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手长得白白净净,是个白面书生,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人缘挺好。“铁手”是他的外号,至于外号是怎么来的,说法大概有两种。
一种说法就是他收税的时候毫不讲情面,他的亲舅舅就曾经栽在他手里,至今和他家不相往来。于是很多商贩都怕他,说他收税用的是铁的手腕,在背地里就叫他张铁手。
另一种说法颇具传奇色彩。张铁手双手力量特别大,税务局的同事和他比掰手腕,没有人可以赢他。于是就有人背后传出来说他是太极张三丰的后人,家里有武功秘笈,他不但会太极,还会铁砂掌!
没有人见过他施展功夫。曾经有人当面向他核实此事,他总是笑而不答,让传闻更是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张铁手的称号就在同事之间传开了。
一天,他在街上巡查,碰到同事小刘急匆匆向他跑过来。小刘说老张啊,菜市场几个卖猪肉的都不交税了,他们都盯着那个刚来的郑屠户,他不交税,大家心里有意见。
张铁手眉头一皱,说,你跟我来。
他们来到郑屠户的摊位前。
郑屠户嘴里叼着一根烟,光着膀子,拿着砍刀“嘭嘭嘭”地剁着猪肉,肉末四处飞溅,他脖子上小拇指粗的金链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见他们来,几乎所有卖猪肉的摊主都停下手中的活儿,盯着张铁手他们,而郑屠户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自顾用厚厚的大砍刀把案板上的猪肉一块块分解开来。
见张铁手他们长时间站在自己面前,他放下砍刀,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扔在地上,用脚捻熄了烟头,乜斜着眼看着张铁手他们。
怎么,买肉啊,如果不买就靠一边站着,别耽误我做生意!郑屠户一张口,火药味就很浓。
张铁手说你做生意也要把该交的税交了才行。
郑屠户说老子刚从监狱里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你们不照顾还要收税,不要人活了?
张铁手就盯着郑屠户的眼睛说,监狱里出来的也没有优惠政策,谁也不能搞特殊。
郑屠户就拿着大砍刀,指着张铁手,眼露凶光,说老子的亲爹娘都花不得我的一分钱,今天就不交,你爱怎么着随便!
张铁手就顺势把砍刀夺过来,两手轻轻一折,砍刀就成了弯刀,像变魔术。
郑屠户眼睛当时就直了,说话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他说要我交税也行,不过你得赔偿我的砍刀。
张铁手把刚才那把砍刀拿在手里,轻轻一捋,弯刀又恢复原样。
围观的人们开始鼓掌叫好。
郑屠户不情愿地喊来他的老婆,你把平时的零钱都拿来交税吧。
不一会他老婆拿来一袋子零钱,都是一角的纸币和硬币。郑屠户一脸的坏笑,共产党没说零钱不可以用来交税的吧?
张铁手脸色一沉,他打电话给局里要了三个人来,五个人一字儿排开站在郑屠户的案板前面,每人面前一堆零钱,张铁手要求慢慢数,不能有差错。
郑屠户说你们到别处去数,别耽误我做生意。
张铁手说这可不行,钱要当面过手,不然多了或少了我们说不清。怎么小刘,你刚才数的数目和这次差一角钱?你再数数看。
果然,郑屠户沉不住气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塞到张铁手的手里,我算是服了你啦,咱交个朋友,中午大家别走,我请客!
张铁手摆了摆手,请客就算了,交朋友嘛,如果你以后按时交税,可以!
看着张铁手他们远去的背影,郑屠户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
下班后,郑屠户拎着一个沉重的蛇皮袋来到张铁手的家里,往地上一扔,撒腿就跑开了。临走撂下一句话,以后多关照!
第二天,张铁手打电话给郑屠户,昨天你送的猪腿真不错,今天想拜访个朋友,借用一下你的汽车,你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些,和我一起去。
郑屠户面露狡黠,哼,装得和人似的,还不是被我一猪腿砸晕了?今天又来借车,老子就顺了你,看你以后还怎么跟我要税!
车子是张铁手开的,七拐八拐来到一个院子前面,坐在车内西装革履的郑屠户却要回去。
张铁手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左手拎着猪腿,高声喊道,老人家,快开门,你们的儿子郑二狗来给你们赔罪啦!
门开了,两位老人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老泪纵横。
郑屠户扑通一声跪下了,跪在他八年不曾踏入的家门前。
后来虽然张铁手调离了那个税务所,但郑屠户一直都是纳税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