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现在的甘肃武威市,当时被称作凉州。那时候,凉州的各级衙门通用的刑法是用鞭子抽脊背的“鞭挞法”。也就是说,除了死刑犯要杀头之外,其他的罪是用鞭子惩罚,一般不坐牢房。重罪者可打上百鞭子,轻罪者只打几鞭子。当地的执政者之所以不用内地板子打屁股的刑法,是因为这里大部分是马背上的牧民,打坏了屁股怎么骑马?
随着“鞭挞法”的施行,各衙门的执鞭手也就应运而生,凉州府衙里便有一名叫巴山龙的神鞭手。说起这个巴山龙,他的鞭法可真够邪乎的。有一次,他喝了一大葫芦酒,人们要看他的神鞭表演,趁着酒意,他便爽快地答应了。
在宽阔的摔跤场上,巴山龙在一张桌子上竖起了一摞铜钱,整整二十个,又在铜钱中间央上了一块银元。巴山龙手持一丈八尺长的蟒鞭,站在十步开外,侧身挥鞭,将鞭子挥出一个漂亮的圆弧,大喝一声:“银元落地!”鞭子就像一条蛇一样倏然窜出,“啪”地二一‘声脆响,将银元滴溜溜地抽落在地。银元被鞭子卷出,上面的十个铜钱自动落下,二十个一摞的铜钱仍然笔直地竖立着。
凉州境内有个净河县,是一个以产粮为主的县。这一年,老天爷好像与净河县的百姓故意过不去,竟从初夏到入秋三个多月没落雨,旱魔把这里变成一片邪地,饿殍遍野。净河县的知县谭子才,竟不经上司批准,擅作主张打开了官仓,把国库军粮赈济了灾民。按大清的律法,私开官仓就应该革职拿问,可是不知什么缘故,上面的衙门只判了他一百鞭刑了事。
行鞭刑的这一天,从净河县赶来不少百姓。他们都跪在府衙门前,哭着向知府杜大人替谭子才求情。杜大人叹着气说:“谭子才虽是一心为民的清官,但国法难容呀。”说罢,便命鞭刑开始。
巴山龙捧着蟒鞭上场,他看了看面带同情的知府,又看了看周围呜呜咽咽痛哭的百姓,再看看可怜兮兮匍匐在地的谭子才,心里便有了主意。他将鞭子抡起了一个个的圆弧,鞭声啪啪脆响。那鞭梢儿卷起的风声呼呼响,把谭子才的棉袍打得绽出了棉花,皮肤也划出了一道道红印子。
一百鞭子打毕,巴山龙将蟒鞭收了,疾步趋至知府面前回禀道:“一百鞭已经打毕,请知府大人验刑!”
知府令衙役脱掉了谭子才的衣衫,见他身上鞭痕纵横,数了数,一百条红痕,一条不多,一条不少。知府验罢,点了点头:“鞭刑已毕,立即放人!”
巴山龙脱下公服,换上了便装,刚从府衙中出来,便被几个人拉去了一家酒楼。谭子才已在雅座上恭候,他深深一揖说:“多谢巴兄手下留情。今日你的鞭子,打起来如同飞燕掠水,浮云过日,轻飘极了,真不愧是神鞭啊!”
巴山龙还礼道:“不必言谢,因为我的鞭子从来不重责为民做主的清官!”
原来,巴山龙在行鞭刑时,虽然鞭声啪啪炸响,但只是鞭梢儿用力,而那鞭梢儿极有分寸,在打碎受刑者的衣服之后,刚刚触及到皮肤。最后的鞭力连一张薄纸也打不破,却很巧妙地在皮肤上留下红印子,像手挠痒时抓出的红印子。这种打法,是绝对打不痛的,更伤不着筋骨。
谭子才几杯酒下肚后,说话便来了些狂劲儿:“巴兄,明人不说暗话,知府杜大人那里,我早就打点了上千两银子,即使你想重打我,量你也不敢!”
巴山龙听了内心一震,但立即镇静下来,笑着问道:“谭大人,你是在吹牛吧?你每年的俸银才百把两银子,你哪来的上千两银子打点知府?”
“巴兄,这——你就不懂了。我那银子自有来处……”说到这里,谭子才自知失言,便闭口不言了。
巴山龙听了,觉得倒了胃,把喝下的酒、吃下的手抓羊肉都“哇哇”地呕吐出来。
后来,耿耿于怀的巴山龙一直没有忘记打听谭子才那上千两的银子是从何而来的。一个偶然的机会,净河县一位正直的师爷告诉他,是谭子才巧借放粮济民的名目,将官仓里的粮,三成发给灾民,七成被他高价卖了。这位师爷还说,谭子才共得赃银五千两,贿赂杜知府一千两,自己还剩四千两,挨了轻轻的一百鞭子,值得!
事情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不出一年,谭子才又因贪赃罪被判了五十鞭子的鞭刑,执鞭行刑者仍是巴山龙。在凉州府衙前,巴山龙懒洋洋地挥起了蟒鞭,鞭声噗噗闷响,鞭梢儿只在空中乱舞,鞭根儿却一下下打在谭子才的脊背上。这一次,谭子才的衣服没有被打破,却痛得他趴在地上啃碎了地上的小砖块,崩下了自己的门牙。
打完鞭刑,巴山龙向知府杜大人缴令,杜大人见谭子才连衣服也没被打破,便诡秘地笑着向巴山龙问道:“谭子才也给你上了油水?”
巴山龙笑笑,不置可否。
谭子才被仆人抬回了家,没三天就死了。在临死之前,他才悟出其中的道理:巴山龙从来不重责清官,他肯-定是专打贪官了!这次鞭刑从外表看,毛皮不损,可是那极有穿透力的鞭梢儿,已把他的内脏都震碎了。唉,巴山龙这小子,这次可真下了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