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永利凭着自己父亲是王员外的救命恩人,进王家做了管家。余永利虽然天资聪敏,却偏偏是个贪财如命的小人,他在王员外家做管家的五年中,背地里窃取了许多不义之财。
其实余永利的所作所为,王员外早有察觉,只是碍于情面,始终装作不知道,没有戳穿他,可余永利自作聪明,不肯罢手,继续行不仁不义之事。
王员外想,凭王家这偌大一个家业,他余永利就是再怎么贪,还能把王家贪穷了不成?他毕竟是恩人之后,就当那些东西是白送给他的算了,他做出这不仁不义之事,也是因为家境贫寒,迫不得已而为之,等他家境好转些,自然就会收手。
这只是王员外自己的想法,至于余永利是怎么想的,他根本不知道。让王员外没有料到的是,这余管家总是自认为做事诡秘,东家毫无察觉,贪欲越来越大,甚至到了疯狂敛财的地步,他恨不得把王家的财产全部弄到自己家里。
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余永利的所作所为,王员外的夫人实在看不过眼了,几次提出让王员外把余永利给辞了,“你若觉得对不住恩人,就给他一笔银子,也不算咱无情,何必这样!”听夫人这么说,王员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么做不妥,他辩白道,不管怎么说,余永利是恩人唯一的儿子,他不忍心把余永利赶出王家大院,“俗话说得好,捉奸捉双,捉贼捉赃。那余永利虽说暗中贪了咱不少的财物,可他毕竟有所顾忌,念两家的情面,不会把事情做绝。再说,我们又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你叫我怎么开口辞退他?”其实,这是王员外的推脱之词。
夫人说:“别的不说,就拿去年捐资赈灾吧,咱明明捐出一千两银子,可他只交出去五百两,克扣了一半,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王员外摆摆手,说:“不要再争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再提,那银子就算周济他家了还不行吗!”
关于辞退余永利的事,就这样被王员外给压下来了,没有人再提起此事。余永利却蒙在鼓里全然不知,他该怎么贪还怎么贪,以为自己做得巧妙,依然我行我素,甚至扣留外人送给王员外的贵重礼品。特别是他看到自己喜欢的珍稀古玩,一件都不放过,每次转交给王员外的古董,都是他挑剩下的。这事王员外知道后,心里特别生气,确实动了辞退他的念头,只是每次想辞掉他的时候,又下不了狠心。他不光是念及恩人的情面,还因为这孩子特别聪明,做事干练,能贪也能干,一旦真把他给辞了,说不定新来的管家还不如他。所以,他想待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之后再辞退余永利也不迟。
这天,王员外出门办事归来,途中遇到一位叫花子,这叫花子上前拦住王员外向他乞讨。王员外定睛一看,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叫花子虽然衣衫褴褛,但长得却一表人才,特别是那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像会说话似的招人喜欢。王员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一直渴望有个儿子,却始终未能如愿,今天看到这小伙子,王员外打心眼儿里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而且越看小伙子越眼熟,似曾见过,只是想不起来。几句话过后,王员外发现这小伙子不但识文断字,而且谈吐非凡,估计他可能是一位落难举子。他心想,这倒是一个当管家的好料子,就是不知道他人品怎么样,人家肯不肯留下来,我应该试探他一下,再做打算。王员外想到这里,便问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何这身打扮。
小伙子微微一笑,满脸羞愧地说,他是杭州人,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不承想路遇劫匪,马匹钱财被洗劫一空,又错过了考期,进退两难,误入此地,如今好比无头苍蝇一般,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前心贴后心,正琢磨找个有钱人家讨点东西填肚子,不想遇到了王员外,请王员外救他一命。
王员外听小伙子如此说,心里暗自高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说道:“小伙子,看来你我还真是有缘,你别看我这身行头比你强,其实,我也是个寄人篱下给人当差的下人,我本该帮你一把才是,不巧的是,我眼下两手空空,身无分文,想帮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你不是想到富人家乞讨吗?你是外乡人有所不知,这里的财主个个都为富不仁,恐怕到头来你还是什么都讨不到,最后饿死街头。不如听我一句劝,我给你指条生路,前面不远处有个村庄,庄东头有个王员外府,我常到王府办事,熟悉王府的情况,那王员外家大业大,老爷、管家平时又疏于管束,想拿些东西极为容易,不如我带你去那里试试。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得了钱财,我二人必须平分,不然的话,我就不能带你去,以免惹出麻烦引火烧身。你若不甘心做这苟且之事也成,那就自便吧。”
小伙子踟蹰再三,最后咬咬牙,答应去行窃,愿意无论盗取多少钱财,一定一人一半,绝不多吃多占。说话之间,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王员外把小伙子带到自家府上,暗中将家丁支开,单等小伙子翻墙入院行窃。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伙子终于大汗淋漓地跑回来,王员外问事情办得怎么样,有没有得手?小伙子说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潜入那个库房,但他只拿了两个银元宝,随手把其中的一个递给了王员外。
王员外说:“难道说那个库房里只有两个银元宝吗?”小伙子摇摇头,说:“不是,其实那个库房里财宝很多,光装财宝的大箱子就有五六个,因为我是个读书人,不同于草寇盗贼,今日所为,实属无奈,盗取一个元宝度过眼下难关已经足够了,人家的钱财也是来之不易,我怎能太贪婪呢?我日后翻身之时,一定把银子还给人家。”
王员外听小伙子这么说,更是喜上眉梢,他把自己的那个元宝塞给小伙子,说:“你比我更需要银子,这个元宝就算我给你的,你一并拿去用吧,希望你日后好好攻读,来日进京赶考,金榜题名。只是你日后做了大官,不要忘了我便是,退一万步说,假如你赶考不中,就到悦来客栈找方老板,方老板是我朋友,今晚你就到那里住下。不过,暂时不要向客栈老板提起我,这事万一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你明白吗?”
小伙子接过元宝,给王员外鞠了一躬,千恩万谢,然后投客栈去了。
王员外急忙回府到库房里查看,发现库房里除了一只没有上锁的小木盒被打开过,其余果然如小伙子所说,所有的东西都原封未动。其实,那只小盒子里除了两个元宝,还有五根金条和一支金钗,小伙子确实没动,这证明小伙子是个正人君子,王员外不禁暗暗点头。
第二天,王员外叫来余管家,把一张库房物品的清单交给他,说昨天夜里库房失窃,让他带人详细清查一下,看看丢了多少财宝。
余永利去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回来向王员外禀报,说还好,损失不是很大,只是失窃了五根金条、一支金钗,还有两个银元宝。
王员外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永利呀,你就不要自作聪明了,其实,库房里所有的柜子都被封条封着,只有一只小木盒子没上锁,而且里面应该还有五根金条和一支金钗才对。”余永利一听,才知原来是王员外在考验自己,顿时满脸通红低下了头。
余永利知道自己的贪念败露后,无脸再待下去,第二天一早他把五根金条和一支金钗偷偷放在厅堂的茶桌上,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回了老家。余永利的离去,对王府来说是好事一桩,可王员外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余永利的父亲有恩于自己,这么把他赶出王家,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近人情,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王员外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谁知前一天晚上偷了自家两个银元宝的小伙子,却突然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说要做王员外府上的管家!
王员外听小伙子这么说,感到十分惊讶,说:“小伙子,是不是方老板告诉了你我的身份?前日我那么做,是因为喜欢你,想暗中帮你渡过难关,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在我府上混口饭吃,轻易就放弃求取功名的大事,毁了自己一辈子的锦绣前程。”
小伙子笑笑,说:“老人家,我说不走就不走,这个管家我还真是做定了,锦绣前程算什么呀,我不在乎,我只顾眼前!”
王员外本以为小伙子是个有远大理想和抱负的人,没想到他这么鼠目寸光,这样的人根本做不成大事。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说:“来人呀,把这无礼之徒给我轰出去!”话音未落,只见夫人笑吟吟地走进厅堂来,说:“老爷,出什么事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员外指着小伙子说:“夫人你是有所不知,天底下哪有这等无礼之人,我前日与他巧遇,见他落难可怜,暗中帮过他,今日他却自己上门来,硬是要做我府上的管家,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就算他想做这管家,那也得我说了算呀!”
夫人见小伙子长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心里也一下子喜欢上了他,说:“孩子,我来问你,你为什么受尽十年寒窗之苦,却又要放弃功名,到我府上做管家?如果你真有什么苦衷,老爷会收留你,你应该把话说清楚。”
小伙子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从身上摸出一封信交给王员外。王员外展开信笺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眼前这位小伙子是世交之子刘道明,是早年他为女儿指腹为婚的女婿!一晃许多年未见,竟认不出来了,如今刘道明已功成名就,是连州新上任的知县了,他是专程来王府协商婚事来的,为了试探岳父是否嫌贫爱富,才装扮成落魄举子的模样一路找上门来,那天的巧遇是事先设计好的。
王员外夫妇得知真相,喜出望外,赶紧叫女儿紫嫣来见刘公子,即刻大摆筵席,为女婿接风洗尘,一家人欢天喜地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