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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期限

谭任易毕业论文答辩的是超乎想象的成功.毕业在际,任何一个导师都给了他极高的评价,一直认为他没虚度光阴,四年大学没有白上!系主任也有意无意地给他透露他有被留校的希望。谭任易就为这个,有事没事地往系主任家跑,绞尽脑汁想争取一个留校任教的名额。

谭任易长相高大且英俊挺拔,能识眉意懂眼语比同龄学子事故老成得多了。这也可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缘故,有着超前的危机意识。也可能是人家天资聪慧对人际关系能把握深浅且游刃有余。反正他求人办事深暗人意,总能挠到人的痒处,这在学生堆里是不多见的。因此他在各科导师眼里人缘极好,又是学生会骨干。

谭任易这几年深暗农村学子求学的心酸和无奈,也一直为自己走不出贫穷落后的山区而心口隐痛。读高中时,他一直刻苦埋头苦学,不沾染网吧游戏机一步,就为有一天能走到童话般的大学校园里去。那时候他为四处为他筹借学费的父母说,给我四年期限、我一定会在大学里学成人样、并争取留在上学的那城市、然后再来接您们,以后不让您在受苦。

父母欣喜点头,但并不往心里去。十七八岁的毛孩子,异想天开的理想多了去啦,有一天他说他能当国家主席的话都敢说,做大人的还能当真?

但是谭任易如愿以偿地走进大学里身临其境了后,却是毫无快乐幸福而言的,反而过着一种心灵倍受欺凌而又特压抑的日子.

大学里贫富分化严重,学生有的是视金钱如粪土,流水般花样翻新地挥霍。也有人却只吃白米饭,连素菜也卖不起。一块钱四个馍,一壶白开水对付好几顿。

平静的大学校园里并没有你想象的圣洁,它也沾染着社会上再俗不过的俗气,甚至算是个乌烟瘴气的大染缸。学子们醉生梦死浑浑噩噩,比俗斗富虚度青春,还觉得是酷,潇洒?时尚?前卫?

当一茬一茬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在花前月下男追女逐,卿卿我我、海誓山盟的爱的死去活来。或移情别恋,喜新厌旧、水中月、镜中花地游离爱情。闹分手,分的仇深似海,而妄自菲薄顾影自怜。大把大把在爱恋中,挥霍着青春和学业的时候,他却形影相吊,冷清寂寞的读书。异常艰辛的打工,全心全意的为以后的生存做筹备。

他的心里就想着考个本啊,证啊什么的,托福雅思有用没用的也考他一把试试。在大学校园里,鹤立鸡群自然是差异分明,但鸡立鹤群又何尝不是特殊?有人看他老土。土得掉渣。连个恋爱都谈不了,就那样猪不闻,狗不叫的清高着孤独着,趴在书本上没白没黑地找黄金。讥笑他为“清朝遗老”

但“清朝遗老”不在乎,他不相信这大学里会有柏拉图式的爱情。有吗?没有!这年头,这时代,那样的爱情已绝种啦!更何况是这些没有能力承载爱情的梦幻爱情,只是一种肤浅游戏而已。这种爱情就象那不适合气候的植物,最终是有花无果。还是加菲猫说的好“爱情是来的快,去得也快,只有猪肉卷是永恒的!”

谭任易为这个实实在在的猪肉卷,冷清着,寂寞着、努力着、奋斗着。他知道现在大学生就业难呢,一年高校几百万学生涌出校园,流到社会。而象他这一没背景,二没金钱的偏远山区的孩子,拿什么给人家争嘴?北大中文系才子陆步轩卖猪肉,理科状元武小峰曾务农卖糖糊芦。北大是什么地方?那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那北大的学生毕业都沦落到卖猪肉,卖糖糊芦的地步了,这所省立大学又算个老几?要想活命,除非留校!

谭任易为这事,不知往系主任家跑多少趟了。每跑一次,他的心,就生硬地隐忍的痛楚一次。跑的几乎没了自尊。他愿意吗?他一百个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不跑行吗?除非他把留校的念头掐死,否则他必须跑!

系主任永远的和蔼可亲,永远地说系里会考虑。他烦,心慌意乱地着急。这一年毕业的研究生就海了去啦,还在乎你个本科生?越等希望越渺茫,但有什么办法?求人办事历来是陷阱层层,他只一学生,再事故也挡不住江湖之险恶。

同室一哥们,看他整天为这事疲于奔命而又忧心忡忡,却希望渺渺。幸灾乐祸地调侃他,说系主任那人的原形就是逢人减岁,遇货加钱的主、八面玲珑的笑面虎,难对付的很。如果想成功,倒不如做了她的乘龙快婿,反正他女儿刚刚离婚从加拿大回来,听说还没有孩子呢!他大笑,只当是不关痛痒的玩笑话。谭任易并没有往心里去,权当哥几个背后拿系主任开荤,痛快痛快嘴巴赚个笑话说,笑过去也就过去了,根本没当回事。

但世上确实就有歪打正着的巧合事,这天谭任易又为留校的事夜闯系主任家,恰好主任不在。说是陪师母逛夜市去了,主任的女儿程小露招待他。程小露是一个相貌平常的女子,矮,小巧。但并不玲珑。腹部已微突,虽不是特别胖,但也不再婀娜。只要一看,就会自动把她划归到妇人堆里去的那种。但洋味十足,十指甲涂着浓浓的紫,脸颊嘴唇是配套的,紫得张扬,看上去很不顺眼。待人倒很热情,落落大方,很随和。陪谭任易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但她的手整个晚上始终不离那只珍贵的白色贵宾犬。谭任易吃了她一个香蕉喝一杯龙井,也没等到系主任,直好回宿舍去。

第二天晚上谭任易去校图书室看书,图书管理员马秀芬却神秘地叫住他。问他对程小露印象咋样?他懵了,不知道她何以会如此问?马秀芬就爽爽快快地笑起来,说程小露看上他了。程主任自己不好出面,托了她来说合这事,只要你点头,程家那面绝对没问题的。

谭任易就阴着脸回宿舍,心里乱糟糟的七上八下,哪里还有心情看书?他在心里卑视程主任,有一种趁火打劫的味道。心生悲哀,四年来他的感情还是清清爽爽的一张白纸,他那神圣的爱恋却要让一个不起眼的,而且是离过婚的程小露去填写,他不甘心。

他黯然神伤了一星期,后来也就想通了,他想能娶到程小露也不是什么坏事。现在的爱情,就是伴随着种种目的的。做教授的女婿,留校是不用费神的事。甚至结婚的住房也不需要自己费心,人活着为住房要操多少心啊!安居才能乐业嘛,总比卖猪肉卖糖糊芦体面多了。更重要的是,解决了留省城的户口问题。虽说户口现在不是很重要,但户口歧视是典型的歧视。大城市户口和小城市户口,在就业分房诸多方面还是有差异的。至于程小露离过婚的事,自己不说老家不会有人知道。身边知道的人,马上毕业离校了。再说大学里同居成风,结不结婚也就是那么回事。

想了这些后,他主动去图书馆找了马秀芬。他想,这也是一条缩短他奋斗历程的捷径。一旦和程小露结了婚,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万一和她过得性格不和,几年以后再离婚,那时他留校已是定局了。以五年为期限,能过则过,不能过就离。本来嘛,也不是为爱才走一块的。事业地位都有了以后,还愁没有女人?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顺利,谭任易俨然是程家进进出出的准女婿了。但奇怪的是,程小露迟迟不提结婚的事。他终还是忍不住问了,程小露说自己不急着和他拿结婚证的原因,是她还想去加拿大。她说:“那鬼佬活不过几年了,现在和他办离婚太吃亏,什么都拿不到。等他一死,我还有一大笔钱和房产去继承!”

谭任易火了:“闹了半天你现在还没离婚啊,敢情是逗我玩的?”程小露撒娇,说结不结婚只是个形式问题,她一定去加拿大。她让他等她五年,五年的期限一到,他们一起飘洋过海去过天堂般的日子,不用在这贫穷落后的地方挣扎了。

谭任易听着听着“咣”的一声栽倒在沙发里,泪水横流,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程小露抱着他,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怨恨柏拉图死得太早太绝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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