱伯伯您真博学,老邱说我就是多读了点儿闲书,又是干警察的,多懂点儿有好处。老邱知道北京地区的古代墓群很多,但由于年久日深,地面什么也看不出来,他虽是施家村的姑爷,但在村子附近从没见过古墓的痕迹,就连打小在村里长大的媳妇也没见过。
老邱的岳丈早已等在自家菜地里,见姑爷来了,指着地里密密麻麻的小洞说,看看!看看!就是这些洞,前几天我把地翻好,想种菜苗的时候看见地给戳了这么多眼儿,快成筛子了,开始我还以为谁家孩子淘气用铁棍扎的,又翻一遍弄平了,昨天早晨来一看,又千疮百孔了,这不今天又新添了不少。
还没等老邱看出个究竟,周凯大叫,天啊!这不就是洛阳铲吗?这叫普探点,留下普探点的,不是考古的科学家就是掘人祖坟的盗墓贼。
细看普探点是有规律的,基本上是每隔1米一个孔,整体上是一个方格网状,每个方格的中心位置也要打一个孔。俗称”梅花点”。
周凯一口一个天啊!这肯定是专业盗墓贼干的,不然普探点不会这么均匀,周凯还一口一个完了!说这一带是清代的古墓,深度也就6米,明清古墓距地面深度一般都不超过6米,汉代的深,12米,现在的盗墓贼技艺高,一个明清古墓2小时就能盗干净,完了!完了!
邱少英不怀好意地看着周凯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该不会是和你有关系吧?周凯说少英你杀了我得了!我再贪财也不会和盗墓贼勾结,我以前倒腾文物,总要懂点儿这方面的知识,书上看的加上文物贩子们说的。邱少英笑了,说,逗你玩儿呢,你那么认真干什么?周凯说我认真不要紧,最好你和邱伯伯别对我认真。
老邱的岳父很是心焦,说这些年全村人都怕施家坟地给盗墓的盯上,果不其然就招了贼,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对不起施家后人。
老邱蹲下用手试试,孔洞有拇指粗,老邱说这应该是洛阳铲木柄的粗度。邱少英找来一根又细又长的树枝伸进洞里,探不到底,嘴里喊,老爸,深得很,至少在两米以上。邱少英也具备一些这方面的常识,知道洛阳铲是盗墓者的必备工具,铲头是u形的凹槽,长木柄,不过现在的盗墓技术提高了,传统的洛阳铲木杆太长,目标大,改用螺纹钢管做加长杆,每截加长杆半米上下,由丝扣连接,截截相套,可以无限加长,任意增减,不用的时候拆开藏在工具包或背包里,一点儿也不显眼。
老邱站起来问岳父,近期村附近有没有勘探队什么的浠动?岳父摇头说没有,没听说过。老邱离开岳父家的菜地,又到邻家菜地里查看。这一看又有了发现,邻家菜地比岳父家菜地还惨,菜地中央翻着一层新土,刚种下的菜茵都给毁了,老邱捏着新土说,像是给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又给填上了。周凯用手在那新土里刨,刨着刨着大声惊叫,有瓷片!肯定是盗墓的!
老邱不再犹豫,给总队打电话让他们来出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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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菜地的新土堆里不但挖出了一些碎瓷片,还挖出几块被砸坏了的汉白玉,拼起来能看出是一个百姓俗称的王八驮石碑的碑座,学名叫赑屃,有这东西在,一般地下都会是古墓。
老邱这边指挥技术队的侦查员勘察现场,那边,邱少英和周凯跟着队长常魁围着村子继续寻找,又在距第一个现场一公里左右发现了一处盗墓痕迹,接着又在附近找到三处盗墓留下的现场,加起来共有六个盗墓现场。其中第五处被盗挖严重,棺木被锯开,遗骨暴露,铜钱等陪葬品遗落土中。老邱从土质潮湿程度分析,六个盗墓现场应该是前后脚形成的,很可能是一伙人干的。
文物局闻讯也派人赶来。文物局的专家说,史料记载这一带清代家族墓地分布较广,施家村一带是施仕纶家族古墓,以施家村为中心,从辈分高的往辈分低的放射分布,被盗挖的六处墓穴应该是施家墓地外围的古墓,也就是辈分比较低的墓地,不过,老邱岳父邻家菜地的墓地离村子近,辈分应该是较高的,文物价值也较高。
这么大规模的盗墓行动在北京还不多见,为了避免地下古墓进一步遭破坏,文物局要求参与破案,由常魁牵头的”4•07″专案组接纳文物专家为专案组成员。
由于案件都发生在夜间,常魁在走访中没有找到目击者,但有几个村民反映,曾见过三五成群的人拿着铁锹、探针、手锯、刨斧等工具在村里村外闲逛,东看看西望望的。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说是搞建筑盖楼的,可这附近并没有建筑工地;都是三四十岁的壮年,口音带着河南腔。常魁心想河
南的就对了,河南是文物大省,国内盗墓最频繁猖獗的首推河南洛阳,那里的盗墓大军庞大。常魁心里也有点儿发隧,河南盗墓贼经验极丰富,技术最先进,人也最狡猾,不好对付。
各级领导都要求常魁快侦快破,文物局的专家也很着急,说要不赶快抓住犯罪分子,被挖开的古墓就会起到示范作用,吸引越来越多的人盗挖地下文物。案情分析会上大体上制定了侦查方向,作案者可能来自河南,是一伙有盗墓经验的人,可能是职业盗墓贼,人数在10到20人,持有专业工具洛阳铲等。
工作措施是普查全市,特别是大兴区采育镇的河南暂住人口,注意发现有条件接触洛阳铲的河南人。布置工作的时候常魁心里都没谱,北京的外来人口里河南人第一多,从中找十几二十来个无异于大海捞针,找有条件接触洛阳铲的范围也大得无边,洛阳铲已不再是考古界和盗墓者的专有工具了,建筑、公路、铁路、矿山、地质勘探等领域,洛阳铲都是必备工具。
案情分析会上常魁对老邱很不满,把大家伙打发走了后就奚落老邱,说您老人家这回不灵了吧?老邱说是,干这么多年技术,还没弄过盗墓现场呢。常魁说您老人家不会一点儿痕迹物证也不给我提供吧?老邱说六个现场,都在野外,哪个现场都没边没沿的,我的技术队就那么几个人,你总得容我点工夫吧。你先赶紧上潘家园找摆摊的文物贩子大黄去吧,他花一万二收的那个清代鼻烟壶闹不好就是施家坟里的,他也许能提供点儿线索。
盗墓的都有”产业链”,链条的快捷程度让警察头疼,贵重的东西短则一小时,长则24小时就完成初次上市交易,两天就通过两次倒手,顺利的话三天就出关流到境外了,所以出手必须快。周凯从老邱岳父邻家菜地新土里找到碎瓷片的刹那,老邱脑子里就想起文物贩子大黄花一万二买清代的鼻烟壶的事儿,如果是清代的鼻烟壶,应该没有一万二的市场价,怎么也得五万块以上,这么低的价钱很可能是一手地下文物,保不齐那个鼻烟壶就是从这里挖走的,盗墓的急于出手,才以低廉的价格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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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魁按照老邱指点在潘家园找到了文物贩子大黄的摊位。大黄头发花白,有近60岁的样子,脸上是老成持重,眼睛却透着十二分的机警。常魁装作玩儿古董的,蹲在大黄的摊位前看了一会儿,然后摸出几枚铜钱,问大黄要不要。
大黄拿过去,眼睛不看铜钱却瞄着常魁,说新手吧?以前没见过你。常魁说还没上道,前辈多指教。大黄的眼睛这才转向铜钱,看了看后脸上不屑,说道光年间的,太新,不值钱。常魁从大黄眼里捕捉到一丝诡诈,说我知道是道光年间的,你给多少钱?
大黄又看了看常魁,说是一手货吗?常魁说当然是啦,刚从地下挖出来的,黄土还没干呢。大黄问从哪儿挖出来的?常魁说从大兴采育施家村。大黄嘴一撇,说不信,施家村那一带挖出来的东西比这好多了,谁要这个呀?常魁说好的不是都出手了吗?大黄说除了这个,你手里还有什么?常魁笑了,说老兄你也太贪了吧,还想要鼻烟壶啊?一个墓里就一个,你已经给收了,还嫌少?哎,前辈,卖你鼻烟壶的人你还记得吗?
大黄眼里立即闪现出警觉,把铜钱还给常魁,说什么鼻烟壶呀?你这新手什么都不懂别在这儿乱说,走!走!走!我可不知道什么鼻烟壶。
常魁只好起身离开,知道大黄不会给他什么帮助,大黄这样的老手在旧货市场早都泡出油来了,机灵圆滑得很,想跟他斗不容易,他要是说出了卖家,就得吐出非法买的鼻烟壶,吃进去的东西他是断不会吐出来的。
老邱和邱少英等拿着铁锨锄头等工具又奔了现场,露天现场和室内现场不能比,条件一般不太好,范围也广,难度大,老邱知道这点,所以提前把六个现场都保护起来,以备反复勘察。第一遍勘察的时候几乎一无所获,除了一些碎瓷片和零星铜钱外,还在第二现场,也就是老邱岳父邻家菜地现场找到了两处人撒尿后留下的痕迹,老邱让儿子邱少英用铲子把带有尿斑的土挖下来装进瓶子,同时又提取了边上一些干净泥土装起来封好后带回去检验。
这次老邱把重点放在了第五处现场,这个现场盗贼的动作大,停留时间长,发现遗落物的概率要大于别的现场。
老邱把现场一分为四,把人员分为四拨。分片包干,自己带一拨,邱少英带一拨,挥舞铁锨翻找起来。两个小时过去了,四个区域被四拨人翻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邱少英气馁地把铁锨往土里一插,突然觉得铁锨碰上了一个硬东西,扒拉开黄土,露出一截钢管,有半米长。
邱少英弯腰正要去拿,被老邱拦住了,别动!我看看。老邱的手虽然套着手套,但他还是不敢碰那钢管,像发现宝物一样小心翼翼把钢管捏起来装进了物证袋,老邱提着物证袋说这是洛阳铲的加长杆,咱们要找的正是这些东西,肯定是盗墓贼留下的,看这丝扣处破裂了,应该是太用力崩裂的。
找到了洛阳铲加长杆,给了老邱信心,他觉得还应该有所收获,于是老邱让大伙把铁锨锄头放下,用双手一点儿一点儿在土里翻找。老邱命令说,什么可疑的东西也不能放过。又陆续找到几枚铜钱后,让老邱激动的时刻到了,他先是看见土里露出一角黄色,像是纸片,又像是塑料片,刨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张拇指盖大小的手机Sim卡,没有别人会把Sim卡丢在这里,一定是盗墓者。邱少英也明白小小的Sim卡意味着什么,他从老爸手里小心地拿过去,举起来狂欢,大伙也跟着大呼小叫起来。
可疑Sim卡的号码属于河南洛阳市汝阳县。在大黄那里吃了软钉子的常魁一下予来了精神,说有了这个小东西就好办了,带上Sim卡就去了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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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县的刑警接待了常魁一行,怀着歉意说,洛阳古墓多,成就了一个可耻的盗墓专业,我们接待的同行大多是来联络办理盗墓案的,这伙可恨的挖洞盗墓贼弄空了洛阳地下的古墓,又山南海北地去挖人家祖坟,据说中国盗墓人有十万,河南就占了多一半,真是丢人啊。
手到擒来,可疑Sim卡拿到当地电信部门后,马上被确定主人叫李继,家住汝阳县城。汝阳刑警一查户籍档案,李继是李怀之的儿子。传唤李继,李继说手机Sim卡在父亲李怀之手上,父亲前段时间回来,手机在汽车上给偷了,回家急着和别人联络,就把他的手机和Sim卡一起拿走了。
汝阳刑警叹了口气说,原来是李怀之呀,是个”支锅”,我们一直在找他,他常年不在家,见他可难了,连他媳妇都不知道他在哪儿,今天从陕西寄来钱,明天又从沈阳汇款回家。
常魁请教汝阳刑警什么叫”支锅”?汝阳刑警笑了,说是盗墓的行话,相当于一个企业的经理。
盗墓这活儿一个人是完不成的,需要一个团队,行话叫”一锅儿”。”锅”里分工明确,从高至低有”掌眼”、”支锅”、”腿子”和”下苦”。”掌眼”级别最高,本领也最高,会找古墓,也能鉴别文物价值,相当于一个企业的总经理。
“支锅”被圈儿里称为小老板,负责筹措盗墓前投入的资金、设备和人工,并且代替”掌眼”指挥盗挖行动。
“腿子”是操洛阳铲的技术工人,负责探勘确认地下古墓的位置,一般是”掌眼”和”支锅”的亲
信。”下苦”顾名思义就是最下层的苦力。
听了汝阳刑警的介绍,常魁说这盗墓行当也很有道。汝阳刑警说那是,盗墓历史悠久,比咱们警察起源早多了,是一个成熟行业了。
抓不至李怀之,常魁不死心,跟着汝阳刑警奔波数日,弄清李怀之这次回汝阳是销赃来了,汝删警的眼线搞到了准确信息,说李怀之不知从哪儿带回大批陪葬品,都卖给汝阳和洛阳的文物贩子了,然后又不知去向。
常魁觉得李怀之很可能又回了北京,回京前,常魁希望能带回去有关李怀之的一切资料,比如照片、体貌特征、血型、指纹、掌纹等。但汝阳刑警很抱歉地说。李怀之出身盗墓世家,生性狡猾,来无影去无踪,在任何地方都不留痕迹,在家乡也不办身份证,所以连一张黑白照片都没给警方留下,更别说其他的情况了。
汝阳刑警说李怀之的机关算尽也是祖上遗传的,据说李怀之是李鸭的后人,第几代搞不清。李鸭是洛阳铲的发明者,20世纪初国人还不懂申请专利,李鸭也不能申请,因为这个发明不光彩。
李鸭家住洛阳,父亲盗墓,父母的父亲还盗墓。苦于盗墓工具总是不得力,一天李鸭去赶集,见一个卖包子的用一个奇怪的工具在地上打一个小洞,工具拔出来的时候头上凹进去的地方带出了地下的土,李鸭意识到这个奇怪的工具要是替代铁锨,很容易就能探到地下有没有古墓了,他把卖包子的工具画了个样,找到铁匠打造出一个”u”字头半圆形的铲子,安上木把,世上就有了第一把洛阳铲。洛阳铲可打人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通过对铲头带出的土壤结构、颜色和包含物的辨别,判断出土质以及地下有无古墓等。有了洛阳铲盗墓者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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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物局根据常魁从汝阳传回京的情况,紧急普查全市古墓群情况,一查令他们大惊失色,京郊众多古墓群里竟然有近300处被盗,因为古墓多数都分散在山野和农田里,大都没被及时发现。
常魁的汝阳之行虽然弄清了李怀之的身份,但不能确定李怀之有京郊盗墓的行径,因为可疑Sim卡可能是李怀之丢在盗墓现场的,也可能不是李怀之的。
常魁去汝阳前,安排几个人提取暂住北京的汝阳地区相关人群的资料,从里面筛选有盗墓前科的人,排查出一个叫李益春的嫌疑人,60岁出头,因多次参与盗墓被判过刑。常魁的手下跟踪李益春到了潘家园旧货市场,见到李益春拿出一只玉镯和一只发簪和文物贩子大黄讨价还价。常魁的想法是来个连锅端,不然对不起李怀之”一锅儿”,一起盗墓,一起坐牢,公平。所以他当时没让手下动李益春,惊动一个,就可能跑了”一锅儿”,常魁让手下也先别搭理大黄,安排了一个朋友,用高出大黄的收购价买下了李益春手里的玉镯和发簪。
玉镯和发簪被送去鉴定,文物局的专家确定玉镯和发簪的年代在清朝。
老邱把玉镯和发簪上面粘带的土质等物质弄了一部分拿去化验室做微量元素检验,证实和现场第五处棺椁周围土壤的酸碱度和微量元素含量一致,玉镯和发簪应该来自被盗的棺椁。
常魁与汝阳刑警保持着密切联系,他把李益春的情况传给汝阳刑瞽,汝阳那边很快回复,说李益春和李怀之是”一锅儿”的,这”锅”里的多数都是亲戚关系。李益春是李怀之的堂兄。常魁一听很高兴,抓住李益春,同”锅”的李怀之就不远了。
去电信局调查的侦查员也有了收获,可疑Sim卡落到老邱手里前,曾频繁与李益春的手机联络。常魁一拍大腿说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常魁当晚就过起了盗墓贼的生活,并且比盗墓贼还辛苦,盗墓贼是昼伏夜出,常魁他们是昼夜全出,24小时不闭眼,白天跑旧货市场,摸排被盗文物的销路走向,夜晚跟着李怀之”一锅儿”。弄清楚了这”一锅儿”共有11人,清一色的壮年汉子,集体住在大兴区亦庄村的出租房里,白天猫在房里睡大觉,凌晨时,分乘两辆蓝色面包车鬼鬼祟祟出去。
6月12日凌晨3点,叉到了”一锅儿”出洞的时间,两伙人上了两辆面包车驶出村,隐蔽在暗处的常魁通知沿途隐藏的弟兄们准备动手,饭熟了,到了该”端锅”的时候了。
藏在村口的第二组侦查员跟上面包车,走了一程后。第三组车辆接班跟踪,过一阵子,第四组继续尾随,常魁带领的第一组是一辆黑色现代车,目标小,远远跟在后面。
蓝色面包车经过一个村子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停在一个偏僻路段。常魁命令跟踪的第三组侦查员不要停车,开过去后找个适当的地方隐蔽待命。常魁的黑色现代停在能观察到盗墓贼下车的地方,他数了数下车的黑影,人数不够,好像只有七八个,他想那也不能再等了,端几个算几个吧,随即通知大家听他的命令行动。
半个小时后,当七八条人影都在农田里专注忙碌的时候,几束车灯一起聚光农田黑影,四辆车堵住四个方向,常魁看清了,一共8个人,每人手里都拿着工具,有洛阳铲,有被称为”探地钢针”的。地上留下的孔和老邱岳父家菜地里的一模一样。
8个贼里没有李怀之,也没有李益春,这让常魁不能接受,李怀之和李益春应该是”锅”里的魂,抓不住这两个人,算什么一锅端?他当下分了四个审讯组,就地分头突审,一定要问出李怀之和李益春的去向。
8个挖墓的有6个是”下苦”,他们指认了一个姓李的”腿子”,李腿子是李怀之和李益春的本家亲戚,手艺好,生得身高马大,洛阳铲使得炉火纯青,是”锅”里的技术骨干。
李腿子经不住常魁的穷追猛打,说前半夜李怀之和李益春带着另一个”腿子”上房山区踩点儿去了。
常魁把李腿子提上车,开足马力奔了房山区,房山区在京城西南,离大兴区60多公里。后半夜公路畅通,常魁的车也开得飞快,黎明前就把李怀之和李益春以及”腿子”捂在了被窝里。
11个人都是河南省汝阳县人,亲戚套亲戚,没有一个外人,俨然一锅”李家军”。
抓捕的时候,常魁在李益春的枕头底下翻出一张北京市地图。地图没什么新鲜的,新鲜的是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小圈圈,常魁数了好一会几才数清,一共305个。问李怀之和李益春地图是干什么的?小圈圈是什么意思?李怀之和李益春谁也不说。常魁说你们不说我也看了个大概齐,这是一张北京藏宝图,小圈圈标的是古墓,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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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之”一锅儿”不仅精通盗墓,对抗警察也训练有素,11个人的口径分毫不差:他们刚从河南到北京,正在寻找和刺探古墓的位置,一起案件都没来得及做。
常魁没了招数,11个人都抓齐了,但却没有充分证据证明六个盗墓现场是他们干的,从李益春手里买来的玉镯和发簪虽然可以确定是第五个现场的失盗物,但却不能证实是李益春一伙人作的案。
关键时刻老邱出手了,只要是老邱掌握在手的都是铁证。老邱让儿子邱少英在第二现场提取的尿样检出了两个人的dNa。常魁兴奋得眼睛放光,当场抽血鉴定dNa,11个人一个也不剩,挨个验。结果两个尿样里的一个dNa与李怀之的相匹配,另一个则是一个”下苦”的。
面对铁证,李怀之还抵赖,他说发生盗墓案件的时候他人根本没在北京,而是远在西安。常魁说李怀之是你的排泄系统不属于人类啊,还是你有特
异功能?你一泡尿能从西安尿到北京?切!
老邱的铁证还有一个,那就是从邱少英发现的那一截钢管上提取的掌纹是李腿予的。李腿子用洛阳铲打洞的时候太用劲儿了,手机掉地上也没发现,后来发现了摸黑乱找,先摸到了手机电池,然后又找到了手机,回到住处才发现Sim卡没了,怕暴露,没敢再去找。李腿子说前段时间他和李怀之把挖来的古董送回洛阳贩卖,路上李怀之的手机丢了,没顾得上买新的,把他儿子的拿走了,回北京后,李怀之嫌儿子的手机不好用,给了他,自己另买了个新的。
李怀之见不交代实在是扛不住了,只好照实说了。今年年初的时候他和李益春以及李腿子到了北京,租了一辆夏利车开始探宝。李怀之尊李益春当”掌眼”,自己当级别低点儿的”支锅”。不是李怀之没能力,而是李益春是堂兄,见识不少,能耐也挺大,懂点儿风水,还会鉴别古董。
李益春也没谦让,反正都是一家人,官大官小没什么大差别,”掌眼”要担起找寻古墓的责任,李益春到京后买了一张最新版北京市地图,就是常魁在李益春枕头底下找到的那张,正和常魁预料的一样,地图就是”藏宝图”,上面305个小圈圈是李益春和一个风水大师的杰作。
在北京转了一圈后,李益春感到自己风水知识浅,不够用,对北京地形地貌又不熟悉,和李怀之商量后,从老家洛阳雇了一个70多岁的民间风水大师,几个人用了两个多月时间跑遍北京郊区各个角落,在地图上标出305个京郊古墓群的位置,风水大师说北京的古墓绝不止这些,还要继续找,多找一个,风水大师就多拿一份钱,李怀之和李益春说300多个够干一阵子的了。
藏宝图让李益春和李怀之心花怒放,305个小圈圈是目标,也是目的,他们要挖净305个古墓。李怀之把”一锅儿”人马都招呼来了,11个人披星戴月,按照藏宝图所标,仅两个月的时间就超额完成作案计划,305个古墓已经被他们盗挖了200多个,要不是老邱的岳父报了案,305个的目标也许真能实现。
最后李怀之懊恼地说,无意撒在现场的尿不想成了证明自己的证据,这不就是自己尿了自己吗?李怀之还说,他也不想当一辈子盗墓贼,盗墓这活儿也越来越不好干了,来北京之初他在建筑工地当了~段时间小工,挣钱太少不算,工钱还总被拖欠克扣,于是看着自己的双手想,盗墓的手艺是祖传的,不干心不甘,于是改邪归正不成,又重操旧业。
汝阳警方配合常魁抓住了风水大师押解来北京,汝阳警方对着李怀之一通拍照摄像取证,李怀之这个让家乡警察头疼的盗墓贼终于有了自己的刑事档案。
常魁审讯风水大师的时候问他是怎么找到那么多古墓群的,风水大师不慌不忙,像是在授课,说我的方法是自创的,好比中医的望、闻、问、切,望,就是勘察地形,看周边是不是有山有水,如果背靠山,面朝水,就可能有古墓。闻,就是和可能有古墓的附近居民聊天,特别是一些老人,他们知道这里是不是埋过达官贵人。问,就是用洛阳铲和探地钢针等工具寻找确定地下有没有墓葬。切,就是商议和制定挖掘方案等。
最懊悔的是李益春,他说如果听李怀之的,就不会被抓了。李怀之说在大兴干了不少了,该挪窝了,要不警察就找来了。李益春心贪,说再在大兴挖最后一个,明天就转移去房山,并且安排李腿子夜里带人去探墓,他和李怀之夜里去房山踩点儿,没想到当夜警察就来了。
李益春是”掌眼”,盗墓赃物一般都是他去找销赃渠道,李益春说他昨天刚把一串琥珀珠卖给文物贩子大黄,依他的经验,那串琥珀珠至少应该有300年历史,是在施家村旁的古墓里弄出来的,估计大黄还没找到下家出手。
常魁押着李益春去找大黄追赃,大黄见到常魁和李益春就明白了,什么也没说,拿出了那串琥珀珠丢给常魁,嘴上说,倒霉!常魁又追问鼻烟壶,大黄还装傻,李益春说别问了,早出手了,肯定没少挣。常魁离开时说,大黄像药名,也像宠物名,叫着不好叫,听着也不好听,你最好改个名。大黄翻了翻白眼说我背兴就背在这名字上,叫了个狗名。
常魁顺利结了案,”一锅儿”11个人,外加一个风水大师,真正是一锅端了,可喜可贺。可是,移交案件的时候,风水大师一句话让常魁的心又凉了。大师说,他和李怀之李益春找古墓的时候,遇上好几拨同行,可见京郊盗墓贼数量不少,李怀之”一锅儿”不过九牛一毛。
老邱又去逛潘家园,摆摊的拿给他一个铜纽扣,说是清代巡警衣服上的,老邱说我买了,只要不是从棺材里出来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