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区沦陷后,日本人把铁轨威威武武地铺至盐河口的深水码头,清理出大片无人区,四周垒起高高的炮楼,围上“地笼”式的铁丝网。
内地的矿石、煤炭、黄沙、白糖、磷矿粉,以及东北的木材、大豆、玉米、红高粱,内蒙古的大肥羊、双峰骆驼等等,源源不断地被运到戒备森严的盐河码头。随后,转乘一艘艘挂着太阳旗的远洋铁甲舰,昼夜不停地开往他们的“大日本帝国”。
码头上,手无寸铁的汉子们,在日本兵荷枪实弹的监管下,光着脚板,伸长了脖子,歪歪扭扭地扛来一个个压弯了他们腰肢的盐包、沙袋或是从内地掠夺来的矿石、布匹、粮食,以及烟酒糖茶之类。
他们“吱呀吱呀”地踩上那痛苦呻吟的跳板,脊背上的汗水,顺着他们的腚沟,一直能流进裤裆里,然后再“噼叭噼叭”地跌进他们脚下波涛滚滚的盐河。
许多累极了的汉子,一看到日本人的小火车冒着黑烟“呜呜”地开进盐河码头,就气得骂娘!
他们知道,车厢里成吨的矿石、小山一样堆积的煤炭,都要靠他们的双手和肩膀,一包一筐地搬运到那高高的铁甲舰上去。
有时,日本兵掠夺来带刺、致痒的松木,以及有毒的化学物品,都要船工们以血肉之躯去搬运。
这一年,初冬时节,远东军从内蒙古大草原掠夺来一批大肥羊,抵达盐区后,一开车厢,顿时“染白”了盐河码头。
乘车而来的那几个内蒙古来的狗汉奸,将车上的大肥羊如数押至盐区后,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码头上的汉子们,面对云朵一样的羊群,竟然没了招数。他们追羊、赶羊,要在日本人限定的时间内,把羊们一只只杀死。然后,装到日本人的铁甲舰上去。
可那些草原上远道而来的羊们,一到盐区,被大海的涛声吓得四分五散,不等人们靠近它,就撒开四蹄,夺命而逃。好多野性十足的大肥羊,冲撞到日本据点的“地笼”网上,如同触网的滚钩鱼一样,越缠越紧,以致连前来解救它的人都无法靠近。
那几个内蒙古来的汉奸,酒足饭饱后,看到盐区人如此抓羊、赶羊、杀羊,感到无比好笑,他们原本都是草原上的牧羊人,通晓羊的秉性。
其中一位留有卷毛胡子的家伙,冲着日本小队长龟田一郎一晃大拇指,表示:看他露一手!
随后,就看那“卷毛胡子”晃着膀子,迈着八字步,用一把青翠的白菜叶作为引诱,套住了羊群中的头羊。
而后,他牵住头羊,如同逛大街、溜马路一样,逍遥自在地慢慢溜达上了。后面的羊群,看到头羊在前面走,便依次排开,跟着头羊尾随而去。
不大一会儿,整个羊群,变成了一团转动的云朵。头羊走到哪里,后面的羊群就跟到哪里。连续转了数圈之后,后面的羊群几乎是一字排开地跟上了。
这时间,与“卷毛胡子”同来的几个伙计,早已在码头通往铁甲舰的跳板旁,拉起一道布帘,等“卷毛胡子”拽过头羊,钻过布帘之后,后面的羊们,义无反顾,全都跟着头羊,依次地钻过布帘。
而布帘的后面,恰恰是羊们没有料到的断头台。那几个内蒙古来的家伙,个个都是刽子手。布帘下钻进一只羊后,不等那羊有所反应,上来就是一铁锤,当场将羊砸晕,随之扔到一旁,放血、去皮、破肚、大卸八块。然后,打进包装箱,运送到一旁等候的铁甲舰上去。
布帘这边的羊群,不知道布帘那边的血腥场面,只认为跟着头羊,就能找到草肥水美的草原,一个个争先恐后,奔着布帘子去了。有些性情急躁的羊们,还跑到前头来“加塞”哩!
龟田小队长,看到那几个内蒙古人如此熟知羊性,而且能巧妙地转羊、杀羊,“呜哩哇啦”地直冲他们伸大拇指。
原本该打发他们乘当晚的小火车返回内蒙古,可龟田小队长说他们转羊、杀羊有功,嘴上说派巡逻艇,让他们到海上观光,实则是看重他们转羊、宰羊的本领,送他们到大日本帝国效力去了。至死,都没让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