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人递出的两根黄瓜、一张舍命传递的逃生地图、一张写着自家地址的纸条……这些都让曾被关押在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的战俘终生难忘。走进曾有着“东方奥斯维辛”之称的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旧址,一片苍白和灰色的记忆中,仍流传着患难中的温情故事。
一封信揭开尘封历史
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有一个名为“奉天幸存战俘联谊会”的组织。会员约瑟夫·皮塔克和其他同伴一样,对自己那段战俘经历刻骨铭心。1992年10月,他向美国驻沈阳总领事馆发来一封求助信,说自己二战期间曾在日军设立的“奉天俘虏收容所”有过痛苦的战俘经历,希望有生之年能回到沈阳的战俘营遗址看一看。
美国驻沈阳总领事馆接到信后,安排当时的领事助理杨竞负责查找这座战俘营。经过多次查阅资料、实地寻访,1993年底,杨竞终于在沈阳市大东区找到了战俘营旧址。
“九一八事变后,中国东北成为日本发动对外侵略扩张的物资生产基地。为进一步维系战争需要,日本人从在太平洋战场上俘获的盟军战俘中,选出从事过机械加工、机械制造等具有技术工作经验的战俘,把他们押往沈阳,关押在战俘营,派送到日本人的工厂里从事劳役,以缓解日本四处派兵、扩大侵略范围而造成的人力财力吃紧状况。”沈阳市档案馆原馆长荆绍福说。
2007年,当年的战俘罗伯特·布朗曾回到战俘营旧址,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用“糟糕透顶”来形容那段经历。“食品匮乏,药品奇缺,天气寒冷,战友们一个个倒了下去;在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的低温下,墓地都无法挖掘,尸体就被放在营房旁边的小屋,直到春天才被埋葬。”
2013年5月18日,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旧址陈列馆正式开馆,这段尘封多年的历史也从此展现在世人面前。受访者供图
这里的苦难难以想象
阴森森的日军看守所、苍白的战俘营医院、高耸的锅炉房烟囱、刻满了在战俘营中死去的盟军官兵姓名的“死难者碑墙”……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是迄今为止日本在海外占领地设立的战俘营中保留最完整的一座。从1942年11月11日至1945年8月15日,这里共关押过美国、英国、澳大利亚、荷兰、加拿大等国战俘2000多名。
图为战俘名单墙。 受访者供图
据荆绍福介绍,战俘在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期间不但要从事繁重的劳役,还要忍受各种非人的惩罚。“饥寒交迫的战俘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日军还会采用压肠子、敲肋骨和膝盖等手段,蹂躏战俘肉体。”
辽宁省档案馆馆藏的一份1946年2月15日《澳军向国民政府提列的东北日本战犯名单》,记载了澳军方面详细陈述“奉天俘虏收容所”的日本看守虐待澳军战俘的犯罪事实。
在极其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战俘威廉·克里斯蒂·沃特克、巴顿·富兰克林·品森和马康·弗蒂尔用铅笔创作了上百幅表现战俘劳作和生活的漫画,成为那段鲜为人知历史的珍贵见证。
这些漫画的复制品成为陈列馆珍藏展示的一部分。在马康·弗蒂尔的一幅漫画里,两名瘦骨嶙峋的战俘,一个在摘向日葵的籽,一个在地上挖野菜。他在画上写道:战俘们在寻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盟军战俘在这里受到残酷奴役,人的尊严荡然无存。长时间的关押中,日军在战俘营的暴行从未间断,长期的虐待和极端恶劣的生存条件,造成战俘死亡率高达16%。
图为复原的战俘营场景。 受访者供图
跨越国界的患难情谊
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见证了人道主义受到的肆意践踏,也见证了中国工友与外国战俘之间的患难情谊。
“266”是美国老兵尼尔·加格里阿诺在战俘营里的号码,当时为战俘营工作的学徒工李立水也只记得这个号码,并不知道这个美国战俘的名字。266号每次看到李立水都会冲着他微笑,有时还打着“OK”的手势。李立水对这个大高个、长脸的美国兵印象很深。
一天,李立水从一辆拉菜车上拿了几根黄瓜,回头看到编号266的战俘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李立水想都没想就拿了两根黄瓜扔了过去,266号心领神会,立即把黄瓜藏在了工作台下面,冲李立水点了点头。
在战后的时间里,李立水几乎忘记了黄瓜和266号,直到2002年有美国记者采访李立水,他才随口讲出了那段故事。第二年,老兵尼尔·加格里阿诺托人给李立水捎来自己的近照和一封信,信上写着:我就是266号,那段经历恍如昨日。
美国国务院授予李立水一张表扬证书,上面写着:为表彰在太平洋战争期间对关押在中国沈阳奉天战俘营美国战俘的协助,美国政府和人民将铭记你们的人道和勇气,因为只有那些勇敢和真挚的朋友才会冒生命危险去协助美国战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