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个勤快的农夫背个大箩筐去赶集,在集市上碰到四个懒汉。
农夫把箩筐里的东西摆开,白菜鲜嫩又水灵,鸡蛋大个又饱满,红薯格外诱人。
农夫听说要打赌,也来劲了:“赌啥?”
一个懒汉说:“咱各说一件亲身经历的事,谁不相信谁算输。输的要跟赢的走,一辈子给他做仆人。”
农夫觉得有意思,答应了:“就这么办,你们先说。”
那懒汉说:“为了公平起见,咱请这集市上所有人作证。”
“中哩!”农夫点头同意。
“大伙儿快来作证哟,打赌又开始罗!”四个懒汉敲响铜锣,扯开喉咙大声喊。
于是乎,所有人都围过来听他们说事:“快说呀,我们便是证人。”
第一个懒汉说:“俺家住在绿屏山脚,今年春分,俺在屋门口种了棵柿子树。那柿子树越长越高,三天便长过屋顶,三个月工夫,蹭蹭蹭长到月亮上。到了中秋节,结出满满一树大红柿,又大,又红,又圆,可看羡杀人!俺和俺老婆在树下赏月吃月饼,抬头望上天,分不清哪个柿子哪个月亮。老婆说:‘柿子熟了,砸下来要烂掉,不如你爬上去摘下来,这阵秋气爽,正好晒柿饼哩。’老婆的话怎能不听?不过,柿子树那么高,要爬到树顶天都亮了,俺叫老婆打开鸡笼,拔下十八只生蛋母鸡的鸡毛,再用鸡蛋清把鸡毛全粘到俺手臂上。紧接着,俺扇动鸡毛翅膀,一下子飞上树顶,一筐筐柿子摘下来,一共摘了九九八十一箩筐。俺老婆把柿子晒成柿饼让俺拿出来卖,瞧,这不是刚刚才卖完么?”
懒汉举起个巨大的空箩筐,倒转着举起来,那箩筐在他头上,像一顶巨大的蘑菇帽。
“好把式,你说说,俺的柿子树怎么样?”那懒汉问农夫说。
“不赖,真真不赖!”农夫呵呵笑着,朝那懒汉竖起大拇指。
“行啦,该俺说了。”第一个懒汉退下去,第二个懒汉走上前,“三年前有个赶集日,俺背了一箩筐狗肉出门,刚行到村头老槐树下,就看见一群野狗朝我跑来——那野狗个个长得肥壮结实,宰哪一匹都能卖个好价钱,要是全部宰来卖,不是发大财了吗?我正盘算如何捉住它们,用绊马套还是铁钳夹?那野狗却突然掉转方向,朝山坡跑了。原来,它们正在追捕一个大老鼠!那老鼠跑到山坡,已经无路可逃,只得一头钻进地底下。那群野狗可不乐意放过它,也跟着老鼠朝地下钻。可是,那野狗的身体一钻进泥里,马上被泥土结住了,野狗入不得,出不得,地面上只露出几十条参差不齐的狗尾巴,看上去像一片狗尾巴草儿。”
“哈哈——哈哈哈——”农夫放声大笑,“野狗亏大了,这正是‘老鼠没捉到,自钻入土牢’。”
“可不是么?”第二个懒汉接着说,“这正便宜了俺,俺跑过去捉住一条狗尾马,使劲拔呀拔,拔出来宰了去卖,果然卖了个好价钱。以后,俺每到赶集日前一晚,便到那山坡去拔一条野狗出来宰。”
“哈哈,拔野狗很花力气吧?”
“那当然,得拉住狗尾巴,使出吃奶的劲使劲拔——那野狗也像萝卜一样,在泥地里越长越肥壮。瞧,这便是最后一条野狗的狗肉。”
懒汉拖过自己的箩筐,里头果然装着几块肥美的狗肉。
“了不起!”农夫笑着朝懒汉拱手道,“古语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得就是你哇,佩服,佩服!”
见第二个懒汉没成功,第三个懒汉走上前来。
“这事发生的那会儿,我还小呢,在学堂坐不住,九岁就跟我爹我娘去四川贩牛羊回来卖。有一回贩了一群牛赶路,正遇上狂风暴雨,刚走到大河边,河上的桥就被山洪冲走了。我爹急得跺脚直骂,我娘急得号啕大哭。我想这有什么难?刀山火海我都不怕啦,还怕这区区一条河吗?我对爹娘说:‘莫着急,看我的!’我先取出长绳,把那群牛一头接一头系在长绳上,把它们绑得像一串肉粽子,然后把绳子牢牢系在我腰上。接着我左手抱起我爹,右手举起我娘,哗——哗——哗——几下就趟过了河。”
“高,实在是高!”农夫后退一步,“鲁智深倒拔垂杨柳,老兄你两手举爹娘,当真了得,实在英雄!”
那懒汉问,“你当真相信我说的事吗?”
“相信,怎么不信?我看你牛高马大,真真是个大英雄。了不起,了不起!”农夫两个大拇指一起竖起来。
第四个懒汉把第三个懒汉拉下去,自己上场了。
“我说的这件事,发生在我娘胎里头哩。话说我娘怀我时,正碰上旱灾,大伙儿都喝不上水。有一天我渴得要命,跟我爹,我娘,我哥,我姐,我弟,我妹挨个要水喝——跟他们要了个遍,他们都不给,说:‘渴死算了!’我只好跑去找死掉多年的老姥姥。老姥姥骂我说:‘没用的东西,你自己不会去找水吗?’我一跺脚,从我妈肚脐眼跑出来,满村子逛,没想到,全村一滴水也没有。我跑到隔壁的老狐狸村,老狐狸村有一眼水井,里头有满满一井水哩。我跳里水井,一口就把井水喝光了。那井里有个青蛙,见我喝光井水,‘呱呱呱’骂我,骂个不停。我听得心烦,一拳,把它打扁了。然后我慢悠悠沿着井壁爬上去,慢悠悠走回我老狼村,慢悠悠走回到我娘的肚子里。”
农夫点点头道:“欲话说‘三岁看老’,你在娘胎里就有如此妙计,当真天赋过人。”
四个懒汉见无论说啥,那农夫都相信,看样子赢不了他,于是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使眼色想溜走。
但是,这会儿,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个个都等着作证哩,四个懒汉根本就钻不出去。
“现在到我讲了,你们四个可得竖起耳朵听着。”农夫说,“话说有一年,俺自个花大力气在一块山坡开荒,好容易开出一块旱田,在上面全种上棉花。俺对那块棉花地也可算费尽工夫,比对待俺老婆还亲切,除草、除虫、浇水、落肥,种种工夫,一样也没落下。俺心里想,平日里好好侍候它吧,到天寒至少能收下一床暖棉被。可是啊,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坡棉株竟然一棵棵渐渐枯死了,三个月下来,不多不少只成活了四株。”
“嘿嘿,”懒汉笑道,“这回可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