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一家挤在一间破烂不堪的茅草屋里,他们整天饿肚子,生活困苦不堪。
有一天,麦卡沃伊大爷敲开了他家的门,表示愿意带老大托尼出去走江湖,帮他出售捕鼠器和锅盖,他的父母亲都不反对。虽然麦卡沃伊被认为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可是为了减少家里一个多余的吃饭的人,就不能那么计较了。
托尼听到他现在要出去见世面,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可是麦卡沃伊许诺他每天都能吃饱肚子,这给了他些许安慰。弟妹们怀着崇敬的心情看他,大家都对他十分友好,因为他很快就要离开家,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回来,这也使他感到十分愉快。
母亲尽力为他准备出门用的衣物。他得到父亲的一件粗布衬衣和两条裤子,都又肥又大,穿上时得拴一根绳子,还有一件棕色厚毡外套。他不需要一顶帽子,因为他有一头浓密的披肩发。他也不需要鞋子,村里只有很少人有鞋穿,穿鞋被认为是一种巨大的奢侈、托尼根本不习惯穿鞋子,他不想得到鞋子。
离家的日子到来了,托尼抽噎着向父亲和弟妹告别,也同他从今再也看不到吃不到的两只小猪告别。母亲还送了他一段路,然后为他祝福,吻了他。与她分别后,托尼多次回头,看到她一直还站在那里目送着他远去。可是他已分辨不清她的身影了,因为他的眼泪已夺眶而出。
帮助麦卡沃伊推小车,在他感到有如此多新鲜事的城市里推销捕鼠器,开始时托尼还挺喜欢。可是,当他们越走越远,来到一些陌生的地方,那儿的人说的是另一种语言,不管他怎样苦苦哀求人们买他的东西,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懂他的话的时候,他就常常想家,渴望回到父母亲的贫穷的小屋去。
他们经过长途跋涉到达大维也纳后,可怜的托尼一点儿也不喜欢那里。他整天经常楼上楼下地跑来跑去,却没有人买他一丁点儿东西或满怀同情地送给他一小片面包充饥。可是在小巷里却常常有一群孩子尾随着他,嘲笑他。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他可从没有对他们中的任何人说过一句不客气的话呀。大人们也常常粗暴地把他推到一边,叫他从人行道走开。可是,马路上车子总是那么多,马车夫用鞭子抽他,他又怎么能走马路呢?要是他什么也没有卖掉,晚上回到主人那里,主人就会揍他一顿,叫他饿着肚子上床。托尼连在家时都没有这样挨饿过。在家里总是有个萝卜或一个老玉米或一块甜瓜吃,逢年过节还有面包或肥肉吃,或者母亲端上桌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是啊,那时他还过得不错呢!
今天托尼情况特别糟。他从清早就出门,可是在他兜售货物的地方,他所听到的都是骂人的话。当他在一家门口坐下休息片刻时,房主粗暴地把他推开,威胁要去叫警察,如果他再在那儿露面的话。托尼最怕警察了。有一次,天气很热,他在市立公园的长凳上睡着了,因为他想,这些长凳就是给人休息用的。当时有一名警察抓住了他,使劲揪他的耳朵,以致他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会吓得心脏停止跳动。
现在他坐在一个墙犄角里太阳照不到的一堆瓦砾堆上,他的周围放着他的那些用铁丝编成的货物,看上去是那么新和明亮,可是没有人愿意买。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但他没有东西可吃。他一再用褐色的双手擦掉眼睛里涌出的泪水。
这时从附近的工地上走来两个工人,在他旁边坐下,为的是在这儿的阴影中歇晌。他们从他们的红手帕中取出面包香肠吃起来。可怜的托尼饥肠辘辘,馋得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些好吃的东西。“谁要是能吃到这种东西!啊,真幸运,真幸运!”他心里想。“你瞧那个小家伙!”一个工人以嘲弄的口吻说,“好像想用眼睛把我们的东西都吃掉似的!”
另一人笑了,然后和气地转向托尼:
“今天生意好吗?”
“一点也不好。”托尼忧伤地说。
“饿了吧?”
托尼用双手紧紧按在空空的肚子上,眼巴巴地看着面包和香肠。那两人笑了,每人都给了他一块香肠面包。
托尼感激得几乎要吻他们的手。他满心喜悦和感激地吃着,但泪水还一直从他那深色的眼睛里往下流。
“你干吗哭呀?”坐在他身旁的人问道。
“托尼不知道。”男孩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知道?唔,我想你也没有理由哭呀。你在这儿可以舒舒服服地呆在干燥的地方,而你的家里人却在水里游泳呢。”
托尼望着说话的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信?”那人继续说。“你不是从匈牙利什么地方来的吗?”
托尼点了点头。
“你瞧,匈牙利那里现在情况不妙。河水泛滥成灾,一切都被水淹没了。”
“河水?”这托尼懂。当家乡河里的水上涨漫过河岸时,那就很糟糕。
有一次村里有许多草屋倒塌了。河水也涌进了他们的屋子,淹死了两只小猪。
啊,母亲那时哭得多伤心呀!
“你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吗?”
“没有信。”
“那么情况不妙,很糟。”
托尼无法向那人说明他家里人不习惯写信,一来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写字,二来因为他们没有钱买纸和墨水或寄信。
“真可怕,”那个工人又开始说:“人们听说到处都闹水灾,庄稼都完了,牲口淹死了,穷人没有吃的或穿的!”
托尼惊恐地屏住呼吸。没有吃,没有穿!
“大家都应救济穷人,”那个工人继续说:“他们在市政厅接受一切救济物资。”
那两人躺下小睡片刻。托尼仍一动不动地坐着,思索着所听到的话。没有吃,没有穿!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吗?大家都应捐献,他们在市政厅接受一切!他考虑,自己什么也捐不出吗?他很想帮助他的亲人,特别是一直对他那么好的亲爱的母亲。可是他自己也没有吃的穿的——托尼又考虑,现在他有了一顶帽子,这是他有一次在路上拾到的,不过已很破旧,被虫咬得全是破洞——不,用它是不能帮助别人的!可是其他的衣物他还要用,不能拿去捐献。他垂头丧气。这时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脚上,马上转悲为喜。他穿的鞋不是可以捐献么?有一次他脚上有伤并冻得通红,到一户人家去推销他的捕鼠器,有个好心的女人送给了他这双鞋。他穿有点大,可母亲穿正合适。啊,她会对这双鞋感到多么高兴呀!
他脱下鞋,仔细地看了看。鞋帮上的胶条已经破了,鞋底还有一个洞。
不过他们在家里会修补的,这他们都会。他用袖子把鞋擦了几遍,擦掉鞋上的尘土,心里十分高兴,自己也能为减轻家乡的困难作出贡献了。村里的人会多么妒忌他的母亲,母亲会为这双鞋感到多么自豪,她会多么感激地想念从远方如此为她操心的托尼。要让她马上就得到这双鞋,他一刻也不想耽搁。
他跳了起来,把他的一捆捕鼠器和锅盖挂在肩上,前往距离不远的市政厅。他有时充满深情地把靴子贴在胸口,因为它不久就会到他母亲那儿了!
现在他站在市政厅前,考虑该把他的鞋交到哪里去。他穿过一扇大门,把他的捕鼠器放在门边角落里,以免看上去像是他想要在这儿推销什么似的。他忐忑不安地赞叹地沿着有拱顶的长廊走去。这样一座市政厅是干什么用的?在他的家乡也有又大又漂亮的教堂,可它们都有一个用途。这样一座市政厅有什么用途,他根本就想象不出来。里面看不到人,它就像是一座中了魔法的城堡。
现在他看见了一个人。此人长着长长的胡子,穿着一件带金扣的长袍,站在一扇门前,门后无疑堆放着所有捐献给托尼的家乡的衣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诚地望着那人,然后匆匆地说明来意,把他那双心爱的破旧的鞋子塞到他手里,就急忙跑开了,以免听到感谢。他不愿听到感谢;他所做的都是为了他的母亲。
这一切都是那么快,以致那人来不及对这个竟敢跑到市政厅里来的小瘪三表示愤怒。他默默地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喃喃地说:“真没见过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捣蛋鬼!”接着他拿起那双鞋子,只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接触鞋子,鄙夷地把它扔到了院子的角落里。
可怜的托尼对他的鞋子所遭到的命运一无所知,他自己正遭到了巨大的不幸。当他想再去拿起他的捕鼠器的时候,那一捆东西已无影无踪了;一定是被坏人拿走了。托尼惊慌失措地冲到街上,指望也许还能追上小偷。但是他走遍了大街小巷,连小偷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他极其绝望地四处乱跑。一直到最后痛哭流涕地倒在他先前和工人坐过的瓦砾堆上。
那两个工人正要回工地,他们望着哭哭啼啼的男孩,费了很大的劲才终于弄明白他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工人家里也有一个和托尼同岁的男孩,他很同情托尼,自告奋勇愿在下班后同他一道去找托尼的主人,为他解决此事。托尼暂时先在工地上帮忙干活。托尼非常感激,干活十分卖力气,以至工地的领班表示,他不反对让这个孩子每天来工地。
在老麦卡沃伊那里,托尼丢了捕鼠器自然引起大吵大闹。可是责骂和嚷嚷并不能找回捕鼠器,于是他不得不同意托尼一定要全部赔偿他的诺言。最后他又闷闷不乐地同意让这孩子到工地上去当小工,因为这孩子已没有什么用了,从今以后不用再为他卖捕鼠器了。
托尼在那儿并没有得到很多工钱,但足够他吃饱肚子并且每周分期付清他所欠债务的一部分。他可以在工人们堆放工具的工棚里睡觉,这样就用不着为住宿花钱了。
秋天过去了,他不仅还清了他欠麦卡沃伊的债,而且还节省了几个十字币,放在挂在胸前的一个小皮袋里。这笔钱应属于他的父母。
冬天工地上当然没有活可干了,但托尼幸运地在那个夏天向工人们供应食物和饮料的饭馆老板那里找到了安身之处。他涮盘子、擦洗刀叉、跑腿,老板供给他饭吃,有时也给他一件旧衣服。有时他也会拿到一点小费。开春以后,他又回到了工地上。
5年过去了。一天,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喜气洋洋地向着穆烈什河畔那个贫穷的村庄走去。如果不是那双黑眼睛还像当时那样流露出善良诚挚的目光,很难认出这个衣冠楚楚背着满满一背包东西的大小伙子就是从前和老麦卡沃伊一起出去闯世界的那个又黑又瘦的小子。托尼混得不错,从一个搬砖和泥的小工成了一名正式的泥瓦工。现在强烈的怀乡之情使他在异国他乡再也呆不下去了,他要看看家里人过得怎么样。
他经过所有较大的城市时都找工作做,以免动用他的积蓄。现在他到家了,他家的那座小屋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屋看上去又矮又破。他觉得它简直好像缩成一团似的,可是他觉得它比他所见过的所有宫殿都珍贵,因为这是他心爱的忠诚的家!他把将要用来修缮屋子和买一块地的积蓄倒在桌子上的时候,他看到惊讶的父亲和弟妹们,含着喜悦的眼泪抬头看着她的大儿子的母亲,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们一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喜悦的泪水不停地流淌。
小故事有大智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我们怀着一颗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就能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