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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和毒蛇

  听老人说,早年间北方有一种蛇叫一阵风,剧毒无比,其毒液可穿石融金。这种蛇刚生出来是白色的,长得和小鳝苗差不多。爬出窝见光之后开始生硬鳞,接着周身变得黢黑光亮,黑铁一样。等这种蛇长过了秋天,就会御草而飞,秋后收麦的时候经常会有人远远的看见一根黑线压着麦芒飞,掀起来的风带起层层麦浪。此蛇若是长过百年,则头顶生冠,鸣声若雄鸡。山里人碰见都躲着走,好在此蛇生性驯良,有灵性不害人,人们也知道他的厉害,轻易不敢招惹他。
  
  话说到有这么户人家,住在崂山脚下,家里是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小孩有七八岁,正是讨人嫌的年纪,寡妇每天让孩子上山放羊,自己在家开个酱油铺子,卖点柴米油盐,勉强度日。
  
  这年夏天,有一天孩子大清早上山放羊,找了片草肥的山坡,把羊赶上去,自己躺在一边松树下的一块大花岗石上打盹儿。过了晌午,小孩肚子饿了,从石头上翻下来,打开干粮布袋要吃饭。忽然眼角一斜,看见花岗石底下不起眼的一个洞里探出一个小蛇头来。小孩一眼就认出来,是田埂边上爬的那种最老实的菜花蛇。但怪的是这条菜花蛇倒不怕人,看见小孩在跟前还是探着头吐着信子。小孩讨嫌,从腰里抽出柴刀,那蛇看着他,还是探着头躲也不躲,小孩手起刀落,一下就把蛇头斩了下来,过了把刽子手砍头的瘾,又顺手把后半截淌着血没头的蛇身子从洞里拉出来,摔蛤蟆似的扔在一边。
  
  过了不一会儿,小孩坐在一边正啃着干粮,看见洞里又探出个蛇头来,摆啊摆的冲着他吐信子,小孩还是手起刀落,将头斩断,拽出出后半截身子扔一边。又过了一会儿,眼看洞里又探出个头来,小孩还是手起刀落,斩断蛇头,身子抽出来扔一边。就这样蛇不断从洞里往出探头,小孩一只手拿着干粮啃,另一只拿着柴刀随手剁。
  
  一直剁到小孩啃完了干粮,时辰过午了。打山顶上下来个老道大声喝止让小孩自己回头看看。小孩冷不丁转身一看,身后半截的蛇身子已经堆成一小垛了,渗出来的蛇血汇成一小股小溪似的往山下淌。小孩心里一下子害怕了,收起柴刀想赶羊群回去。这时候羊群突然不知道被什么惊了,四散奔逃,小孩回头一看,从刚才那块大花岗石下,爬出一条碗口粗的大一阵风,黢黑铮亮,头昂着顶着个大冠子紫红紫红的,跟阵黑风似的,冲着羊群就来了。小孩哇的一声吓哭,站在那儿拔不动腿了。幸好有那老道在,抱起孩子就逃,边跑边回头看,那一阵风蛇撵着羊群一只一只的活活咬死但不吃,心里明白这是来报仇的,便掐诀念咒,脚底生风把孩子送到了家。
  
  到家见到孩子他娘,把事情怎么来怎么去跟他娘说了。寡妇听完一下子就急了,一个巴掌下去把儿子打得原地转了仨转。一边骂儿子不懂事,一边哭天抢地的求老道救救她儿子。老道让寡妇把牲口圈开了,杀一只猪崽,一只羊崽,在院子中间摆了供桌,连同鸡鸭一起供上。老道自己把孩子抱到厢屋里一口囤地瓜干的大缸里,用地瓜干把孩子埋起来,盖上缸盖,请了天师符封条贴上。一切妥当了,老道让寡妇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打开,再跪到供桌前,上香磕头谢罪,老道也守在一边念着咒。
  
  一直到太阳西落的时候,门外一阵腥风刮过,但见那条大一阵风慢慢的从正门爬了进来,寡妇一眼瞅见蛇头那紫红紫红的大冠子,吓得跪倒不敢再抬头,而老道还是闭着眼平心静气的接着念咒。那蛇昂头吐着信子穿过供桌,绕过寡妇和老道,也没吃贡品也没咬人,直奔厢屋里的大缸去了。
  
  这蛇爬进厢屋,整个身子盘起藏孩子的大缸,也没揭盖也没动封条,只是绕了三圈,就悄么声的爬出门,驾着一阵风走了。寡妇一看这蛇也没伤人,也把家里怎么着,以为孩子逃过了一劫,便连连拜谢老道。老道却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准备个布袋吧,然后转身就离开了。寡妇不知道老道为什么让自己准备布袋,进厢屋想唤孩子出来吧,叫了几声也没回应。寡妇把符咒封条撕了缸盖揭开,上手扒拉开地瓜干,发现地瓜干里埋着的只剩下孩子的一堆白骨了,原来是那一阵风道行太深,老道根本服不住,它绕缸三圈已经隔空把孩子的骨血吸干了。
  
  寡妇嚎啕大哭了一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后果然也只能找了个布袋把孩子的尸骨拣出来,在后院埋下起了个小坟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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