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局的张局长最近出了本书,里面收录了一些诗词和各国游记。
没几天,有个叫庞涛的科员找到张局长。庞涛说,自己是中文系毕业的,一直喜欢古诗词,想跟张局长交流探讨一下写律诗的心得。
张局长大为惊讶,连连说:“现在年轻人爱钻研诗词的可不多呀!来来来,坐下说!”
庞涛是有备而来,他一口气就流利地背诵了张局长的诗词,还就某一首诗的个别字词谈了自己的看法。
张局长又惊又喜,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笑眯眯起身倒了一杯水。
庞涛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随后他又掏出了几张稿纸,说:“局长,您的诗词是很精妙,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您的游记,二十多个国家的游历,充分展示了您的文化底蕴。我写了几篇心得,打算发到咱们局网站……”话音没落,张局长的脸忽然一变,他推开了庞涛递过来的稿纸,严肃地说:“年轻人,作诗填词就是个业余消遣,还是把心思多放到工作上吧。我还要准备个会,没事你先出去吧。”
庞涛闹了个大红脸,赶紧退了出去。他垂头丧气回到办公室,听见同事们正在议论一个热帖,据说一位副市长去过六十多个国家,因此被众网友围攻,网上骂声不绝。庞涛恍然大悟,偷偷在自己嘴巴上连抽了几下,一边抽一边骂:我叫你惹祸!
没过几天,局里开展普法教育,庞涛又成了普法积极分子。
这天上午,庞涛再次来到局长办公室,进门就说:“局长,这次普法宣传,我学到了很多,以前我是个地道的法盲,作为一个国家公务员,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说着他从兜里拿出来一个纸包,放在张局长面前。张局长疑惑地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沓钱!
张局长立刻沉着脸说:“小庞,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学好呢?赶紧拿回去!我最厌恶的官场规则就是买官卖官!”说完他把钱“啪”地扔回给了庞涛。
庞涛的脸又红了起来,他可怜巴巴地连连摆手道:“局长,这、这不是我的钱!这是您的钱!”
局长听了一愣,忙问:“我的?你胡说什么,我可没丢钱!”
庞涛急了,补充说:“这钱不是您丢的,是您的稿费,两千零四十六块五毛!其实……其实我今天是来跟您自首的!”
自首?张局长一下子警惕起来,他问庞涛:“你犯了什么错误?我的稿费又怎么跑到你那儿去了?”
庞涛露出一脸愧色,好半天他才说明前因后果。
原来庞涛的爱人没工作,就自己开了一个小书店。庞涛把张局长的书带回家,夜夜读得起劲,他爱人也来了兴趣,加入了阅读行列。她读完,大为敬佩,说这类书大学生和白领特别爱读。可她去进货的时候才发现,局长的书早就脱销了。
听到这儿,张局长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挥手示意庞涛坐下说。
庞涛说,因为进不到正版书,又赚钱心切,爱人就背着他偷偷进了一批局长的盗版书,销路果然很好。
说到这儿,庞涛羞愧地站起来,垂首恭立,他说:“局长,通过普法学习,我了解了版权法,明白了经销盗版书,不仅损害国家利益,还损害了原作者的利益!您说,我身为一个公务员,觉悟怎么能这么低呢?我思来想去,按照您书的定价,计算了您的稿费给您送来。您一定得收下!”
庞涛说完站起身就走,张局长怎么喊他都没回头。
第二天,庞涛爱人的小书店里来了一位中年顾客,他什么都没买,翻翻这本,看看那本,其实他正是张局长,他是暗访来了。他见书架上摆放着不少自己的盗版书,但质量不错,还真的不时有读者指名要买这本书。
第二天张局长召开全局大会,把庞涛“自首”这件事,作为普法的典型来宣传,最后还当着大家的面,把稿费还给了庞涛。
从此,张局长更加注意起庞涛来,不久就提拔他当了办公室主任。
有几个好朋友听说庞涛高升,便纷纷起哄,要他请一桌。饭桌上觥筹交错,渐渐大家都有点高了,也就没了那么多避讳。
朋友小梁率先说:“我不瞒大家,我在文化局也有个朋友,他为了坐上办公室主任的位置,特意准备了十万块!可没等他拿出钱来,就被局长打发出门了!”
大家纷纷嘲笑他的朋友不识时务。要知道张局长号称才子,为人清高,最喜欢的就是舞文弄墨、发表文章。那朋友想用钱开路,方法不对。
这时候,大陈大着舌头开腔了,前段时间他休年假,回来时晒得黝黑,同事们都以为他是去马尔代夫晒太阳了,其实他是在给领导当免费劳工!领导他老爸家盖新房,整整一周,大陈天天顶着太阳,在墙外“涂鸦”!
大家又开始嘲笑,出苦力的,也就是个打工的,傻干?一辈子难担大任!
众人越说越好奇,就逼问庞涛:“你今天必须给哥们一个交代,你小子到底凭什么让张局长情有独钟?”
庞涛已经醉得七荤八素了,没头没脑说了起来:“凭什么,就凭盗版,有盗版,那才证明作家水平高!”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才恍然大悟,敢情那个轰动文化局的“补发稿费”事件,是一个拐弯抹角的高水准马屁呀!
这时,庞涛还在吹嘘:“买书的读者是我早就安排好的,我就等着局长上门暗访呢。至于说盗版书是哪个笨蛋印的?嘿嘿,小印刷厂印了几十本,一共花了这个数—”
庞涛灌下一杯酒,醉眼惺忪地竖起两根指头,说道:“两—两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