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西北去采访,即将返程的那天早晨,坐在一个只有3平方米的楼梯间里,跟这个做饭的阿姨闲聊。
她在孩子年幼时,丈夫就去世了。她既当爹又当妈地把孩子拉扯大。
50多岁的她接下了另一个活儿:为学校的孩子们做饭。活儿很辛苦,每月工资却不足400元。
不远万里,到这个偏僻山村来学习太极拳的外国人很多。他们隔三岔五地来,又隔三岔五地走了。学校这个不懂英文的烧饭阿姨,却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个美国学员叫吉姆士,在这里学了一年太极拳。刚来时,天天穿着肥大的短裤晃来晃去,冷风吹得他直打哆嗦。
她看见了,比画着对他说:“我们这里很冷,冬天风很大,你一定要穿长裤。”最后她从家里带来了一条长裤,看着他穿上了,她很高兴。
吉姆士后来用生硬的中文对她说:“阿姨,你就像我的妈妈一样。”
阿姨天天给他们煮饭,大家一起坐在矮小的楼梯间里吃饭。冷的时候,吉姆士还会调皮地把手伸进阿姨的袖子里,暖一暖手。
这对中外母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久久不愿分开。
“每天做饭给他吃,看着他笨笨地学拳,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她说,“我不管他们是黑皮肤、白皮肤还是黄皮肤,我从来没当他们是外国人。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后来,我从校长那里听说,几乎每一个来这里学拳的外国学员,离开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跟烧饭阿姨久久地拥抱。他们用各种不同的语言,对她说:“我爱你,妈妈。”
虽然这个女人其貌不扬,虽然这个故事极其平淡,但我依然为这样一次相遇而庆幸。我记得那一天,屋外的气温低至零下,但是狭小的厨房间里却很温暖。
我记得,她的名字叫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