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西南横断山脉北段一道道褶皱里,有着崇山峻岭、惊涛骇浪。在海拔4000多米的一个封闭山村,有一位女子,27个藏族孩子喊她“妈妈”——她就是感动无数人的江觉迟。
忘不了藏区的孩子
那年,江觉迟第一次走进川藏线,就爱上了那边的自然、宁静、淳朴,此后每一年,她都积攒起假期,去一次藏区。
2005年,她又一次行走川藏线。那条路线她常走,但每一次她都会选择没去过的地点,足迹越伸越远。当她行走到四川省甘孜州的一处崇山峻岭间时,遭遇了连续的大雨,随后,地质塌方突如其来。
江觉迟幸运地躲过了塌方,但因塌方倒下来的巨大土石堆却堵住了她的去路。路断了,她被困在了山里,此时,她背包里的干粮所剩无几。
江觉迟第一次感到无助,莫名的惊恐时时袭击着她。就在她要落泪的时候,突然从山上下来一位善良的藏民,把身上的干粮给她,还把她带到山下一个寺庙办的客栈里。让江觉迟惊喜的是,山上寺庙的活佛下山办事,因为塌方,他也滞留在该客栈。带着对活佛的敬重,江觉迟与他攀谈起来。
她对活佛发出感慨:“这地方咋这么贫穷呢!”
活佛说:“你不知道,上面还有更贫穷的。反正你也出不去,不如我让一个小扎巴(小喇嘛)陪你走走。”
活佛的提议正中江觉迟下怀。
再往上,就是高原牧区。江觉迟跟着小扎巴挨户走进牧民家,看到的情景让她傻眼了:一家就一顶帐篷,没有床垫,晚上睡觉直接在地上铺一张毛毡,上面盖一床毯子,好多小孩赤着脚,光着身子,在草地里打滚……
江觉迟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生活在都市里的她,无法想象眼前的一切。
回到客栈,江觉迟心里依然很沉重。活佛说,这地方海拔高,自然灾害很多,洪水、泥石流、雪崩等灾害一过,有些孩子就成了孤儿,他的寺庙里已经收留了5个孤儿,现在还在继续寻找孤儿,他此次下山就是为搜寻孤儿的。他还想给孩子们找个老师,教他们知识。
活佛的话,就像敲打韵律的小锤子,一下下击打着江觉迟的心,没等活佛说完,她立刻说:“你看我行不行?我想来教孩子们。”
活佛没有直接回答,只让她考虑清楚,因为这里的条件太艰苦。
辞职返回藏区
“我要去支教。”两个月后,江觉迟下定决心,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父亲起初什么都没说,江觉迟以为父亲不同意,就拿父亲曾资助贫困孩子从中学一直到读完大学的事情作比:“爸,你不是也资助贫困孩子吗?我有支教想法还都是你给我的启发,我只是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真想去?”父亲认真地看着江觉迟问。
“真的想去,我忘不了那些孩子。”
“那就去做吧。但记住,不能半途而废,要做得比我好。”
活佛再次看到江觉迟时,惊讶不已,连声感谢。活佛把寺庙里的小学交给江觉迟,她的主要工作是寻找散落在草原山区的失学儿童以及孤儿,并教孩子们学习知识。
起初,江觉迟想得很美好,但生活上的困难却超乎她的想象。
没有公路,也不通电,照明工具是酥油灯。没有水果和蔬菜,主食只有糌粑和酥油,海拔太高,即使有米也煮不熟饭。每天就着酥油茶吃糌粑,又缺水,以致出现便秘出血症状,江觉迟痛苦极了。她想起一个土方,喝猪油能治疗便秘出血,但当地没有猪,她就在风干的牛排上寻找牛油,一小撮一小撮抠下来,熬成油,捏着鼻孔灌下去,果然就好多了。后来,这成了草原上治疗便秘的特有“秘方”。
很快,江觉迟支撑不住病倒了。躺在湿漉漉的帐篷里,她想起曾经安逸的生活,几经斗争,准备放弃。第二天一大早,她背着包裹从帐篷里出来,发现帐篷外全是牧民,他们没有苦苦挽留,只是面向她唱起歌来。
江觉迟的心被牧民的歌声深深震撼,她不敢看牧民们充满渴望的眼睛,她的脚,怎么都迈不动。她又想起临走时父亲的话,自己不能就这样做了逃兵。
病好后的江觉迟,开始翻山越岭去寻访失学儿童。
如今,这个学校里有27个孩子,最小的5岁,最大的13岁。除了江觉迟,还有一个藏文老师,是寺庙派出的喇嘛。每次上课,江觉迟说:“阿爸!b——a——ba!”她让孩子们看嘴形,“ba——ba!”藏文老师再用藏语把意思告诉孩子。
因为孩子在草原上放牛放马习惯了,无法乖巧地坐在课室里,没待几天就想着法子逃跑。每次逃跑,江觉迟都要漫山遍野地追,把他们找回来。找回来后也不批评他们,只给他们看自己因为寻找他们而摔伤的部位。渐渐地,孩子们因为心疼她就不逃了。
因为爱一直在坚持
在高原上待久了,江觉迟身体吃不消,她贫血,经常头晕,有时还咳血,天气一变化就会咳个不停。
有一天,她发现有3个孩子不见了。急得到处找,可就是找不到,眼看天就要黑了。江觉迟心急如焚地在学校门口来回等待,她已经收拾好帐篷准备出去找。突然3个孩子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江觉迟紧绷的心立刻松弛下来,连责备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坐在门槛上,孩子们站在外面,手里拎着一包东西,有一个微笑着看着她,另两个有些委屈地低着头。原来,这3个孩子听人说有一种树根可以治贫血,他们就偷偷跑到山里去寻找,事实上,他们找回来的不是那种树根。
那晚,江觉迟感动得几度落泪,她抱着3个孩子久久不肯松开。后来,她把那些树根晒干,一直保存着。
还有1个一只眼睛失明的孩子,有些孤僻,不合群。但他特别心疼江觉迟,每天不停地给她倒茶水,不喝也倒。江觉迟因为身体不好,偶尔回安徽治病,只要他听说老师要回安徽,就不好好吃饭了。每次要离开前,江觉迟都和他谈心,开导他,保证准时回来。现在,他变得开朗多了,渐渐可以和别的孩子一起做游戏了。
在藏区高山草原支教,江觉迟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爱情,客观条件也不允许她谈情说爱。她一个人默默生活,安静支教,忘记了城市的繁华和漂亮衣服,甚至忘掉了化妆品是什么样子,她的脸上已经打上了高原红。每个夜晚,孩子们睡着了,她就在酥油灯下,对着窗外的清风、明月写诗,记日记。高原的夜空,幽蓝幽蓝的,月亮和星星就像钻石一样挂在头顶。有的藏民说,江觉迟是“菩萨派来的”。
随着孩子们的成长,江觉迟的身体也渐渐多病。经常胸口痛,有时躺在床上,也会感到天旋地转。她去过好多医院,看过好多医生,都查不出什么具体病因,但最后医生都对她说:“千万别再回高原了。”
可是江觉迟舍不下孩子们。
五年了,她的整个身心已经跟孩子们连在了一起,已经和这片高原融为一个整体。江觉迟看着孩子们渐渐长大,从小牛小马一样的无知幼童,长成知情懂事的少年,她像母亲那样感到骄傲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