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繁华的小镇,一列豪华的客车,一群杂七杂八的人。
大肚皮、长玉腿、小杂毛、解放鞋……,就像一股狂浪一样涌向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那是客车的两道小小的门。而上面要下来的人,也不示弱,就这样互相顶着、僵持着,买票的人、开车的司机不约而同两声吓下:“先让下车的下完,再上!先让下车的下完,再上!”说完,大家听到了客车的如狼的尖叫,迟疑了一下,有的人先退下了,还有的人趁此机会,一个侧身就溜上去占了一个最佳位置,还为同伴也占了一个。
那些后来上来没有座位或没有好座位的人,心里很不服气,一脸的懊恼!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以后可别这么傻了”!解放鞋一言不发地靠着车后门口的柱子立着,脸上写满了平静。
“哦,老陈,最近在哪高就呀?”一个大肚皮对原先已经坐在车子前面的大肚皮说。“你好!我还不是老老样子么!哎—–”解放鞋习惯性地循声望去,两个大肚皮朝他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他又习惯性地转了过去。“多去活动活动呀!”“呵呵,是呀,是呀,可我没那套本事呀!你呢,很不错吧!一般一般,就混口饭吃!……”
“明逼,你还跟那个晓耍八?”“冒呢,那个贱货,简直是个荡妇!”解放鞋习惯性地循声望去,两个小青年憎恨地朝他瞪了一眼。他又习惯性地转了过去,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呵呵,怎么啦?”“别提啦!你呢,有什么新对象没有?没有,找我呀!”话还没说完,手就习惯性地搭了过去。玉腿诡秘地得意地笑了笑,一把抓过小杂毛的手,用力甩了过去。小杂毛乖巧地笑了笑说:“你干嘛那么认真呀?”
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一直沉默着。突然,那个女的打开了话匣子:“等下,我们先去姐姐那,吃完中饭以后,再去街上批一些东西回去,好吗?”没反应!“喂,我说,等下,我们先去姐姐那,吃完中饭以后,再去街上批一些东西回去,好吗?”“好好好!”那男的不耐烦地答到,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这女的警惕起来,马上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在他的右侧后边,一双手正贪婪地在两个肉敦敦上摸来摸去的。好奇的她也跟着认真地看那个珠光宝气袒露的女人,“他们是夫妻吗?”“他们是前后在不同的地方上的呀!好象首先还不认识!原先,那个女的是站着的,只是有一个下车的,腾出了座位,她才坐过去的。想到这里,小少妇打了一个寒颤,扭头看看身边的他那沉醉样,一把重重地捏了他的手臂一下。他老实地回过神来了!
空气渐渐凝重了起来,大家默默地看着前方或窗外,想着自己的心事,或者什么也没想。有的人开始打瞌睡了。解放鞋依然靠着柱子,依然平静地望着他自己的世界。
“快到了!快到了!县城快到了!请大家准备下车。”几声洪亮的声音敲醒了所有麻木或沉醉的人们。车箱顿时又沸腾起来。一个个挣脱着筋骨,舒了一口气,下车了。
风雨习习,二月的天空还带来些许寒意。大家有点烦躁地看了看天气,即刻风风火火地赶着,像赶赴一场美丽的约会亦或参与一件盛大的喜事。解放鞋默然而迅速地往前走着。突然,一个转身往左后方走去,让众人迷惑:“他想干什么呀?”这样想着,也条件性反射地避开着。但还是好奇地回过头瞄着,一个个脸上堆满了轻蔑与不屑。也就在这一刻,让大家惊呆了!
一个拱起的衰老的影子蜷缩着将一袋袋乱七八糟丢在外面的垃圾拾起来放进垃圾桶,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向前方走去!那是一双解放鞋!大家继续向前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似乎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每个人心里大概都有一点点小小的波澜。
“解放鞋?很久没见人穿过了!记得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初,父悲们穿过。他是老农民或老工人,有点迂腐!他们又这样想着,似乎心里塌实了许多。看着车来车往,小杂毛和长玉腿搭的走了,大肚皮也搭的走了。那一对暧昧的人儿,一眨眼的工夫,不见人影了!小夫妻与解放鞋上了公共汽车,他们之间并未搭话。到了站点,解放鞋直奔他那满是吸引力的小家,他想着这两天因走亲戚耽误了他的雅兴—练习书法了!心痛呀,面对着飞逝的时间心痛呀!这不,那步子也显得有些急不可待!一走进家门,他楞住了;大肚皮、小杂毛也楞住了!他?他们?惊讶、歉疚、欣喜,顷刻间转换着。原来,解放鞋就是他们要找的当地很有名气的书法家!大肚皮和他把手握了再握,小杂毛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他们乖巧地和解放鞋说明来意。“您好,老先生!久闻大名,今日莫名而来就是为了犬儿能到您这里取点真金,请多指点指点!……”“老师好,我家妹妹也想请您多费心!……”大肚皮和小杂毛都急不可待地说。解放鞋微笑着说:“好吧,哪天带来看看吧!”
他不紧不慢地换了鞋子,安静地坐下来,和眼前的这两位“老朋友”拉开了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