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我离开安徽合肥家乡,到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主修现代农业科技专业。2009年取得硕士学位后,我奔波了很久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为了排遣心底的苦闷,我决定到澳大利亚南部世界上最大的牧场去旅行。澳大利亚素有“骑在牛羊背上的国家”之称,羊毛和牛肉出口量位居全球首位。到了该国若不去牧场一游,就像没看悉尼歌剧院一样遗憾。
南澳大利亚州(简称南澳州)是一个包括了大片牧场、果园和国家公园的区域性中心,也是澳大利亚第四大州,人口约占该国10%。每隔一年的7月30日至8月29日,这里都会举办“赶牛节”和“牛仔竞技赛”,以此鼓励更多年轻人从事牧场工作。幸运的是,我正巧赶上了南澳州这两大节日。
通过几天的马术培训,游客们就可以在当地牛仔的协助下,骑马驱赶着500头牛从北向南,沿着澳大利亚牛仔先驱们的足迹,在这片广袤牧场上体验现代牧牛人的生活。
陪我赶牛的“前辈”名叫琼,是一个23岁的南澳州小美女。两年前从悉尼大学毕业后,她回到家乡,和父母一同打理自家400多亩的牧场。尽管养着500只驼羊、800只绵羊、2000多头牛,还种着1200棵橄榄树,琼却告诉我,她家的牧场在当地只能算小型。
为期4周的赶牛活动结束后,我和琼已经在几十天的风雨相伴中结为好友。这天,女孩邀请我到她家做客。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扎起了一道道绿色围栏,成群结队的牛羊在和煦的阳光下悠然吃草……来到琼家的牧场,感觉像走进了一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天然油画里。远远的,就看见女主人依在那幢蓝红相间的木屋门口等候了。一见面她就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哦!欢迎你亲爱的,我远道而来的东方美女!”
令人惊奇的是,琼家虽拥有数百亩牧场,却只雇用了几名墨西哥牛仔,此外再没有请一个工人。女主人黛丽轻松地说,所有工作就靠他们夫妇俩、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外加几名牛仔完成。这得归益于澳大利亚畜牧业的高度机械化和完善的服务体系。牧场主如需药物、草籽、机械等生产资料,只需打一个电话,有关厂家或销售商就会送到;他们要卖多余的牧草时,打个电话就有公司带着大型农机来收割、压扁、打捆后拉走……
琼家的两层小木屋虽不起眼,里面的摆设却很“潮”。厨房是开放式的,电烤炉、电冰箱等电器一应俱全;客厅里摆着液晶电视,手提电脑可以上网。连花园、走廊里都点缀着一些古典瓷像、意大利雕像和瓷靴,我不禁暗自感叹:“澳大利亚的牧场主真有文化!”后来才知道,琼家的年收入约合人民币300多万元,远远高于悉尼白领。
正愁找不到好工作的我,不由异想天开:如果能像琼一样做个收入不菲的时尚女牛仔,在大自然的怀抱中纵马放歌,该有多棒啊!
变身“美女牛仔”
没想到几个月后,机会从天而降!2009年10月的一天,我从电视上看到一则有趣的广告:“招聘牛仔,男女不限,择优录取,周薪1000澳元……”如此高薪,折合成人民币就是6000多元,一个月下来有近3万元的收入啊!这条诱人的信息,一瞬间激活了我的牛仔梦。但招聘广告中也明白指出,在南澳州内陆牧场,居住环境不像城市那样舒服,不仅漫天风沙,还有蚊虫骚扰,工作相当辛苦。
令我不解的是,此后又陆续有一些规模较大的牧场,纷纷面向社会招聘牛仔,开出的工资一家比一家高,应聘者三分之二都是女性。听当地人介绍后我才明白,随着澳大利亚采矿业的迅猛发展,当地许多男牛仔都转行从事高收入的采矿业,导致南澳州各大牧场闹起了“牛仔荒”。由于澳大利亚人力短缺,为了吸引外国年轻人在南澳州当牛仔,牧场主们不仅抬高了薪水,甚至还愿意帮助打工者申请移民。
但在打电话应聘时,牧场主们首先都会询问我:“你做过牛仔吗?没有啊,那你学过相关专业吗?”原来,南澳州的许多城市都设立了牛仔培训学校,教室里大多人满为患,且以年轻女孩居多。
一心想成为牛仔女郎的我,不久后也成了牛仔学校的一员,主要学习骑马、养马、钉马掌、备马鞍,以及兽医方面的课程。我们每天有6个小时骑在马上练习,一天下来屁股磨得生疼,浑身摔得伤痕累累。但为了实现对女牛仔狂野生活的梦想,大多数女孩还是和我一样咬牙坚持了下来。
一个月的“魔鬼式训练”结束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在南澳州一个大型牧场当上了女牛仔。牧场主得知我拥有硕士学位,就给了我一项有趣的任务——学开直升机。原来,由于这个占地上千英亩的牧场饲养着7000多头牛,而牛仔又很短缺,无奈之下,牧场主竟于当年购置了两架小型直升机用于放牧!惹得别的同行也纷纷效仿他,反正这些草原富豪从来都“不差钱”。
能熟练驾驶直升机之后,我和另两名新来的女孩,就在英俊的男牛仔杰克的带领下,开始了“空中牧牛”的精彩生活。每天早晨,牧场里七八个管理人员为我们打开一个个巨型牛圈的铁门,我和杰克驾着飞机把牛群赶到几公里外水草丰美的山坡上放养。放牧过程中,经常会遇到小股牛群四散奔逃的情况,这时,我们就会驾驶着直升机俯冲过去,利用飞机的轰鸣使离队的牛“回归组织”。天黑之前,我和杰克再驾驶飞机从后面“赶”着牛群回圈过夜。其间,当有的牛站在山丘附近的树丛中不愿走动时,我会让直升机盘旋于它的头顶上空,并按响喇叭,听到“警告”的牛就会乖乖归队。
每当拉起直升机的操纵杠,那种万“牛”奔腾、黄土满天的壮观场面,简直过瘾极了。顷刻间,我仿佛成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牵手异国“牛郎”
我们后来才发现,这种超级“拉风”的放牧方式有个致命弱点。
2010年4月,牧场主在销售第一批“机翼下长大”的成年牛时才发现,用直升机放牧虽方便了牛仔,却使肉质大大下降。因为飞机的速度对于牲畜来说过快,它们经常被追赶,快速奔跑,承受压力,而这样的生活会使牛的肉质变硬、肉色变暗,不受消费者的欢迎。
无奈,牧场主只得放弃花高价买回的直升机,继续让牛仔们骑马放牧,并将牧牛者的队伍由4人扩展到了12人。从此,我们就像美国西部片《关山飞渡》中的主角们一样,每天在一望无际的牧场上策马扬鞭,指挥着浩浩荡荡的数千“牛军”。身后黄沙扬起,马鬃迎风飞舞,牛仔们的口哨与马蹄牛蹄声激荡出强劲的力量。
我们的装束与电影中的牛仔相同,但这身行头决不仅仅是摆设,每一件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大沿牛仔帽是为了遮阳和挡雨,或在穿越树林时保护脸部不被树枝刮伤;脖子上的丝巾是用来吸汗、遮挡灰尘的,并非搭配牛仔衬衫的装饰品;穿牛仔裤和长筒皮靴,是为了防止马鞍擦伤腿,或在寒冷的天气里御寒,并能有效地防止蚊虫叮咬。
对于女性来说,牛仔生活远不像电影里的那般浪漫潇洒,相反,它充满了各种挑战。作为职业牛仔,我们一年四季都有很具体的活干,根本闲不下来。在放牧之余,我和同事们还要照顾生病的牛马、维修数百公里长的牧场铁丝网、查看水源、留心食肉动物的侵袭……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做人工授精以及给母牛接生,作为一个未婚女孩,我是在克服重重困难后才掌握这两项“绝技”的。
赶着成年牛群到数百公里外甚至更远的城市销售,是牛仔最为艰辛的任务。我们驱赶的成年牛群,有时多达三四千头,赶着这么多牲畜跋山涉水数百公里,经常要在灰尘、泥土中生活,在奔跑的牛群后面吃灰。无论冬夏,晚上我们要在山谷露营,睡在帐篷里,看着满天的星星用篝火做饭,仿佛一切都回归到了原始。当遇到暴风雨或暴风雪,要把牛群赶进山谷躲避寒冷。有时,我们还得承受缺粮断水的饥渴,甚至要穿越沙漠或高山。
2010年10月,一个新加坡女留学生利用假期到南澳州牧场体验牛仔生活,在赶着牛队前往墨尔本的路途中,不慎从山路上跌下马来,滚落到一侧的深谷中摔折了腿。深入这一行之后我才体会到,每月3万元人民币的高薪并不好赚,牛仔工作时常与危险相伴,难怪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当地人,都不肯从事这项工作。
但我的同事杰克是个例外。他父亲是墨尔本一家大公司的老板,身价不菲。可这个澳大利亚“富二代”却和普通人家的孩子并无两样,一直很勤劳,也很低调。洗车、剪羊毛、推销产品、当牛仔……从18岁打第一份工算起,今年25岁的他已经做过10多份工作,并乐滋滋地称:“25岁之前,赚财富不如赚经历。”
杰克对东方充满好奇,经常向我请教中国文化。有一次,在一个美丽的山谷牧场放牛时,杰克让我为他取一个中文名,我随口说:“就叫牛郎吧!”“那你就改名叫织女,好吗?”没想到这家伙懂的还挺多!
通过一年多的朝夕相处,2011年初,我和杰克成了恋人。随后,我们拿出所有的积蓄,在墨尔本北部一个小镇上,承包了200多亩芳草如茵的牧场。在这里,我们把自己从学校里获得的管理知识,以及当牛仔时学到的经验淋漓发挥。发展到2012年4月上旬,我们通过一年多的辛劳打拼,斩获了40多万澳元的财富,折合人民币近300万元呢!
我俩计划,等积累到了足够的经验和资金,就回中国内蒙古租一片广阔的牧场,把澳大利亚牧场的经营模式复制到国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