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雍正令六王爷为督法御史,巡视扬州。六王爷见了圣旨,不敢有半点耽搁,马上收拾行装,带着家眷,坐船直下扬州。
这天,官船浩浩荡荡来到江苏境内,刚要继续前行,不知从哪杀出了一只船,拦住了去路。六王爷的管家厉声喝道:“来者是谁?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
船上立着一个人,嘿嘿一笑:“大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水上蛇何良是也!”
管家一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他们碰到了京杭大运河上最有名的水贼“漕帮”,水上蛇正是他们的头目。他向水上蛇拱了拱手,说:“侠士,且慢动手,容我去禀报老爷。”说罢,转身即找六王爷商量去了。
六王爷这几天偶感风寒,不能出来应敌,不得已,就让针线格格女扮男装出来应敌。这针线格格,是六王爷的独生女儿,本名叫淑玉格格,因针线活儿鬼斧神工,技艺超群,就连皇太后有时都要请她到后宫指点宫妃的针线,久而久之,人们就不叫她本名了,而称她为“针线格格”。在京城,针线格格比她爸爸名气还响。
却说针线格格上了船头,迎风而立,刚要开口说话,那水上蛇却抢先说道:“官爷来到我的地盘,小的看见官爷的船吃水颇深,在下能否替你分担一些物品?”
所谓“吃水深”,是指船里有很多值钱的东西,而“分担”其实就是打劫。
针线格格道:“我家老爷两袖清风,带的只是一些家常用品,所以船才吃水深,还望侠士高抬贵手!”
这水上蛇哪里肯听,冷笑一声:“既然阁下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休怪我水上蛇不客气了,得罪了!”当下即做了个手势,开始“凿船”。
水上蛇的手下早沉不住气,一个浪里白条跃入水中,潜到官船的船底,挥动利器,乒乒乓乓开始凿了起来。
针线格格听到船底下有动静,吓了一跳,知道水上蛇要把官船凿沉,她忙命令家丁如此这般,开始行动起来……
水上蛇坐在自己的船上喝酒听曲,单等着看好戏了。可等了半天,六王爷的船还是稳稳前行,他忙派人下水一看,才发现所凿的洞都被“密缎”给钉住了。
原来,针线格格在船底铺上了五寸长、四寸宽的密缎。这种密缎,底三层、面三层,横竖经纬再三层,针脚密线头细,前后花了使女们半个月的时间才绣成功!
水上蛇哪受过这样的气,他站立船头,朝官船大声喊道:“前方船只,莫逃!待我追上有你好看!”
针线格格倒也不气不恼,招呼家丁给官船换上她带来的“风缎”,挂上桅杆,顿时风力大增,官船如离弦之箭迅速前行。
针线格格早就听说江南的绣工甲天下,带这些绸缎是为了求师访友的,不料今天却派上了大用场。这不,水上蛇一看那鼓足了气的风缎,眼睛都瞪圆了。
这水上蛇本也是江南的“三针”世家。在江南一带,何家的针织功夫如雷贯耳,祖传有“一针绣人,二针画形,三针描神”的“三针”秘诀,只是因为清朝入关家道中落,这才落草为寇。
此时,水上蛇心里也有了见识一下针线格格的念头。他传令手下放下白帆,然后从船舱里拿出了几匹缎子。这些都是何家的传家之宝“三针织锦”织出来的绸缎,一成丝线,一成粗布,八成是中空的大麻,丝线与粗布遇风长劲,而中空更是借风无穷。
挂上了“三针织锦”,水上蛇的船顿时劈浪前行,没用半盏茶的工夫,他就追上了针线格格的官船。等到他把船靠近官船,却是吓了一跳,只见官船的甲板上赫然站着好几十个威武的官兵,手持弓箭,英气逼人,水上蛇的手下绝对不是这些官兵的对手。水上蛇心下一凉,暗叫一声:“不好,今天碰上硬家伙了。”水上蛇命令自己的船赶快下帆减速,只求能避开官船,那些官兵倒也没有追上来射箭。
等把船停下来了,水上蛇细细琢磨,觉得不对劲,那些官兵站在甲板上为什么衣角都不随风飘动?难道……水上蛇叹道:“上当了,那些官兵竟是绣在绸缎上的图案,佩服,佩服……”水上蛇当即命令手下挂上帆继续追赶,大运河上两只船你追我赶。
很快,水上蛇的船就追上了官船,这次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些弯弓射箭的官兵果然是绣在一张巨大的绸缎上,但出乎意料的是,现在他们的衣角却随风飘动,手中的弓箭也在缓缓拉开……众喽罗吓得躲进了船舱,可水上蛇却纵身一跃,跳上了官船……
忽然,官船上传来一声娇喝:“下帆!”
随后,针线格格从绸缎中缓缓走了出来,她恢复了女装,扶着一个年迈的老人来到了甲板上。水上蛇仰天长叹:“姑娘,绸缎上的图案是你绣的吗?”
针线格格扶着老人在太师椅上坐定,然后笑道:“何织造,此幅绸缎正是小女所绣,在您面前献丑了!”
水上蛇心下更是惊讶无比,这女子居然知道自己在前朝所任的官职,那时水上蛇担任的正是“织造”一职。
水上蛇抱拳施礼道:“在下正是前朝织造,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
这时,针线格格笑了起来,她也不回答,而是回头对老人道:“父王,现在该您向何织造交代了!”水上蛇看见了老人身上的官服,上面有紫色的王字,不禁失声道:“难道您就是当朝的六王爷?在下多有得罪,还望王爷原谅!”
六王爷捋着胡须笑了起来,道:“小女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何织造不必客气!”
水上蛇指着那些呼之欲出的官兵,对针线格格道:“敢问姑娘,这些都出自姑娘之手?望能指教一二……”这么一说,针线格格倒不好意思了,道:“这是我独创的双面绣织法,待风吹拂时,外层可迎风而舞,里层却能保持不动!”水上蛇这才恍然大悟。
六王爷笑道:“其实,老夫此行早就吩咐在船中带上几块大石头,以造成假象,让何织造盯上我们的官船……”“为什么?”水上蛇听了此言似有不解。
六王爷吩咐管家拿来火折子,把双面绣的绸缎“腾”的点着了,水上蛇见了大惊,六王爷正色道:“小女的双面绣固然精巧,可真正称得上国宝的,是何家的‘三针织锦’啊!想当年扬州如何的繁华,可眼下民不聊生,老百姓所缺的,是抵御风寒的衣服,而不是那华而不实的双面绣!老朽望请何织造看在扬州百姓的份上,与老朽一起重振扬州织业!”
水上蛇一听,“扑通”一声跪在甲板上,含泪道:“小民愿听王爷教诲,献一技之长,为民造福。”
水上蛇当下便宣布解散“漕帮”,跟随六王爷下了江南……