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新生四十来岁,原在工厂里上班,后来单位裁人,他因身体不好首当其冲下岗,现在家里的开支全靠妻子赵惠芬。 赵惠芬是个社区医院的护士,既能干又贤惠,郑新生很爱他的妻子,下了岗以后,唯恐妻子嫌他没出息而离开他。最近他发现赵惠芬有点不对劲,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晚上还加班,问她去干什么她也不说,只推说有事。 难道妻子真的有了别的想法?他的心悬了起来。 一天晚上下着大雨,吃过饭,赵惠芬又要出去。他没说什么,乘她不注意悄悄地跟踪她。他看见妻子拐进了离他们家不远的一个小胡同,便跟了进去。妻子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套单元房,他贴在门上偷听,原来赵惠芬是给这家老夫妇做钟点工兼家庭护士,老夫妇的孩子在外边做生意顾不上他们,就在社区医院雇了赵惠芬,她这么做是想多赚点贴补家用。他推测,妻子是怕他担心她受累,才不跟他说这事的。郑新生愧疚极了,恨自己没出息,拖累妻子跟着受苦。他躲在黑暗旮旯里不敢动,一直等到妻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从人家家里走出来,又穿上雨衣冒雨回去了,他才从暗影里走出来。他想,到家她要问,我就找借口说是到超市买东西去了。 他估摸着妻子该到家了,便打开伞走进雨中,来到胡同口,恰好看到胡同口的马路上冲过来一辆小汽车,雨太大了,车太快了,一个行人被撞得飞了起来。他看见开车的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了看,见那个躺在地上的黑影一动不动,看来是不行了,便发动车准备逃跑。 “站住!”郑新生大叫一声冲了过去,挡在那辆车前面。车上是一对年轻时髦的男女,郑新生冲他们喊道:“快把人送医院!” “那个人肯定不行了,这样吧,我花钱买你的沉默——一万。”开车的年轻人从车窗里探出头说。 郑新生不言语。 “两万。” 郑新生仍不言语。 “这样吧,三万,一次性买断!”那个年轻人咬咬牙,“老子就当这趟买卖白做了。” 三万!郑新生不能不动心。惠芬太辛苦了,这三万块钱够她忙活好多年呢。 “好,给他钱!”年轻人见他低下头去,指使身边的女人递出来三沓钞票。 郑新生哆嗦着接过钱来揣进怀里。他不敢看身后躺在地上的黑影,转身快步走了。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是怎么走回的家。说实在的,这样的亏心事他不想做,可是他太需要钱了,他想减轻妻子的负担。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妻子解释这笔钱的来历,还好,妻子不在家,只有儿子一个人在写作业。他缩在沙发上,心里扑腾得厉害,脑子里拼命为这笔钱寻找合适的理由。 一个小时过去了,妻子还没有回来。她明明比自己回来得早,难道拐到哪儿去了?会不会出什么事?郑新生开始不安,正想出门去找,接到了交警队的电话,说他妻子在胡同口发生的车祸中丧生,肇事车辆逃逸…… 葬礼上,赵惠芬照顾过的那对老夫妇来了。他们说,那天晚上老太太的安眠药吃完了,赵惠芬冒雨去买,谁知道在返回的路上出了事。葬礼过后,老两口说赵惠芬是为他们死的,硬往郑新生儿子的口袋塞进一个厚厚的信封。他们说,儿子准备接他们去同住。 郑新生苍老了许多,送他们出门时脚步有些踉跄。在门口,他愣住了——来接老夫妇的人,竟是那晚的肇事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