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公司的小许就把大红的请柬送到了老陶面前,满面喜色地说:“年前我就要抱得新娘归了,在喜临门饭店请客,邀请你参加我的喜宴。”
老陶尽管心里一怔,但还是哈哈笑着接过请柬,说:“好好好,我一定参加,祝福你们白头到老,幸福百年。”
小许是公司里的部门主管,又是老陶的顶头上司,他的婚礼当然要去参加了。
可是,送礼随礼真把老陶搞害怕了,同事朋友结婚、生日、乔迁等等喜事,实在太多了,这一年来他已经送出去好几千块钱的礼金了。自己就那么点工资,家里负担又重,不送吧,面子上过不去;送吧,还真有些吃不消。
回到家里,老陶唉声叹气跟妻子说起了这事,妻子跟着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这礼一定得送。不过,到时候,你别顾及其他,只管大吃大喝,能捞多少是多少,至少减少点损失。”
老陶点头赞成,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尽管这样,折腾到半夜才入睡——他真心疼那送出去的钱啊。
婚宴的日子说到就到,这天老陶带着一份厚礼,来到了喜临门饭店。到了那儿一看,人很多,几十张桌子坐得满满的,而且公司里的人一个不少都来了。
老陶看到公司老陈那桌有空位子,便走过去坐了下来。老陈很热情,抓起桌上一盒没开封的香烟,硬塞到老陶口袋里。老陶涨红着脸,忙着推辞。老陈压低嗓子,说:“你就别跟我装正经了,被强拉硬拽着来送礼,不多吃多喝多占,亏不亏啊!”
说着,老陈拉着老陶的手,按了按自己几个鼓鼓的口袋,嘿嘿笑着说:“我比你自觉,早把口袋装满了,不然这东西也轮不到你。”
这下,老陶心里坦然了,跟着老陈不咸不淡地聊着天,喝着饮料,嗑着瓜子。婚礼在热闹中开始了,这时老陈低声对老陶说:“一会儿菜上来,咱俩谁也别客气,只管挑好的吃,反正高价饭,自己花钱吃自己的。”
不一会儿,开始上菜。只见服务员端着一盘盘美味佳肴,一桌接一桌地轮番上菜。此刻,老陶和老陈说话已经有些含混了,嘴里哈喇子都要往外流,他们最盼望的菜终于来了。这时,老陈拿起筷子,笑着对其他人说:“来啊,祝贺小许新婚大喜,我们开吃祝贺吧。”
老陶笑着,不客气地夹起面前一个鸡腿,说:“大家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说着,老陶就要把鸡腿往嘴里塞。谁知这时,老陶忽然感到鼻孔发痒,肚子有股气直往上涌。他本能地意识到要打喷嚏了,而且来势凶猛,势不可挡。一定是昨晚在床上折腾,着凉感冒了。
老陶急忙想把正对着菜桌的头别开一一不能对着满桌菜肴打喷嚏啊。可是晚了,肚子里那股汹涌上升的气流横冲直撞,蛮横无理,顶着鼻孔、喉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涌而出,连让他把头移开这丁点时间也不给。“啊嚏”一声,惊天动地,一个实实在在的喷嚏从老陶咽喉里喷出。伴随着喷嚏的强大气流,老陶鼻孔里同时喷出了稠状的鼻涕,直向满桌还没有人动过筷子的菜肴扑去,吹得菜肴上的热气四下散开。
满桌子的客人顿时被老陶的喷嚏给吓傻了,手里刚刚伸出的筷子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瞪大的眼睛盯着老陶,又是乐又是恨又是气。老陶尴尬至极,涨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到地里去。他抹了一把鼻涕,站起身,抱歉地对大家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同桌都是同事,看了看老陶,又看了看桌上的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时老陈急中生智地替他开脱:“老陶,昨天晚上你一定是没有盖好被子着凉了吧,快到医院去看看,千万别耽搁拖成了大毛病。”
老陶一听,感激地冲老陈一笑,忙站起身来,对大家说:“是啊,是啊,我可能着凉感冒了,我现在就去医院。你们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说着,老陶放下筷子,转身走出饭店。老陶知道,刚才那个不合时宜的喷嚏,一定败了大家的兴,如果留在桌旁,自己难堪,别人也不好办,不如自己先走一步,别人愿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背地骂他一顿也行。老陶走出饭店后,并没有远走,而是藏在一个隐蔽处,想看看其他人的表现。
很快,几个同事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餐桌,嘴里骂骂咧咧,看来一桌丰盛的菜肴没有一个人动得下筷子。老陶看到这些,心里也非常难受。这事如果传了出去,小许能不怪罪自己吗?那几个同事背地里也不知道会把自己说成什么样呢。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不该在那个时候对着满桌菜肴打个更不该的大喷嚏。
回到家里,老陶倒在床上,蒙着被子就睡。今天他实在是太郁闷、太难受了,跟生了场大病似的,躺在床上不起。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的老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老陶没好气地问:“谁呀?”
外面有人高声回答:“是我,小许!”
老陶心里一愣:怎么啦?是不是中午的事传到小许耳朵了,他上门来兴师问罪?
老陶本不想去开门,但又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都这样了,随小许打也好,骂也行。
老陶打开门,小许上下看了看他,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老陶摇摇头,懵里懵懂地说:“没事,可能是感冒了。”
小许长叹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是不知道啊,中午的喜宴上,也不知道是哪道菜出了问题,一下子放倒了几十个人,个个上吐下泻,现在一大片人躺在医院里抢救呢。”
老陶惊住了,忙问:“小许,你没事吧?”
小许苦笑了一下,说:“我忙得没顾上吃一口菜,当然没事。我现在主要是要查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有问题,然后找饭店索赔。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就你们那一桌没事,一个人也没中毒,真是奇访。”
说完,小许匆忙走了。这时,老陶长叹一声,自言自语说:“想不到,我一个喷嚏竟还把大家都救了,真是祸福相倚啊。”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是老陈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大骂老陶:“你真太不够意思了,打个喷嚏不打紧,给我家惹出了大事。”
老陶一怔,追问:“怎么啦,该不是你有什么事吧?”
老陈叹了口气,说:“我没事。可是,你打喷嚏后,一桌人都不吃不喝就走了。我看满桌好菜好饭糟蹋了,心疼得很,就打包回去喂狗,结果把我家的小狗给弄成了重病,你说你是不是害人啊。”
老陶听后,忍不住哈哈直笑,说:“你得感谢我才对啊,不然这会儿你还躺在医院里呢。”
老陈顿了一下,说:“我是真得感谢你。不过,这事也提醒我们,以后再遇到吃喜宴时,一定不要太过分。礼金送也就送出去了,不要太计较,人情嘛,你来我往很正常。更不要跟讨债似的,不要命地硬撑着吃喝,最后说不定没病也会弄出病来的。”
老陶点头连连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